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蓮夫人現在還是躲在屋里不敢出來?」
杜夫人從杜瑞月手中捧著藥碗,看著坐在對面的司徒衣問到。
司徒衣嘆了口氣,說到,「是的。蓮夫人估模是真的沒嚇怕了,有時候連我都不認識。」
杜夫人說這話時,神情微微有些悵惘,像是這些話真真是她的肺腑之言。
杜瑞月輕輕一笑,語氣有些輕渺,「我寧願死,也不會讓他知道這個鬼是我的。」
接著,那哭泣聲越來越近,直直到了陳蓮的窗外。
所以,杜瑞月這種強裝鎮定的神情,反而更令人懷疑。
司徒衣和卓衍都有一刻的呆滯。
為了引出杜瑞月,司徒衣讓陳蓮裝作已經有些微的發瘋,並故意讓陳蓮身邊的丫鬟出去跟人說,說陳蓮已經瘋怔,如果再受一次驚嚇,定然會完全瘋掉。
司徒衣逼近一步,說到「杜小姐,事已至此,你覺得沒有人會信麼?」
想來剛剛躺在陳蓮床上,讓她錯認的人,應該是司徒衣。
那杜瑞月飛到水流邊緣,忽而停住腳步,轉過身看向兩人,一雙眸子被月色照的清冷,「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杜夫人點了點頭,「嗯,你去吧。蓮夫人那邊也是為難你了。」說著,她又開口說到,「不然待會兒讓你請大夫過來,給蓮夫人看看,開副靜心寧氣的藥吧。」
司徒衣愣了下,跟著游了上岸,想了想,低聲解釋道,「我,我其實識水性的。」
聞言,杜瑞月皺了皺眉,然後又舒展開來,「難怪了。我裝了這麼久,也就栽倒你們手上。」
卓衍心口忽然有些疼。他疼得不止是司徒衣這麼做有些危險,疼得還是她這般奮不顧身,還是為了那魂魄碎片,為了那宿主。
「杜小姐!真的是你?!」
今夜似乎格外安靜。深墨蒼穹上新月一鉤,幾顆星子落在旁邊,月光照的樹影婆娑。
卓衍在河里游了沒多久,就看見司徒衣拉著已然昏過去的杜瑞月奮力地往岸上拉去。
「嗚嗚嗚……」
「她……她竟然是第八個宿主……」
就算她和陳蓮不熟,就算她本性冷淡,想來也不至于冷淡到冷血的地步。
這話一出,司徒衣心頭有了不妙的念頭,口中下意識地問到,「你要做什麼?!」
「司徒衣,你以為就憑你們,能讓我哥哥相信我就是那個幕後黑手麼?」目光掃過幾人,杜瑞月冷笑著說到。
那「飄」在窗前的女鬼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對,拔腿就要走,身後那人立馬追了過來。
尤其是在這種夜色中,那水流看起來愈發的讓人心驚。
杜瑞陽帶著人趕到的時候,杜瑞月正躺在地上,司徒衣已經將她肺中的水壓了出來,也探過她的脈搏,雖然有些微弱,好歹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清幽的月光從天上落下,堪堪照在面前這張臉上。長長頭發之下,果然是杜瑞月那冷秀的臉。
卓衍一驚,出聲叫到,「司徒衣!」
听到這話,司徒衣知道她終于承認,便嘆了口氣說到,「杜小姐,我們答應杜大人要抓到這只鬼。如今你也承認了,便和我們去見見你兄長吧。」
乍然看見那嚇了她好幾次的女鬼竟然是杜瑞月,陳蓮瞪著眼,很是驚訝。
女鬼心慌,轉了方向想逃,誰知道陳蓮的房門忽然打開,身著披散著發的司徒衣一步跨出,抬手便是一道風術過去,將那擋在女鬼面前的頭發吹了開來。「呵呵,你們為了抓我,還真是費勁了心思啊。」
可杜瑞月呢?但凡一個人听到自己身邊的人會瘋,不是驚訝也該是憐憫,可她卻過于平靜。就好像這個人和她完全沒有關系。
所以啊,眾人都說,若是陳蓮再被這麼嚇一次,鐵定會瘋的。
這麼想著,他微微閉了眼,面上浮現一縷嘆息的神色,而後也跟著跳到了水中。
兩人一前一後跟著杜瑞月一身白衣出了府,而後到了一條水流邊上。
而剛剛,杜夫人在問了陳蓮的事後,面上顯出一分憐憫。雖然她的反應出乎司徒衣意料,但不得不說,這個反應應該是一般人有的。
而今天白天司徒衣特定去杜夫人那里,就是確定她們是不是都收到消息了。
杜瑞月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卻見身後追來的卓衍擋住了她的去路。
「司徒衣替蓮夫人謝謝夫人了。」
隨著這聲尖叫,周圍忽然出現一個腳步聲。
司徒衣收回目光,微不可察地笑了一笑。
司徒衣雙目驀地瞪大,眼神不可置信地掠過河水,心口好似被什麼重重一撞。
說是「快」,是因為陳蓮大部分時間還是很正常的,但時不時會忽然認不清人,抱著頭驚叫。
听見杜瑞月的話,司徒衣冷著眸將她看著,一字一句說到,「若是不用心思,怎麼能抓到你?」
又有一陣風吹過,伴著低低地哭聲傳到了床上的人耳里。就見那床上的人似乎睜開了眼,接著,驚叫一聲。
若是她們收到消息,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讓陳蓮完全嚇瘋的機會,故而一定會抓緊時間過來再扮一次鬼。
「哥哥麼?」說到杜瑞陽,杜瑞陽眉目泛起一絲復雜的神色,而後又被掩在了夜色之中,「你以為你們發現了我就是那只‘鬼’,我就會和你們去見哥哥麼?」
听見司徒衣的話,卓衍扭頭看她,眸光里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而下一秒,他就看見司徒衣二話不說,就躍身到了河水之中。
「是麼……」杜夫人的臉容被霧氣氤氳的看不清楚,「原以為蓮夫人能好好地,誰知道竟然也到了這個地步。是沒個盡頭了麼?」
回應他的只有那彎身沉下去的身影。
那淒涼地哭聲逼近了窗戶,一個白衣女子模樣的影子飄了過來。而下一刻,窗戶不知道怎麼就被那白衣女子給打開。
卓衍笑了笑,說到,「我啊,不過學了些術法。而她呢,不過是個巫女。」
而下一刻,司徒衣感到手腕有異樣,眼角也瞥見微微的光。她心頭一驚,抬起手來,就見手腕上的玉鐲子發出淡藍色的光,正是遇到宿主時候出現的情況。
在司徒衣驚訝的時候,卓衍已然飛身追去。司徒衣也不敢怠慢,讓陳蓮去請杜夫人和杜瑞陽過來,自己也連連追了過去。
卓衍接過杜瑞月往岸上去,口中說到,「我不放心你。」
入夜。
看見陳蓮,杜瑞月微微眯了眼,這才反應過來。
在這靜謐的夜里,忽然響起一陣聲音,似乎有幽怨的女子坐在牆角哭泣。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感覺出什麼不對,翻了個身,柔黑的發擋在眼前。
離開杜夫人的住處後,司徒衣徑直回了自己的住處。到了傍晚的時候,卓衍過來和她一起吃了頓飯。
杜瑞月冷笑著,側身欲走,卻見真正的陳蓮由丫鬟扶著,急急走了過來。
隔著窗紗,可以看見里屋的床上,有個人影側臥著,似乎正在睡眠。
這幾日陳蓮躲在屋子里,任誰叫都不出來。而之前杜瑞陽撥過去的丫鬟跟在她身邊,日日听見她驚恐地喚著鬼,私下和其他說到,怕是這蓮夫人也快被嚇瘋了。到被氤口。
「不過我也會擔心你。」
司徒衣眉間一皺,知道杜瑞月輕功很好,卻沒想到這麼好,能在她和卓衍面前月兌身而去,不由得有些驚訝。
感覺到手下用的力小了,司徒衣扭頭看去,見卓衍出現在身邊,不由得有些愣怔,「你怎麼也下來了?」
卓衍沒有看她,只是沉默了會兒,說到,「我不知道。」
卓衍截斷她的話,側過頭看她,一雙眸子黑亮黑亮。
司徒衣的目光轉過杜夫人,又落向一旁的杜瑞月。見她將一碟蜜餞放在桌上,然後對杜夫人說到,「人各有命,嫂嫂也別想這麼多,喝藥吧。」
「唔……」司徒衣遲疑了下,說到,「抱歉,是我沒說——」
說它是水流,不如說它是河流。它是從山上引下來的,所以水是活水,而水流微微有些湍急,有如山間長河。
這個時候,司徒衣就扮作陳蓮躺在床上,由卓衍守在外面,就等著這裝鬼之人自投羅網。
有冷冷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撩動著垂在床邊的帳子。
得出這樣的結論,司徒衣站起身來,對兩人微微俯身說到,「司徒衣得回去照看蓮夫人了。就不陪夫人聊了。」
「果然是你……」
說完,杜瑞月就在兩人完全沒料到的情況下,忽然返身跳進了河水之中。
他忙游了過去,伸手拖了杜瑞月一把。
杜夫人應了一聲,仰頭喝下藥。
「是麼?那麼,你們抓得住我麼?」說完,杜瑞月便迅速往一旁飛去,帶起一陣疾風。長發飄揚,裙擺飛去,在這夜色里更似鬼魅。
「這是怎麼回事?!」zVXC。
杜瑞陽大步走到幾人面前,眼神掃過他們,最後落在了司徒衣的面上。
司徒衣苦笑一把,抬手抹了抹臉,說到,「替大人抓到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