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花開花落又是一年夏,今年夏日來得比往日熱多了。浪客中文網光是站在樹蔭下,就已經能听到如雷鳴一般的蟬聲。
蟄伏十余年的蟬,竭盡全力謳歌這夏日。
涓涓不斷的溪水從遠處流過來,叮咚地聲音如同天籟之音,時不時有一兩條剛出生的小魚游過,一副美極的自然之景。
天空澈藍,林間錦綠。
寒豐毅洗了洗手,看著李御南和寧蘇坐在馬車邊說說笑笑,忍不住調侃道,〞這一路過來,你們兩個人也不嫌膩。〞
〞我還沒嫌你礙眼呢,你倒先抱怨了。〞李御南冷冷瞪他一眼,吐出口里的核。
寧蘇夫唱婦隨,〞誰要你不帶莫嫣來的,還怨我們。〞
〞喂喂喂,我說你們兩個,吃的果子是我摘的,喝的水是我準備的。連馬車都是我駕的。現在連起來欺負我。〞寒豐毅一甩衣袖,負氣轉過身,〞沒天理,沒天理!〞
寧蘇哈哈笑起來,這寒豐毅越相處越覺得可愛了,她拿了一個果子,遞到他面前,〞寒大哥,我們錯了。我和御南不該只顧著卿卿我我,將你這個孤家寡人給忘了。〞
寒豐毅瞥了她一眼,拿過果子,〞太諷刺了!以後我要是被你們氣死了,別忘了給我追封!〞
寧蘇點點頭,〞嗯嗯,寒大哥,我們還要多久才到?〞
寒豐毅見她如此答應,氣地要背過去了,〞半日,傍晚就能到了。〞
半日的行程很快,一路上山水皆有,到了洪武皇宮城門,已是傍晚有余。
門口的將軍擋在馬前,問道,〞是何人,宮門快要關了。〞
寧蘇撩開簾子,竟發現守門的是那日護送自己出嫁的王儀將軍,她下了馬車笑道,〞王將軍,是本宮。〞
李御南听著她這般稱呼自己,才想起她是公主一樣。如此的稱呼,卻偏偏是她最不喜歡的吧。所以,從未沒有听她稱過本夫人。
可終究有一天,他必定讓她如此自稱,如此,給她一個最驕傲的生活。
王儀借著暮色,這才認出來人是寧蘇,他頓時笑了起來,跪道,〞末將參見昭陽公主!〞
〞參見昭陽公主,公主千歲!〞隨即身後,一隊人皆跟著跪下高呼。
寧蘇片刻怔松,這是十幾年來,第二次,腳下跪滿著那些曾對她不以為意的人。享受著他們的卑謙和尊稱,可心里,卻終究不開心。
重回故土,可心里卻害怕得要死。
直到,她和李御南相攜,踏進了養心殿。
殿上,是褪下龍裝的九五之尊,目色凝重,緊緊地盯著李御南與寧蘇。毫無歡喜之意,甚至,沒有父女之間該有的寒噓。
〞昭陽參見父皇,父皇萬歲。〞寧蘇正禮下跪,向其請安。承帝眸光一緊,復又平復下來。
李御南見他一副不願理睬的樣子,一邊扶起寧蘇,一邊傲然開口,〞昭啟王李御南,見過承帝。〞
沒有恭敬的謙語,沒有下跪,甚至,玉眸直直看向他,毫無畏懼,無所畏懼。
承帝這才起了身,低聲道,〞昭陽,你可以開口了?〞
寧蘇點點頭,〞回父皇,是御南幫昭陽治好的。〞
〞治好就好。〞他極其惜字,〞婧貴妃在過來。〞
寧蘇又道,〞父皇和母妃,近來可好?〞
明知不用問,明知問了也只是淺淺淡淡的兩個字。可這眼前冷漠的男人,是她的父親,是養了她如此久的父親。一別半年,他已經蒼老許多分,可仍舊像往常一樣,眼里容不得她。
〞好。〞承帝略微抬眼,一個字剛說完,又別開眼去。
李御南心中微怒,緊緊抓著寧蘇的手,他不知道,在洪武,她的父親卻如此冷漠對待。甚至連他皇叔的一半都抵不上。若是知道如此,必定不帶她來。
可至少之前,承帝對秦羽嬌是萬分疼愛。允許她撒嬌抱怨,甚至無理的要求統統都答應。可是,對寧蘇,卻是冰一般。
寧蘇不再說話,她長長嘆了一口氣,無所謂地朝李御南一笑。
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父皇冷如陌生人,可偏偏又存在著分割不斷的血緣關系。
十幾年來,每當姐姐承歡膝下,她只是躲在石柱後面羨慕,甚至都不敢走上前。只有那個時候,她才會覺得一家人是有多幸福,雖然只是遠遠看著,可還是覺得很幸福。
〞婧貴妃到!〞門外太監聲音剛落,婧貴妃就快步走了進來。寧蘇轉過頭,只看見母妃站在不遠處,她一掃適才不愉快地心情,喊道,〞母妃!〞
〞昭陽!〞出嫁的公主,回本朝,卻只能稱其封號。
再也不能親昵地喊她,蘇蘇。
母女兩人,終究是相聯,還未開口,淚就已經流了下來,淚光閃爍。
李御南瞥了一眼淡漠的承帝,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承帝,果真是一國之君,不計較兒女情長。〞
聲音輕極,卻能感覺到極大的不快。
承帝龍眸眯緊,干笑道,〞昭啟王,對兒女情長,很感興趣?〞
〞不。〞他冷冷開口,〞我只對關于她的感興趣。〞
承帝點點頭,〞那就好,希望昭陽,不是第二個嬌兒。〞
李御南冷笑,〞有人值得,有人不值。僅此而已。〞
承帝微微抬眸,對上他自負的神色,一笑,毫不在意。
寧蘇和李御南拜別了承帝,跟著婧貴妃到了她原本住過的落花宮。李御南看著匾額,劍眉一皺,推開門看著宮內,雖說不簡樸,卻也配不上公主的身份。
落花宮?如此凋敗,她卻住了這幾年。
寧蘇嘆氣,〞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你沒看見,這落花宮,將我這朵花,護得多好麼?〞
李御南無奈搖頭,〞你便總是如此樂觀。〞
婧貴妃站在身旁,看著兩人如此情深,不由為嘆,〞昭陽,母妃如今便是慶幸,將你嫁與了昭啟王。你如今這般快樂尊貴,也不枉費從前受的苦了。〞
〞本王自會護她一生,婧貴妃不必多擔心。〞李御南只有和婧貴妃說話時,才微微謙謹些。
婧貴妃點點頭,〞來,坐下說。你走後,本宮時常命人來打掃,生怕哪一天等不到你回來,也能在這里善終。〞
〞母妃不要說那些不相干的,昭陽這不是回來了?〞寧蘇一笑,臉上神色溫暖,〞母妃,昭陽??快要做娘了。〞
如此一句,便將這幾日來的勞頓都打發了。
婧貴妃微微一愣,才明白過來,臉上喜悅的神色幾乎都遮不住,〞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最近舟車勞頓,沒有關系嗎?〞
〞無事,一路上有人照拂,再說,昭陽不是好好的和您聊著天嗎?〞寧蘇臉蛋微紅,整個人都覺得很快樂。
〞那就好,明日晚上,給你辦家宴,你父皇說了,你可是我們洪武的昭陽公主,萬萬不能受委屈了。〞婧貴妃很是開心,難得說了這麼多。
寧蘇臉色微微一滯,卻再未開口。
婧貴妃未有察覺她的不對勁,說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前,又囑咐了她許多。
寧蘇斜在門口,嘆氣道,〞母妃,蒼老了許多。〞
李御南摟過她,輕聲道,〞她比你幸福多了。寧蘇,承帝一直對你如此冷淡?〞
〞自我記事以來,父皇從未對我笑過,也從來沒有和我有過接觸。〞寧蘇神色落寞,美瞳中僅剩下暗淡的失望,〞父皇很不喜歡我。〞
〞為何?〞李御南皺眉,承帝並非冷血之人,秦羽嬌與寧蘇相比,差了許多。
〞我也不知道。每次姐姐和我跑到父皇面前,父皇只會抱起姐姐就走。我只能遠遠地跟在身後。甚至,都不可以站在身邊。〞憶起那些往事,竟然還是覺得心口疼痛難忍,說不在乎宮殿的名字,說不在乎冷淡的父親。可真真講給疼愛自己的人听,心中卻覺得委屈難忍。鼻子酸楚。
李御南抱緊她,像是要把她抱進自己的身體中,融入骨血里疼愛一樣,〞都過去了,我定將不負你。〞
〞我亦知道,你遲早會讓我傷心。可是有你這麼說,我便不管不顧了。〞寧蘇苦笑,伸手環住他的腰。
〞我不會!〞李御南雙手撫模著她的頭發,腳尖一踮,帶她到了一片樹林中。寧蘇嚇一跳,細細一看,〞這里?〞
〞我和你第一次,是在這里見到。那時候你還小,我只是听秦羽嬌說過,可一見,才知**國。我想,如果那日,沒有下雪,你也沒有扔我,我們今日仍是陌生人。我雖喜愛美麗女子,可卻不貪色。那時候,我正好遇到了困頓之事,很是不開心。〞李御南一頓,在她眉間落下一個吻,〞是你,讓我重新自負傲然。我只是在等你,等你長大,嫁給我。〞
寧蘇神色氤氳,眨眨眼,〞我想問你,你為何對我反反復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