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米忠于就是大隊書記兼貧農主席、掌實權的。除了農田機建。就是平整土地、勞動生產。可大部分時間都是開斗私批修會、批判資本主義思想。生產隊的一切也都是他說了算。因為必須要保證人民江山千秋萬代永不變色、就要抓階級斗爭、所以階級斗爭必須是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在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中、眼看曾經的孩子們一天一天長大、山鳳、彩玉、秀哦、一個個出落的如花似玉、尤其是山鳳、真是女大十八變、仙女般的美麗、越變越好看。根紅、春喜、三賴子麻桿子、也都長成小伙子、平日里小伙姑娘聚在一起、打情罵俏自不必說、男女之間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忙假的麥收季節、是農村最忙碌的季節、也是小伙姑娘談情說愛的季節。三賴子最愛跟山鳳搭伴、女娃家心思多、山鳳卻偏愛跟春喜在一起、當三賴子把自己割倒的麥子一撮一撮的摑好、又擰著麥要子去幫助山鳳時、山鳳卻並不領情甚至有些抵嘴、三賴子顯得有點不高興、說他是為了照顧她、罵山鳳是「狗惱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麻桿子反倒罵三賴子是「賴哈蟆、想吃天鵝肉」。春喜不言語、根紅心中癢癢的、他也愛慕山鳳、但就是深藏不露、三賴子嘴硬違心的說「女乃女乃個球、我有那種思想、天地為證、我就是資產階級的龜子、我只不過是學習雷峰、做做好事」。他就去找彩玉、彩玉陰陽著臉、似笑非笑的說;「我和麻桿子搭檔、心花的人我隨不了、跟麻桿子搭檔我踏實」。三賴子傷了臉面、心中難受、發誓著說;「娘的蛋、什麼玩藝、小眺老子、總有一天老子要弄點事出來、看你還敢小瞧不」。
黑黑瘦瘦的根紅、這時也不能看著三賴子吊臉、他小聲的對三賴子說;「都是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我看喔兩個東西遲早要給上螺絲」。他說這話、其實心中早已裝滿了醋意
下午開了斗私批修會、根紅說;「有人不好好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有資產階級思想苗頭這是很危險的、是階級立場問題、、、、、。」根紅停了停、故意清理了一下嗓門、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覺得不能再說下去、再這樣分析下去。帽子大了就會分析成敵我矛盾、那的確是很危險的。他轉了話題卻輕描淡寫說;「.具體不說了、都是自己階級兄弟、、、、、不過以後要注意。」他看了看三賴子、三賴子會意的點點頭說;「如今這世道、興的是咱貧下中農、我多一句、山鳳你要緊跟貧下中農、、、、、希望大家都要站穩階級立場、、、、階級斗爭可是無處不在啊、今天這事就算了、以後就看你的實際行動。」
兩個人一唱一和。就像戲台子上演的二人轉、大家只是聚精會神的看著他倆表演。
山鳳、春喜、麻桿子、彩玉心里明白、這例行的斗私批修會其實是三賴子和根紅給他們上政治課、說嚴重點就是叫你規規距距、大家也都看出來、三賴子成了根紅的傳話筒。根子還在山鳳、只要山鳳跟著根紅他們走、三賴子就會萬事大吉。三賴子心中的想法很明確、但是只能會意、不能言傳、有一種反打正著、指東打西的意思、聰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就叫「敲山震虎」。
三賴子說;「社會主義要靠我們來接班、我們是水流灣撐大旗的、說話就要丁是丁、卯是卯、說一不二。」
「你、、、、、是個什麼東西?」。有人卻不願意听他的。麻桿子蔑視著看了他一眼、並不認同他的說法。但聲音卻好低好像在喉嚨里咕嚕一句似的。
「你說什麼?你、你這個可憐蟲、說話總是拉著個婆娘腔、你就不能高喉嚨大嗓門的說一句。」
「我說你說的對、我听你的、我們都听你的。」麻桿子怪怪的一笑、提高嗓門說。
「這就對了、算你的腦子沒有叫豬吃了。」三賴子嘿嘿一笑、他根本就瞧不起這個穿得破破爛爛的窮光蛋、但是他也知道這個模樣難看的窮光蛋也從來沒有瞧起過他。
很快、高中也就畢了業、上大學需要上邊有指標、也需要貧下中農推薦、一般人不敢奢望。王春喜就幻想著懸壺濟世、當個赤腳醫生、他買了幾部醫學方面的書、關于針灸的、關于中草藥藥性的、以及望聞問切的白話書籍、誰家人有個頭疼腦熱、他就主動前去珍視、沒有投師卻下決心拜書為師、針灸時看著書在自己身上找穴位、長的短的銀針在自己身上能夠扎到的地方不知扎了多少針眼。恨不得很快把自己變成再世的「華佗」。當個遠近聞名的醫生。根紅自然是水流灣未來的接班人、他被抽出搞社教工作、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三賴子緊跟米中玉主席、是個離不開的左右手。麻桿子成了搖旗納喊的小兵、農田基建的時候他第一個響應號召拉著架子車參加勞動。山鳳、彩玉、還在一起、命運擺布、造化弄人、這些男女似乎還是誰也離不開誰、水流灣的婚喪嫁取、年輕人的男戀女愛依舊在這個古老的山村里演繹著。
山鳳的父親張水田是貧農組長、這幾年也是緊跟米忠于主席、缺吃少穿的年代老搭檔也算一對患難兄弟、米忠于咋說、張水田就咋來、昨天回家、老婆李艷仙說米主席有和咱做親家的意思、我看八成是根紅的主意、不知道山鳳是個啥想法、前幾天听村子人說山鳳和春喜長長短短、兩個人火熱的在一起、果真有那啥事、春喜高成分、沒有什麼前途、豈不委屈了山鳳、她說不如應了米忠于。張水田不言語、嘴里只是一個勁兒的「叭噠」煙鍋、他其實是因為沒有看中根紅那瘦猴似的病病怏怏的身子骨、但是嘴里又不好直說。李艷仙此刻卻生了氣、一把奪過老漢手中的煙鍋、甩在地上說;「只知道放白煙、屁也不放一個、孩子的事你倒是拿個主意啊、那有你這樣當老子的。」
「娃兒還小、急啥子嘛」、張水田說。他並不生氣、撿起地上的焊煙鍋蹭了蹭嘴嘴又噙在口中。
「不小啦、都十八啦、水流灣那一個女娃子不是十來歲就找下婆家的。」李艷仙瞪著眼楮說。
「娃兒的事、由娃兒做主、如今興自由戀愛、你急頂屁用」。
「自由戀愛個屁、我看你是老木瓜。」李艷仙指著自己老漢說;「米根紅成分好、現在又是水流灣的年輕干部、前途大著哩、山鳳兒跟了根紅、保不準你我都能跟著享福。你個老不死的、別愚木腦袋不開竅。」
張水田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那也得山鳳回來、她應了才算事兒呢。」
「那就說好了、我和鳳兒說、你得支持我。」
「那是自然的、、、、、不過還得听娃的、、、、、如今興自由戀愛。」張水田囁嚅著說。
已經到了傍晚、山鳳才回到家、李艷仙感到奇怪、山鳳這幾天不知有什麼事、每天好晚才回家、她嘻嘻的笑著說;「鳳娃子、就等你回來、媽和你想聊聊你的事呢。」
「是啥事」?山鳳覺得母親有點怪怪的。說起話來有點遮遮掩掩的感覺。
「還不是你的事、人常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和你爸都說過了、今天根紅家來提親、現如今、這可是打著燈籠難找的家、你看是不是把婚訂了、、、、、。人家現在也興紅著哩」。
「我不訂、媽、現在都到啥年代、興的自由戀愛、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數、您不要操心」。山鳳說。母親果然是為她的婚事、是她的終身大事、可偏偏提的根紅、這個男人她的心里從來沒有想過。婚姻也講究緣分、她對這個男人從來沒有那種特別的感覺。
「這是咋說話哩、」李艷仙感到生氣、說;「你鬼女子得是長大了、翅膀根子佞了、咋就敢不听媽的話了。根紅是貧下中農、前途大著哩、你嫁過去、保準享福。」可是無論李艷仙如何說、山鳳就是不表態、李艷仙突然想到山鳳戀春喜的事、免不了心中要生怨氣、指著山鳳便罵;「怪道這幾天回家晚、想必是和春喜在一起、告訴你、趁早收起那份心、王春喜是什麼人家?米忠于可是水流灣村響蕩蕩的掌門人、你不嫁米根紅、你要和春喜好、你是操的那門子歪歪心、山鳳她大、你個老不死的、你也管管你這不爭氣的死女子。」
張水田依舊不緊不急地說;「氣大傷身、娃她媽、你消消氣、我看山鳳也有她的道理、、、、、、要不、咱再和她商量商量。你讓根紅找個媒人來、名正言順的提說。兩個娃談談、談得來事情也許就成了」。
「不、不要」山鳳說。她感到問題嚴重、父母提的這事情她從來不曾考慮、少女純潔的心里只裝著一個人、那就是王春喜、這時候她漲紅著臉、有些執拗的說︰「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就要和春喜好。」
「你敢」李艷仙說;「反了你了、再和春喜來往、小心你的腿、我這就去找根紅讓王鐵嘴來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