更新時間︰2013-03-19
學城不再寧靜。浪客中文網
戰爭的陰雲壓在每個人頭上，讓這些優雅的學者們也無法再心平氣和。生于東方的他們或多或少都耳聞目睹過帖木兒輝煌無敵的戰史，只要想起他的傲人經歷，即使再智慧的學者，再勇猛的武士，也難免生出一種無法抵抗的感覺。
甚至是七位阿亞圖拉，乃至阿里拜伊，也紛紛選擇了沉默。
帖木兒已經七十歲了，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應該是已經行將就木，命不久矣，可同樣的，瘋子死前的掙扎，往往最狂熱也最可怕。蒼狼一生中三次駕臨巴卡城下，都選擇了和平，可這次呢？面對即將結束的燦爛生命，他還能恪守諾言，做一個真主的衛士嗎？還能保持冷靜，珍視學城中珍貴的文獻嗎？
沒有人能肯定，而未知，往往正是人類的恐懼之源。
惶恐不安的眾人中，只有一個人依然保持著本色。
昔班尼神色匆匆，在城里城外往來疾馳，他在召集願意追隨他的貝都因人，號召他們進入巴卡外圍區域暫居，或者說，駐防。這些牧民都是彪悍的戰士，魯卜哈利大沙漠嚴酷的環境造就了他們堅韌不拔的意志，昔班尼得了哈里發默許，從學城倉庫中撥出一批附魔的烏茲鋼武器，善戰的貝都因武士手持神兵，座跨阿瑞比良駒，實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
奧托看了更是心驚，這些牧人就好像是當日東方馬扎爾蠻人武士的翻版，不同的是，他們的行進舉止，多了一股紀律性。貝都因人還處于原始游牧狀態，教育匱乏，更談不上先進的軍事思維，但他們似乎是天生的軍人，只要聚集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地聚合成了一把劍，一把無堅不摧的劍。
但不安沒有絲毫減少，即使這些蠻人武士勇敢且忠誠，城中的學者們依然滿面愁雲。
人們問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札剌亦兒的動向如何？」
札剌亦兒，這個扼守著波斯高原與新月沃土之交的王朝，傳承自蒙兀帝國的伊爾汗國，當然，歷經百年同化，汗位的繼承人卻已經找不到太多蒙兀文化的痕跡，現在的它只是一個再正統不過的伊斯蘭姆王朝，甚至比尼羅流域馬木留克所把持的海吉兒王朝、塞爾柱突克所建的奧圖曼帝國更加虔誠。
學城的供奉，護衛工作，其實大半就來自于這個最接近的鄰居。
與此同時，西邊的旅者帶來了一個讓阿亞圖拉們越發憂慮的消息。
布爾吉王朝，佔據著古老尼羅王國的肥沃土地，這個被馬木留克執掌，曾經擊敗過不可一世的蒙兀人的強大政權，在帖木兒的鐵蹄下選擇了妥協，雖然兵鋒已經陳列于邊境，卻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有與札剌亦兒聯合對抗侵略的可能。
中東三大強權，札剌亦兒風雨飄搖，大戰未至國內就已經混亂，布爾吉王朝決意妥協，至于奧圖曼帝國？老蘇丹巴塞耶特被跛子生俘，不僅給奧圖曼留下了政治亂局，更讓這些塞爾柱武士對帖木兒產生了打心底里的畏懼。
如果，僅僅是如果，帖木兒的目標之一是學城巴卡，那麼哈里發拿什麼來抵擋橫掃天下的怯薛大軍？而城中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又該何去何從？
已經有人開始退卻了，特別是那些來自阿非利加的旅者，他們的家鄉還很安全，這就給了他們一條退路。
更多的人無處可退，或者說，不願退。
巴卡這塊聖地堪堪重建剛過百年，是等到伊爾汗國的大汗不再敵視伊斯蘭姆教後才得以建立，有趣的是經過十字軍和蒙兀人兩度摧殘後新生的哈里發制度反倒月兌胎換骨，徹底告別與政治的聯系，安心研究學問與宗教，成了沙洲中這唯一一片淨土。
而帖木兒大軍踏過後，文明又會變成什麼？
飛灰，還是飛灰。
學者們不是武士，但這不代表他們就缺乏勇氣。真到了要緊關頭，為了某些信念，他們一樣可以輕身不惜死。
學者們缺乏的不是勇氣，而是實力與希望。
貝都因人齊聚，這些彪悍的牧民普遍都有奧托所見條頓正規軍的戰斗力，數量上也有兩萬出頭，城中的學者們多數都是高階的術者，古拉姆們個個都是強大的武士，高階強者的數量其實不比如今在尤羅巴橫掃西方的條頓軍少。更有七位阿亞圖拉、阿里拜伊、昔班尼九位傳奇強者。
可這依然不夠，東方的消息一天天傳過來，已經可以確定的是帖木兒征召了超過七十萬大軍。七十萬精擅騎射技藝的游牧軍團，更有來自興都斯坦成群結隊的法師，當然，最可怕的影子，始終是大汗那支不足萬人的精銳親兵，怯薛軍。
奧托行走在城里，他或許是現在巴卡城中最輕松的一個。戰爭，鐵蹄，對抗看似不可擊敗的強敵，這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事情，在勃蘭登堡城下，他迷茫過，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觀念讓他分不清侵略他國有何榮耀可言，在見識了戰火蹂躪過的奧斯丁大地後那種無助感更是上升到了一個極限。
可這次不同，他很願意戰斗，願意為守城獻出生命，因為這會他看得非常清楚，他是在為了讓文明免于受武力摧殘所戰斗。
一個不會被擊垮的男人，就是戰士。一個為高尚道德而戰的戰士，就是騎士。
這一次，他的心不再迷茫，他的刀鋒不再搖蕩。
生活無比機械，奧托每日只是固定地學習、練武，早晨去城中漫步一圈，打听些新的消息。
好消息是雖然各大蘇丹在大汗的鐵蹄下紛紛選擇了臣服，但他們內心實際是支持巴卡的抵抗計劃的。城中已經來了不少行色匆匆的使臣，他們是來代替自己的君主向哈里發請罪的，同時也明里暗里地表明了自己內心的實際意向。拉蘇里王朝、卡瑟利王朝、賈爾萬王朝，三位阿瑞比半島小國的君主明確表示，只要巴卡能夠挫敗帖木兒的先鋒軍，他們就會伸出援手。
隨同使臣而來的還有大批物資，雖然都是原材料的形式，可這恰好讓奧托大開眼界，他雖不曾目睹大貝爾塔的雄威，可自問條頓軍因為術者匱乏，對于煉金戰爭兵器的開發在尤羅巴已經是首屈一指。
可阿瑞比才是世界的文明一面，巴卡更是阿瑞比的智慧之源。大批學者共同協作，一個負責測繪數據，一個負責計算數學，一個負責調控符文，在壓力之下，知識被快速轉換為實際技術，一個個天才乃至瘋狂的點子在誕生，巴卡城中日夜轟鳴，無數的材料報廢，更多的新式兵器卻被制造出來。
射程達到兩千步的巨型守城弩，可以記錄畫面的機械鳥，原先敞開的城門處則被加固建造了一座完全由鑌鐵制造的雙層城門，一位興都斯坦學者貢獻了研究而成的轉爐煉鋼法，鑌鐵的制造速度一下子提升了幾倍。短短十天時間，這座重達數噸的鋼鐵障壁被制造出來，刻上了大批自我修復的符文後，這幾乎成了一面攻不破的壁壘。
奧托饒有興致地看著中央廣場上，眾位學究天人的術者像個苦力漢一樣調制測試阿亞圖拉們參與制造的新式兵器，「鐵炮」，他們是這樣命名的。通過元素晶體爆炸時產生的巨大沖擊力帶動實心鐵彈射出傷敵，在奧托看來這與他前世的火藥武器原理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這世界上的首門「大炮」就有恐怖的口徑和身量。
18.6噸重，長五米，口徑，這個詞匯還是奧托提出的，也達到了讓他咂舌的63厘米，這門恐怖的戰爭兵器被命名為「烏爾班•薩赫」，與那位提出設想的阿亞圖拉名字相同。
魔晶石被放置在後部，幾個古拉姆武士抱起重達五百公斤的巨型實心鑌鐵球裝入巨炮膛管。
「轟。」奧托只覺得剎那間耳朵似乎聾了，大地突然晃動了一下，負責裝填魔晶石的幾個古拉姆武士身體一晃，差點沒摔倒。巨炮的轟鳴聲讓全城驚起一片飛鳥，瘋狂的嘶吼好像神在咆哮，以奧托的眼力也根本捕捉不到在這股巨力下高速射出的鐵彈，只是看到一團黑影飛速沖出，狂嘯著沖向天際。
三分鐘後，施展著偵測法術的一位學者走過來說道︰「雅利綠洲，正南約一百五十步。」
地圖和測繪工具被掏出來，不一會兒就得出了結果。
「射程四千步！」
眾人一片歡騰，這樣的射程，這樣的威力，意味著帖木兒大軍的攻城兵器或許會在進入攻擊範圍前就被全部摧毀，踫都別想踫到巴卡的雙層加固城牆。
「不好了，不好了！」歡呼聲中，偏巧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一個風塵僕僕的騎馬旅者沖入廣場，奔馬一聲哀鳴，已然口吐白沫倒下。
「札剌亦兒……亡了……」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使者掙扎著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便陷入了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