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婉果然起的極早,冬日的天亮的晚,小婉卻在剛剛卯時的時候就醒了。
也就是五點多鐘的時候,這個時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小婉輕輕的擁著錦被坐了起來,看著這個稍顯簡陋的廂房,有些怔愣的發呆。
「小姐,小姐醒了?小姐,外面還很黑,怎麼這麼早就起了?」
因為穆老太太定下的時間太晚了,所以她們呆的這個小院實在是有些小,小小的三間屋子。
老太太帶的人又多,小婉又不忍心在這樣的寒冬臘月讓連翹和紫荊打地鋪,所以三個人就有些緊巴巴的擠在了床上。
小婉雖然作為主子,可是年歲還小,有個把的丫鬟陪著睡在床上也是無礙的。
只是小婉才剛坐起來,兩個丫鬟就都醒了,連翹還有些迷糊,正在揉眼楮,紫荊卻睡的淺,很快就清醒了,披上外衣就下了床。
「昨兒個睡得早,這會兒睡不著了,再說了,咱們平時在府里的時候,也是這會兒起的,習慣了,反而睡不了懶覺了。」
其實三年守孝期間,小婉很少這麼早就起的,小婉習慣在晚上的時候讀書習字,當只有一個人醒著的時候,那樣寂靜的時空,最得小婉喜歡,那時候最能靜下心來。
只是回了穆府,小婉名義上是養在了老太太的身邊,早上的時候就不得不早起,在錦繡苑用點東西之後,就要去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上了年紀,覺少了,醒的越發的早,小婉一點兒不敢耽擱,習慣了之後,反倒睡得早,起得晚,再也熬不得夜了。
「起吧,這會兒這里簡陋,又用不得葷腥,咱們還是像在錦繡苑一樣吃幾個雞蛋,喝點羊女乃罷了,這幾樣大相國寺肯定有的,紫荊差個小丫頭去看看。」
小婉雖然只帶了兩個丫鬟,可是老太太卻還帶了幾個跑腿兒的小丫頭,這麼冷,又這麼黑的天,小婉當然不會讓紫荊和連翹親自出去。
大相國寺的人應該多半是醒了,小婉記憶中僧人多還是有早課什麼的,蛋和女乃這樣的東西,這里應該少不了。
「是,小姐。」
「連翹,你個死丫頭,怎麼還發愣呢,趕緊下來,伺候小姐穿衣裳。火盆也滅了,趕緊燒上,小姐最是怕冷了。」
紫荊一邊答著話,一邊趕緊的穿著衣裳,她的衣裳大多都是小姐賞的,都是好料子的,又綿軟又暖和,整個穆府里面,誰不羨慕呢。
只是一回頭竟看見連翹的頭一點一點的,正迷糊呢,小姐憐惜她們,覺得天氣冷,不舍得她們打地鋪,讓她和連翹都睡在了床上,她在最外面,中間是連翹,小姐在最里面,這會兒連翹擋在外面,小姐正無奈呢。
「啊,啊,紫荊姐姐,我,我醒了。」
「恩,小姐,奴婢醒了,奴婢這就起來,小姐冷嗎?今兒穿哪件衣裳?」
也無怪連翹這麼問,剛開始的時候,小婉並不知道她們要在這里住七天,小婉一直以為是來大相國寺讓了緣大師給她批了命格就回去的,沒想到正是趕上了了緣大師每年年底的七天講道,也就沒好好的收拾應該帶的衣裳。
到了來的前兩天,穆老太太才記起來囑咐小婉,這時候小婉才知道她們要在這里住七天,這兩天的時候收拾東西,連翹和紫荊覺得這個也不能落下,那個也不能落下的,就收拾的有些亂。
「隨便哪件都行,反正我這剛除了服,做的新衣裳都是合適在這里穿的,只是斗篷拿那件銀白色的吧。」
小婉還坐在錦被中,等著連翹點燃了炭盆,又拿過了衣裳,只是伸長了胳膊,等著連翹給她穿上,倒也不是小婉不想自己穿,只是這大家的小姐竟沒有自己穿衣裳的。
「這次出來的就是咱們三個,也沒那麼多講究,你們倆也坐下吧,一會兒吃完了咱們就去後山看梅花去,這會兒應該沒什麼人吧?!」
早點極簡單,雞蛋,羊女乃,還有些點心和白粥,還有幾碟小咸菜。
小婉每樣都動了動筷子,然後讓紫荊和連翹也坐下,這不管是什麼菜,要是小婉不動筷子,丫鬟們是不敢用的。
雖然小婉不是很在意這些事兒,可是卻也不想挑戰這些規矩,再說了,小婉的丫鬟們都是受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要是想讓她們改,也並不是容易的。
等著小婉收拾好了,老太太那屋子的燈也亮了起來,只是因為昨兒就說好了,小婉她們今兒一早就要去後山看梅花,也就沒進去叨擾,只是在屋子外面跟老太太請了安,問了好。
連翹扶著小婉的手,紫荊提著小小的燈籠,小婉還叫了幾個護衛跟著,拿著小小的瓷罐,小泥爐,和準備在半上午的時候食用的點心等等,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行人就婉轉的往後山而去了。
昨夜又落了新雪,因為是小雪,所以只有薄薄的一層,只是小婉要的就是這沾到梅花上的薄薄的一層,有了梅的冷冽清香,是上好的泡茶的水。
「小姐,這梅花的花瓣這樣的小,咱們要多長時間才能掃滿了這一小瓷壇呢?」
走到山上的時候,天已經盡亮了,雖說還沒升起太陽,可是卻也沒了黑暗,,紫荊熄滅了手中的燈籠,看著一個個不小的瓷壇有些傻眼,倒是連翹沒什麼異常,只是眼楮亮晶晶的,看的出來,對掃落梅花上的雪很是感興趣。
「能弄多少是多少,最好是在太陽出來之前的,好了,紫荊去護衛那里拿三個瓷壇子過來,讓他們歇一會兒吧,這活兒不用他們。」
小婉放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手爐,也接過了一個小小的瓷壇子,其實並不大,不過是兩個巴掌大小,只是要盛的是小小的梅花花瓣上的雪,就顯得有些大了,小婉的唇角掛著笑,眉眼彎彎的穿梭在梅花的花海中。
紫荊和連翹跟在小婉不遠處,也小心翼翼的收集著梅花上一點點的雪,眼見著過了好一會兒,才不過在這小小的兩個巴掌大的小瓷壇子里蓋了一層的底兒,連翹有些急躁起來。
只是想著小姐說的,做這個必須要心平氣和的,所以就只是捧著壇子,沒再收集,有些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起來。
「紫荊姐姐,你看,那不是昨兒見過的陳公子嗎?」
連翹張望了沒一會兒,就看見了不遠處站著的陳昂諾,這個陳公子連翹記得很是牢固,昨兒小姐雖然還是一貫的性子清冷,可是卻也是少見的溫和了。
連翹覺得小姐肯定很喜歡這個陳公子,只是連翹卻不敢說出來,只是立刻就拽了拽站在她身邊的紫荊。
「不關你的事兒,老老實實的收集你的雪水吧,讓我來看看,你弄了多少了?可是比我多了?」
紫荊是最合格的丫鬟,她永遠能把握得了自己的情緒,她知道,不管小姐是喜歡這陳公子,還是不喜歡這陳公子,這都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她只要听小姐的吩咐,做好小姐讓她做的事兒,就是了。
紫荊又看了兩眼手上拿著白玉簫的陳公子,這陳公子應該是喜歡小姐的吧,三年間,她的家人也幫小姐打探過消息,連翹打探消息的時候,小姐也並不逼著她,她當然也就知道這陳公子就是信王,十歲就成了信王。
「小姐說了,只有心平氣和的時候,才能收集,可是我只弄了一會兒,就覺得煩了,這麼大的壇子,每次就能弄這一點點,紫荊姐姐,你幫我吧?!紫荊姐姐~」
陳昂諾站的雖然離著穆小婉有些遠,可是這並不妨礙他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她臉上的愜意和平和。
少了昨兒的冷清和距離,這會兒行走在梅花花海中的穆小婉從容淡雅,一點兒不像是個剛剛十歲的孩子。
微微有些上挑的圓潤的杏眸這會兒安靜的垂落著,昨兒遮起來的口鼻,臉頰和櫻唇也整個的露在外面,粉女敕女敕的誘人。
穿著銀白色的斗篷,捧著小小的白瓷的壇子,輕輕的掃落梅花花瓣上的積雪,這一挑唇,一轉眼,眉眼流轉間就真有了幾分梅花仙子的飄渺。
「陳昂諾,真是好興致呢。這簫聲真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清逸呢。」
小婉听著飄飄渺渺的簫音,抬眼看向了遠處的陳昂諾,里面是白底兒繡香色祥紋的袍子,外面是藏青色的斗篷,站在有些蕭條的古樹下,神色淡然的吹著手中的白玉簫。
微垂的眉眼,風吹起的長發,清秀斯文的臉頰,都給了小婉一種說不盡,道不明的震撼,這無關情愛,只是讓她莫名的歡喜,因為有人這麼懂她。
雖然歡喜,小婉卻沒有開口搭腔,只是仍舊飄飄渺渺的行走在梅樹間,平靜了心神,在這婉轉的簫音中,一抬手,一抿唇,譜出了貴氣和悠然的氣質。
直到第一縷陽光的升起,小婉才停了手,又看了一眼雖不在吹那白玉簫,卻仍舊站在古樹下的陳昂諾。
「紫荊,去問問站在那邊的公子,可要一起喝杯這剛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泡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