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續紅樓溶黛情 第三十二章 雨中驚魂

作者 ︰ 竹泠然

卻說那日辭過賈母之後,黛玉便回到了京中的老宅子。這地方是林如海為蘭台寺卿時的住處,後來外放,這里便空了下來。雖然不大,卻是遠離鬧市,十分幽靜,之前也已經都打點的齊備,色色周全。黛玉自從回家倒覺得身心都舒暢了起來,兼雲姨娘也上來了,一家人和樂融融,前些日子在賈府的那些糟心事情,便漸漸丟開了。

說話間端午的時候,賈府自有節禮送來,黛玉亦令人回了禮去,卻委婉謝絕了賈府宴請。短時間內,她都不想再踏進那個府邸半步。

雲姨娘听見,也只道︰「姑娘做的對,既然他們不念及親戚情分,和他們也無甚好說的,除了老太太逢年過節打點著些,其他的,不來往也就罷。」

「現在我倒是擔心晴雯。」黛玉嘆口氣道︰「那日若不是她湊巧听見來告訴我,我亦不會提前預備下對策。」

她記得前世抄檢大觀園不久,晴雯便被攆出了園子,而後夭亡。究竟不知今世能如何。

雪雁听見,便笑道︰「這個容易。姑娘便向老太君討了晴雯來不就結了?」

黛玉瞥她一眼,沒說話,倒是紫鵑先接口,有些責備道︰「雪雁,晴雯是怡紅院的大丫鬟,若是忽而跑去跟老太君要了來,一個丫鬟雖說不值什麼,可那府中人的嘴,你還不知道麼,姑娘好容易月兌身出來,何必不干淨惹氣。」雖是這麼說,可心里還是不免有些為晴雯擔心。

原來,那日離開賈府的時候黛玉便向賈母贖了紫鵑並紫鵑一家人的奴契出來,如今那紫鵑一家便都在黛玉這里,幫著黛玉打理宅院,也只算是林家的人了。

此時黛玉听了,輕嘆一聲︰「說的沒錯。不過,紫鵑,請你的家人幫著打听打听,看晴雯現在如何了,我只擔心她被那件事牽累上。」

紫鵑忙應了。

其實,沒有人比黛玉更清楚,晴雯若再痴迷下去,也只是枉送了性命,唯有讓她自己看清了,願意跳出那個牢籠。

及至端午,一日熱似一日。那雲姨娘便向黛玉道︰「咱們家在郊外還有個莊子,倒是比這邊涼快,景色也好,端午的時候還有龍舟看,比這里熱鬧。若是姑娘喜歡,去玩玩轉轉也不妨事。」

別人罷了,唯有紫鵑雪雁听見有這麼個地方,便興奮的攛掇黛玉︰「姑娘去吧,去吧,成日家在家里,只看書寫字的,多悶呢。」

黛玉無奈的笑道︰「真真的兩個瘋丫頭,听見出去玩就圖不得。」

話雖然是這麼說,一家人還是收拾動身,雲姨娘先二三日過去,將一切自己親眼看著打點停當,這里黛玉才動身。因王嬤嬤年歲大,近來身上又不是很好,請醫問藥的,是以不曾去得。

油壁香車行在郊外。繁華的金陵城闕漸被留在了身後,所行處,人煙稀少,但見遠山近水,草木津津。

雪雁悄悄的撂起帷簾笑道︰「這城外的景色真是不錯,看著讓人眼楮都覺得清亮。」

這時,外頭趕車的婆子道︰「姑娘坐穩了,咱們要走個近路,快些行著,這五六月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呢」

紫鵑奇怪道︰「這麼好的大日頭,難道一會兒還下雨不成。」

黛玉道︰「他們都是走路走老了的,再說老話也說,天有不測風雲。」

車拐入僻道,然後便加快了速度,噠噠的馬蹄聲清脆而急促。

婆子倒是沒說錯,走了沒多會兒,但見天邊便有陰雲沉沉的壓了下來,疾風大作,在土路上卷起一陣煙塵,路邊草樹都被風吹的搖晃欲折,陰雲越發的濃了起來,豆大的雨點 里啪啦的落下,擊打著車壁。

紫鵑將一件斗篷披在黛玉身上︰「姑娘披上這個,仔細著冷--早知道多帶幾把傘了。」

雪雁道︰「真下起雨來了,好在這路應該不是太遠了。」

話音未落,只覺得那馬車劇烈的晃動了一下,幾乎把人都要甩出來,然後停了下來,外頭的婆子懊惱的道︰「哎呀,這車子什麼時候壞不好,這個時候壞,哎,這個天氣,怎麼好。」

紫鵑雪雁都唬了一跳,忙撐了傘下來看是怎麼回事,卻見後車輪車輻斷了兩根,半個車輪陷在了泥坑之內動彈不得,想是剛才跑的太急的緣故。

而這時候,雨已經越下越大了。隨行的兩個婆子並兩個僕人都道︰「請姑娘暫下車來。咱們一起將車子拉出來,看能不能行。」

紫鵑便撐了傘,扶了黛玉下來,站在路邊,看著兩個人推,兩個人去拉那兩匹馬,誰知道這時候那馬也鬧起了毛病,憑人怎麼,橫豎都不肯挪一步。

情況一時陷入進退兩難的僵局。

紫鵑雪雁緊張的擎著傘,將黛玉護在當中。黛玉苦笑一下,憑是怎樣的聰穎,這個時候也只是一籌莫展的份兒,嘆口氣道︰「雪雁,叫個路熟的,先騎馬去莊子里找姨娘,再派輛車過來。」

如今也只有這麼辦了。

一個僕人將馬卸下來,帶了斗笠,便沖進雨中。

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反倒是越下越大,婆子們聚在樹下多少可以擋雨。

雨順著傘檐綿延成了厚重的水幕,遠近皆是白花花的一片,兩把傘根本遮不了多少雨水,加之疾風亂卷,將風向改去,那雨水便直往傘中里灌去,紫鵑只好將自己擋在前頭,阻止雨水淋到黛玉。

黛玉看著越發濃重的雨幕,無奈道︰「這大概是我最狼狽的一次出門了。」

她的身體本就怯弱,雖則近來調養得當,仍是底子太弱,此時加了厚衣服還是覺得遍體生寒,唇漸漸的蒼白起來。

紫鵑越發的焦急︰「但願雲姨娘趕緊派人過來。奴才們不打緊,姑娘站在這雨里久了,可怎麼好。」

這是一個粗魯而邪佞的聲音響起︰「哈哈哈,那就跟大爺們走啊,這個天氣遇到美人兒,可不是緣分啊。」

黛玉的臉色一下子白了,紫鵑和雪雁也緊張起來,緊緊的護著黛玉向路邊退去。幾道黑影撲騰撲騰的從前頭的樹上落了下來,面目猙獰,橫著砍刀--是山匪。

為首的一個獰笑著,步步逼近︰「哎呦呦,果真是美人兒啊,今日真是不虛此行。美人,你要是留下,我就放他們走」

幾個婆子已經被砍倒在地。

雪雁怒道︰「不許靠近我家姑娘。」

「好潑辣的丫頭片子。我就靠近了,如何呢。」一腳踢上來,便將雪雁踢倒在地,刀子壓在頸間,登時勒出一道血線,紫鵑大喊︰「雪雁!」

山匪頭子已經垂涎的向黛玉道︰「美人兒,你是要跟我們走,還是要這個丫頭死?」

手上的刀,又加了幾分力,更多的血順著雪雁的脖頸流了下來,霎時便被雨水沖淡,只剩下了淡淡的粉色。

雪雁身體痙攣著忍著痛急道︰「紫鵑快護著姑娘走。別管我。」

黛玉有些無力的閉上眼楮,一絲冷笑溢出嘴角,清麗的容顏在雨中如玉石般折出瑰麗淒艷,將紫鵑一把推開︰「放開她,我跟你們走。」

「姑娘……」

「姑娘……」

紫鵑和雪雁同時驚痛的喊出聲來。

黛玉在推開紫鵑的時候,已經從取下一支銀釵,將最尖利的一端隱在袖中,一步步向那群山匪走去。

山匪將骯髒的手伸過來︰「果然是個夠有情有義的美人啊。」

他的手終究未能觸及黛玉一毫,一股強大的沖力自雨幕中而來,如破空而起的利刃,便將那山匪頭子沖飛出去七八尺遠,噗的一聲栽倒在泥里,泥水飛濺起尺余高。

緊接著幾條矯健敏捷的身影從雨中飛來,凌空一腳,便將那七八個山匪踢倒在地。

一個清冷從容的聲音穿透雨幕而來︰「就這樣的本事,還想做這種無本的勾當?」

這個聲音是……

怎麼,怎麼可能?

黛玉怔怔的望過去。

黑影落下,是十幾個披著簑笠的黑衣人,神情冷峻。然後,一柄青面絹緞油紙傘出現,傘下的人,墨發白衣,清冷優雅,如煙雲水墨中走來的謫仙,一雙深黑的眸子,宛若無可觸踫的流雲堆雪,高華中透著些許散漫。

「你什麼,什麼人……」山匪頭子捂著胸口踉蹌的爬起來,怒道︰「壞,壞,壞,爺的好事……」

一團泥巴飛來直接封住了他的嘴巴,來自一個披著簑笠的侍衛。

水溶接過身後僕從手中的紙傘,很自然而然的站到了黛玉身邊,那一小片天空,霎時風消雨止。

「王爺。」黛玉的唇間一開一闔,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身體卻倏然一松,此時發現在剛才抱定了必死之念時是多麼的恐懼,她的手心已經沁出汗珠,而她的肩頭在顫抖。

她的身體在輕顫,是冷,還是害怕?水溶眉間輕輕的一斂,心頭隱隱的被什麼刺了一下,順手摘下自己的斗篷,不由分說的便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黛玉驚了一下,下意識的推拒。一推一拒間手指卻輕輕的觸踫了一下,然後如燙了一下似的收了回來。

水溶微微俯,以只有黛玉能听見的聲音道︰「你想被人看光麼?」

黛玉低頭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裙子,抬頭卻對上那雙墨玉般的眸子,兩抹紅雲頓時浮上蒼白的面頰,卻也不再拒絕。

厚厚的斗篷帶來一絲松木竹枝的清爽味道。

雪雁和紫鵑驚魂甫定的過來,看到水溶驚呆了,看到這一幕,更加驚得目瞪口呆。

水溶看了一眼半陷在泥濘中的馬車︰「坐我的車吧。」

「多謝王爺。不必了。」黛玉的聲音已經恢復了最初的那種清冷。

水溶唇角勾起一絲輕笑低低的道︰「你是想在這里等天黑?還是想再踫上一次?再來一次,本王可不保證你能有這樣的運氣。」

黛玉語塞。

「姑娘。」紫鵑輕輕扯扯黛玉衣角提醒,悄悄的看了一眼水溶,這位王爺不像是壞人。

黛玉倒也不是膠柱鼓瑟矯揉造作的女子,雖然覺得不妥,但眼下這般情形,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或者潛意識中,他並沒有讓她覺得不安︰「那,多謝王爺。」

水溶掃了一眼那些猶自泡在雨里的山匪變成水匪︰「等本王走遠了再解決他們。」

語氣里的殺意冰冷更甚過周圍漫透的清寒雨氣,連帶著令黛玉都覺得一股冷意直透心而來。

「是,王爺。」

水溶白衣一斂先上了馬車,然後微微轉身將手遞過來,黛玉卻沒接茬只是叫︰「紫鵑、雪雁!」

兩個丫頭也有些無措,不知該怎麼辦,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車。

水溶倒也並不尷尬,輕輕一笑,拂袖坐回車內,然後一個不緊不慢聲音從車內響起道︰「本王的馬車窄的很,沒給奴才留地方。」

黛玉一愣,攀住車簾的手邊停住,輕輕蹙眉,眸中一絲慍怒,看起來像是想改變主意。紫鵑急了,對方是王爺,讓姑娘上車躲避已經是天大的面子,姑娘這個時候可不能為了自己和雪雁開罪這位北靜王,想著低聲道︰「姑娘上車去,奴婢會照顧雪雁,沒事的。」

黛玉只好撥開車簾進了車內,車內很寬敞,坐四五個人也綽綽有余,甚至還有一張小而精致的炕幾,上面有壺和茶盞--反正絕不是某人說的坐不開,心中有些不快,便靠著邊緣坐下道︰「多謝王爺恩典。」

聲音冷冷淡淡。

水溶眉梢輕輕一揚︰「是要謝麼。」

「是。」

「那,林姑娘要謝我哪一次的?」

……

黛玉一怔,細細的一想,可不是麼,只是心下有些咽不下,微微抬頭,針鋒相對的頂回去︰「那,敢問王爺需要小女謝哪一次的?」

水溶一怔,旋微微的笑道︰「好伶俐的口齒--姑娘,你手里的東西還握著?要對付本王的不成?」

黛玉這才覺出那根銀簪子還籠在袖子里,若不是細致入微也不會發現,不覺有些訕意,將簪子挽回頭上,正要說話,刺耳慘叫聲穿透雨聲而來,盡管隔了一段距離,仍可以覺出那股恐怖的殺意,不覺身體又輕顫了一下。

水溶看著那單薄柔弱的女子,想起剛才她凜然道我跟你們走這句話時的決然,不覺疑惑——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這麼弱不禁風,卻又這麼,勇敢?

若接到消息再晚一刻,這樣的假設,讓水溶心頭莫名的緊了一下︰「如果本王沒有趕到,你預備怎麼辦,玉石俱焚麼?」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黛玉淡淡道,嗓間做癢,壓著聲音輕輕咳嗽起來。

「有自盡的,不如拿這個刺碎他們的喉嚨。」水溶說著從旁邊炕桌上拿起壺,倒了一盞滾水,又加了一個指甲大小的黑色藥丸,藥丸溶在水里,水變成了琥珀色,空氣里立刻充盈了淡淡的藥香伴著生姜的辛味,這碗藥湯遞到了黛玉手邊︰「喝了吧,驅寒。」

------題外話------

哈哈,今天是情人節。所以竹子說啥也要把咱們的王爺和妹妹湊一堆過個節……

祝親們節日快樂哇~

字數給力不,給力不?給力的話就留個言吧。沒收的親們趕緊收,乃們的留言是竹子最好的節日禮物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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