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31
勃蘭登堡東去七百公里，就是條頓王國波茲南領的邊境。浪客中文網
這里已經是林地，作為傳統上尤羅巴中部到尤羅巴東部的分界地帶，自古人跡罕至。到處是原始痕跡殘留的古木枯枝，根本沒有一條正規意義上的道路。還處在原始社會的古普魯士部落潛伏在這些林中，襲擊過往行人，茹毛飲血。
現在已經是春天，但來自波羅的海的北風依然刺骨難當，帶著咸腥味的風吹入林中，空氣中又粘又稠，寒氣順著水分一起穿過衣物，滲入人體，讓人骨子里地顫抖。
對條頓騎士們來說，尤其如此，甲衣被風一吹，冰冷如刀，貼在身上，簡直是種酷刑。或許寒冷還可以靠意志扛過去，但糟糕的路況卻是難以逾越的障礙。海風侵襲下，林地中潮濕得讓人難受，幾乎找不到一片可以歇腳的地方。
進入林中的學生騎士們只能棄馬步行，七百公里的平原沒用兩天就過來了。可在這林中行了不下三天，卻根本找不到具體的方向，即使在學院中都接受過森林戰訓練，但實際運用起來依然讓學生們焦頭爛額。
「伊凡，你確定是這條路嗎？」小毛奇擦了把汗，冰涼。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這麼問了。煩躁，這個糟糕的情緒已經開始在他們之間彌散開來，那種久違的惶惶不可終日感似乎又一次降臨到了他們頭上。到處都是可憎的林木，找不到方向更看不清道路，海風就像敵人的攻擊一樣粘著他們，甩也甩不掉。更該死的是，身經百戰帶來的靈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有人在窺視，不知道在何處，不知道是什麼人，但就是有人在窺視他們。而且……那陰毒的視線已經跟了他們不下三天。
從他們進林開始。
伊凡沒有回頭，他努力做出一副鎮定的樣子，但微微壓低的眉毛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躁動。輕裝又多次接受林戰訓練的他是眾人中最適應環境也最輕松的，但他一樣是眾人中責任最重的。作為斥候他要負責巡戒，作為團隊領袖他又要負責帶路。
怎麼會呢？伊凡也在煩躁，他出生在魯丁，只從同胞長輩的口中听聞過這條道路，其實神聖凱撒與波立同盟真正的交往通路是從西里西亞出發過北馬扎爾平原。但那里現在兵火密布偵騎四處，想要安靜地通過那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條頓主力軍現在正缺少游騎，更分不出人手掩護他們。想要與羅斯公國聯系，只有從這片森林中穿過去。
伊凡知道這麼一條隱秘的道路，那並不是一條「商路」，而是只有某些極端勇武的羅斯武士才會選擇硬闖的荊棘之路。波立同盟對插手西方事務沒有興趣，一直沒有嘗試打通這條近道，而野蠻人一般的古普魯士就生存在這些密林中，窺視著每個過往的行人，俺是他們眼中的美味佳肴。
就像現在這樣。
該死！還有多久才能出林呢？伊凡的眉頭跳了兩下，他清楚自己所走的方向沒錯，埃文所傳授的弓箭手技藝並不只是箭術，更像是一個老獵人所必須的生存技能。在這樣的密林中辨別方向判斷距離對他來說並不算難事。可現在的難題是︰出路還有多遠？
雖然對自己的隊友有信心，但伊凡還是懼怕這樣下去人心會浮躁到一個難以承受的程度。
更何況……伊凡不禁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弓。那些該死的古普魯士人，可一直在跟著他們，而伊凡清楚，他們不會永遠跟著，在出林之前，他們一定會嘗試襲擊自己。
利用密林與環境消耗旅者的精力，在他們最松懈的時候施以致命一擊。這是古普魯士強盜們賴以生存的法門，這些蠻荒的烏合之眾，靠著地利無數次讓凱撒騎士和波立同盟不可一世的翼騎兵無功而返。
沉默中又行半日，隊伍靜得嚇人，可林子里更是一片死寂。唯有鐵靴踩在瑣碎枯葉上的 嚓聲，讓人心情越發沉重。
伊凡喘了口氣，連日趕路讓他們的體力也有點難以支撐。他靠在一棵樹上，往前方那看不到頭的深幽處望了望，忽然眉頭皺起。
似乎……有些變化了？
眉心的跳動在提醒伊凡他的直覺沒有出錯。他不回頭，向後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隨後蹲著身體潛伏過去看了看。
沒錯，林木……似乎沒有那麼茂密了。
他模了模身旁的樹木，沒有之前那種粗糙的感覺，似乎比較年輕。這……往往意味著樹林的邊緣。
他不動聲色，心里卻愈發沉重，倒退回去。轉頭對一頭霧水的同伴們說道。
「看來快要走出去了。」伊凡的聲音很低很沉重，讓下意識想要放松的同伴們壓住了休息的沖動。「但……我想你們也該明白，這就意味著那些古普魯士人很快就會按捺不住，向我們出手了。」
「我可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可怕的，連鐵質武器都沒有的強盜，也只能欺侮一下手無寸鐵的平民罷了。」斯芬克斯不以為然，依然大大咧咧。
「不。」小毛奇搖搖頭。「波立同盟的國力可不弱，卻一直拿這些野人毫無辦法，說明他們還是很有一套。」
「赫爾穆特說的對。」伊凡點頭表示贊同。「他們或許不堪一擊，但這里是他們的主場，我們連行走都困難，更別提在這里發揮全部戰力了。在這種密林中，一些佔據地利的狐狸，比獅子更加可怕。」
「那你說怎麼辦？」斯芬克斯有點煩躁了，兩年磨礪讓他成熟了不少，但骨子里他還是那個帶著點沖動的人熊。連日的陰沉已經讓他很不耐了。
「偽裝，反埋伏。」伊凡言簡意賅。
眾人做了幾個手勢，這是條頓軍的手語，四十人的小隊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腦袋微微點了一下表示收到。隊伍鴉雀無聲，卻已經心領神會。默默地繼續前行，只是速度無端慢了下來。
「伊凡，休息一下吧。快兩天沒有休息過了。」隊伍最後的一名騎士喘著粗氣，突然大聲抱怨道，打破了隊伍的寧靜。
「怎麼？學校里教的東西都忘記了？這里是能休息的地方嗎！」伊凡轉過頭，大聲斥責。「兩天就頂不住了，你怎麼還來穿軍裝。繼續走！我說停再停。」
「咳。」小毛奇干咳了一聲。
「怎麼？赫爾穆特，你也扛不住了？」伊凡皺著眉冷笑嘲諷道。
「不……我只是想說。」小毛奇猶豫再三。「你也該听听兄弟們的意見吧？我知道你是斥候出身，但兄弟們大多沒有那麼豐富的森林經驗。我們已經很累了，需要休息。」
小毛奇的話換來了一片共鳴。隊伍里忽然怨聲載道，抱怨叫苦的聲音爆發出來，讓伊凡有些措手不及。
「行了，行了！」伊凡退了兩步，面對抱怨他似乎手足無措，最後只好大聲喊了兩句，才算壓住這股憤怨。
「休息，休息，行了吧？」伊凡沒好氣地喊道。「兩個小時，然後繼續上路。」
隊伍也不多話，只是席地坐下，伴隨著幾聲愜意的呢喃。眾人的確累了，只是剛倒下來靠在樹干上，睡意就止不住地襲來，讓他們閉上了雙目。
一個小時候……
瑣碎的落葉碎裂聲傳來，很低，很輕微，幾不可聞，但對一直緊繃神經的伊凡來說，這無異于空氣中的一個炸雷。
他微微睜開了雙目，抱著雙手，在樹干上挪動蹭了幾下，發出了些許聲音。
隨後，嘴角一抹冷笑勾起，幾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