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女子穿一身兒白紗。細肩帶,抹胸,收的緊緊的腰身,勾勒出了小巧的胸脯,細細的柳腰,挺翹的豐臀,還有筆直修長的大腿。
只是鏡中的女子太過年少,鏡中的女子也太過冷清。少了那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嬌美和幸福。
「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還沒長大的孩子。而且,偷穿的還是婚紗。怎麼看怎麼不過是個被搶了男人的還沒長大的伴娘。」
小婉有些賭氣的摘下了手上的白手套,狠狠的扔到了鏡子上,扯下了頭上的白紗,有些氣急敗壞的坐在了銅鏡前面。
明明是按著她的身高體型做成的,明明一點兒不比二十一世紀那特意定制,名家剪裁的婚紗差。
雖然她不是幾十年專注做婚紗的專業人才,可是也不是生手兒,也給老太太做過不少衣裳,還有小君的,還有穆和瑜的,就連給自己,也是做過的。
只是為什麼就是差了那種韻味呢?!為什麼就成了偷穿大人衣服的不倫不類的孩子了呢?!
「小姐哎,我的小祖宗哎,您就饒了奴婢不行嗎?您現在這身兒是能隨意穿出來的嗎?我的小姐啊,您還是乖乖的月兌下來,安心的繡您的嫁衣吧。小姐哎,算是奴婢求您了,成嗎?」
看著嘟著嘴,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小婉。紫荊是顧不得這會兒是她的小姐十分少見的撒嬌不滿,委屈生悶氣的時候,她只知道,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她家小姐穿了這麼一身兒,小姐就完了。
就是連連翹。她也是只讓連翹守在屋子外面的,這事兒多一個人知道都不行,要不是小姐非要留下她,說是讓她伺候著小姐穿衣裳,她也是不敢留下來的,她的小祖宗哎,明明向來精明聰穎,從來沒出過這樣的岔子,怎麼就非得在這特殊的時候,出這樣的紕漏呢?!
「紫荊。你一點兒不會欣賞。這叫婚紗,新娘子結婚的時候都要穿的,象征著純潔。就像是那大紅的嫁衣,象征著喜慶和火熱,不過是不一樣的風俗罷了。」
小婉輕笑。雖然臉蛋還是十分稚女敕,卻多了些憧憬和夢幻。她還是撿起了被扔在了地上的頭紗和手套,慢慢兒的別好了頭紗,一點點的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她站在那銅鏡前面。看向鏡子中有些模糊的女子,很美,美的足以讓人心動。
「我一直夢想著當我成婚的時候,要穿這樣的白紗,上面瓖滿了滾圓的白珍珠,手里的捧花用白玫瑰。因為那白玫瑰的花語。紫荊。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語嗎?」
小婉慢慢的轉了一圈,看也不看一聲不吭的紫荊。對著鏡子中的女子,像是說給紫荊听,卻也說給自己听。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好不好?白玫瑰象征著‘我足以與你相配’。我喜歡這句話。這句話代表著我的新郎足夠優秀,我卻足以與他相配。這會兒我的新郎官兒也足夠優秀。只是我卻不願意做那足以與他相配的新娘子呢。」
她從來不曾說出來的話,這會兒對著鏡子。面對著穿著婚紗的女子,她實實在在的說出來了,她是不願的,不願意。
不願意做那個足以與他相配,要陪著他站在最高處的女人。不願意跟他進那深宮,做那爭紅了眼,黑了心肝兒的女人。不願意跟著他過那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人生。不願意做那母儀天下,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完美的木偶。
她不願意。歐陽瑾琿,我穆小婉不願意嫁給你,不願意。
「小姐!您!小姐!」
看著這樣的小姐,紫荊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些悲傷,明明小姐笑的很好看,小姐很少這樣笑,笑的溫暖又幸福。
可是她還是覺得有些心驚膽顫的害怕,她們都知道,小姐是不願意的,即使誠王再優秀,既然小姐不喜歡,那她們也不會覺得小姐嫁給誠王是個好的選擇,可是小姐也說過,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
竟然已經接了聖旨,就沒有抗旨的余地。
「我知道。紫荊,就只有今天,當明天的太陽升起,我又成了那個憧憬著成為誠王妃的女子。紫荊,是不是被嚇著了?好了,是我錯了。來,幫我收拾一下。」
小婉笑的更加溫暖和幸福。雖然看起來還是太過稚女敕,撐不太起這樣性感妖嬈的款式,可是她喜歡,這是她夢中的嫁衣,無數次的幻想著,穿著這樣的嫁衣走向能給她一生幸福的良人。
這會兒卻是再沒希望了。
「小姐?」
紫荊下意識的接住了小婉扔過來的手套,還有一件件的撿起被小婉隨意的扔在了地上的頭紗和婚紗,還有大大小小的零零碎碎。
只是看著沒有多少表情的小姐,她真的有些擔心。
以前的小姐即使臉色再平靜,神色再淡,也從來不曾這麼一點兒波瀾都沒有,那雙眼楮,干淨的仿佛是一塵不染的冬天的夜空,黑的純粹,讓人心驚。
小婉慢慢的穿上了她應該穿的衣衫,大紅色繡了幾根綠色的蘭草葉子的肚兜兒,淡粉色輕紗的裹胸,外面是深粉色的錦緞小襖,下面先系了一條大紅色的蓋到腳面的襦裙,外面又系了一條十二幅的月華裙。
「紫荊,不用擔心我。我能做好的。」
坐在銅鏡前的女子抬手挽起一頭青絲,用了向來少用的大件兒的金步搖,隨著女子的動作,蕩出了一圈圈的漣漪。
她笑,卻少了情緒。眉眼微彎,卻是干淨的仿佛是剛出生的孩子。
當那雙眼楮看向紫荊,讓紫荊心酸也心驚膽顫。
「生幾個孩子,繼承歐陽瑾琿的一切,已經成了我畢生的使命和權利。」
她也許不會幸福,只是她本來就不敢奢望幸福。她也許不會快樂,只是她原本就從來不曾快樂。
她在這里得到了小君,她最親近的,永遠不會背叛她的家人。她也即將得到孩子,生來就被她染上水墨的那一張張白紙。
「小姐?您?」
明明從來不是單純的孩子,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兒看著她?看的她心疼也心驚,她的小姐雖然從來不曾大笑,不曾大哭,不曾張揚任性,不曾溫柔婉約,可是她的小姐卻從來不是這樣的。
若是她從來不曾見過小姐,她會因為那雙眼楮而喜歡,因為里面全是單純和信任,可是她從來都是了解小姐的,為什麼要這麼做,扮成了一個連小姐自己都不熟悉的人呢?!
「我沒事兒。好了,紫荊,我要休息會兒。我這會兒不用留人,讓她們都下去好好休息吧,這些天都忙壞了,你和連翹也回去吧,我自己呆會兒。」
那樣一個女子,從容淡雅,平淡安靜。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卻是有著女人的誘惑,也有著孩子的純淨。
她坐在春光燦爛,繁花似錦的春天的窗前,臉上有著淺淺的光斑,精致動人,美麗芳華。
紫荊卻不喜歡這個女子,這不是她的小姐,這不是穆和婉,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小姐?」
那雙干淨的眼楮掃了過來,唇角還有淺淺的笑。仿佛是個剛剛得到了表揚的孩子。
聲音柔和,帶著點點撒嬌的意味,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清楚的劃清了距離,帶著點兒強制。
「紫荊了,下去。」
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小姐。那個雖然不太喜歡說話,卻是脾氣溫和的小姐。那個雖然雖然有諸多的規矩和條件,卻也不曾心狠手辣的小姐。
她的小姐從來不曾責罰過她們,她的小姐從來不曾看不起她們,她的小姐從來都從她們的角度考慮她們的需要,她的小姐應該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所以,雖然她的小姐成了這個樣子,她也應該更努力,更盡心的服侍小姐,听小姐的話,就是對小姐最好的回報。
「是,小姐。」
天氣很好,陽光好,溫度適宜,心神氣爽,小婉微閉著眼楮,坐在窗前的軟榻上,規劃她未來的人生道路。
既然嫁給歐陽瑾琿,那她就必須成為皇後,這皇權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第二種結果。歐陽瑾琿必須勝利,即使他再自信,她也不能放心等著,她必須相助。
只是,若是歐陽瑾琿成功了,那歐陽瑾琿就成了皇帝,沒有皇帝不忌憚以後會取代他成為皇上的兒子,也沒有皇上是能相信任何一個人的,成了皇上,也就意味著他成了孤家寡人,不是他不想相信別人,是不敢相信,不是他想忌憚他的兒子,是不能不忌憚。
所以,這個度,她必須要掌握好。她不能成了他眼中的危險人物,畢竟,她還沒生下健康的兒子。
「歐陽瑾琿,但願咱們合作愉快。」
這人生其實是最不能規劃的,誰也不知道下一步你將走向哪里,就像是她用了三年的時間篩選她未來的丈夫,卻在一出了佛堂的時候就接到了不容反抗的聖旨。
就像是她明明想去環游世界,卻偏偏來了這里。
「合作愉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