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蘭見冬雪額前的劉海濕答答的黏在臉上,不消說那都是熱出來的汗水,就不急問話,先給她倒了一碗涼茶,冬雪這會嗓子正干的冒煙,毫不客氣的一口氣就這麼灌了下去,結果當然是嗆的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把冬梅氣得直跺腳,點著她的腦袋說她「都多大的人了,做事還這麼毛毛躁躁的。」
綺蘭邊替她順氣,邊問道︰「姑娘又出了什麼事。」
這話也正是百合和冬梅正要問的。
冬雪卻又囁嚅著不說了︰「那個…反正綺蘭你跟我走一趟。」
冬梅不客氣的斥道︰「到底出了何事,你說明白了,我們也好一起替姑娘想法子。」
綺蘭看著冬雪的神情就心里有了數,八成是這丫頭闖了什麼禍事。她也不氣惱,只和顏悅色的道︰「姑娘現在還在蘭雪堂?」
「沒有,」冬雪又自個倒了一碗涼茶,「在半路上了。」茶水咕嚕咕嚕進了肚子,這才拉了綺蘭的手,「好妹妹,快跟我去一趟吧。」
這個時候,誰還不明白其實是冬雪自個闖了什麼禍事,冬梅一把拍掉冬雪的手︰「你還好意思麻煩人家綺蘭,還不帶我去姑娘那里。」
原來竟是冬雪高興的過了頭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剛從蘭雪堂領的新衣衫好巧不巧的給掉進花園里的小池塘里去了。
綺蘭無語了。
哪里不摔跤便在池塘邊摔一跤,摔一跤也就罷了,人一點事沒有,卻把衣服給丟了。
整個知府後院統共就這麼一個小池塘,這得多麼倒霉才能踫上這樣的事,快趕上她穿越和重生這兩樣百年不遇一次的幾率了。
好在池塘並不大,里面也只點綴著幾座假山,連荷花都沒有種。綺蘭等人趕到之後,找了根長竹竿就把衣衫給撈上來了。
有了這個意外,所以,第二天的壽宴鄭玉繡決定由百合和綺蘭跟著去伺候。
那樣的場合可是經不起任何一點微小的紕漏,鄭玉繡當然不能因為這個冒失的丫頭而影響了自己的下半輩子。
第二日早膳過後,鄭家人一行六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出了門。
蘇通判家住在城北,是個三進的大宅子。
蘇宅門口披紅掛綠的,兩個守門的石貔貅上都系了紅綢,旁邊還搭了個粥棚布施,乞丐們把粥棚擠得水泄不通。此舉應該是在蘇老夫人大壽期間為老夫人廣結善緣了,要是冬雪在這,看到這一番光景又要嘰嘰喳喳的大肆評說一番。
鄭家的幾輛馬車從側門進入直接駛到二門上。
老夫人單獨一輛車,李氏一輛,兩個嫡女和兩個嫡子各一輛,兩個庶女一輛,最後一輛坐的是跟來伺候的丫鬟婆子,綺蘭就坐在這最後一輛青油馬車上,百合則和鄭玉繡坐在一起。
按著長幼有序,雖然鄭玉繡是庶出,馬車卻排在第三。
馬車停穩以後,綺蘭動作敏捷的跳下車趕到鄭玉繡乘坐的馬車邊上拿了小凳子擺好。
百合掀開簾子,看見綺蘭已經侯著,很是滿意,在綺蘭的攙扶下跳下了車,然後是鄭紅繡的大丫鬟,大家一起左右扶著兩位姑娘下車。
因鄭家一行是蘇通判的頂頭上司知府的家眷,二門上迎著的丫鬟婆子們格外的恭敬,絲毫不敢怠慢。待客人們都上了軟轎,一個看穿著應是一等婆子的馬臉婆子親自在前面引路,到了待客的正堂門口,才停了腳步打發小丫頭進去通稟。
「哎呀,鄭老夫人,鄭夫人,可把你們盼來了!我家老夫人剛剛還在念叨呢。」出來迎接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俊俏媳婦,杏眼桃腮,顧盼生輝。她頭上戴的是金累絲嵌紅寶石點翠步搖,穿的是石榴紅的纏枝蓮紋綢襖,下搭鵝黃八寶奔兔雙喜臨門暗地織金裙,端的是盛大華美。
好在李氏也裝扮不俗,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搭配百褶鳳尾裙,兩人站在一處,就像並蒂雙開的紅蓮,讓人移不開眼。
老夫人自是秉承著節儉的作風,穿著家常的姜黃色纏枝蓮褙子和蟹殼青的馬面裙,一點都不出彩。
綺蘭雖不知這俏媳婦是蘇家的何人,但是也能猜著大抵是蘇老夫人的兒媳婦,就如鄭府中的李氏的身份一般。
「蘇夫人。」李氏笑著打過招呼。
「快請進,請進。」
一行人被迎進了正堂。
堂上已經參差不齊的坐上了大半的客人,見到來客,十有八九都認得是誰,都紛紛起身相迎。
老夫人自是很享受這種待遇,矜持的在俏媳婦的攙扶及眾人的簇擁下徑自向上首走去。
李氏和一眾子女跟在她後面。
正堂的上首端坐著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夫人,通身的福字大紅色,不用猜就知道是今日的壽星蘇老夫人。
待鄭老夫人離她有數十步之遙的時候,她趕緊站起來,扶著婆子的手作勢要向前邁步去親迎鄭老夫人前來,「老姐姐,為了老身的區區生辰勞煩您頂著炎炎烈日走這一遭,實在是老身的不是啊。」
鄭老夫人迭聲道︰「你快坐下,今兒個可是你的六十壽辰,別說是我這手腳還利索,就是走不動了,抬也得讓人抬來討你一杯水酒喝。」
兩人熱絡的哪像初次見面,倒是和多年舊時還差不多。
兩位老夫人客套過後,又互相謙讓了一番,才齊頭並肩的在羅漢榻上坐下。
李氏自是被安置在左首首位,兒女們各自尋了空位坐定。因兩個哥兒還小,沒有被留在外院和男賓們在一處。鄭玉繡和鄭紅繡尋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著,兩人各帶的丫鬟緊跟在她們身後寸步不離。
李氏並不和老夫人一樣擺著架子,面帶笑容的和相識的各家夫人們閑聊。
和鄭家女兒年紀相當的姑娘不在少數,綺蘭略略的看了一眼,少說也有十個。她們個個都裝扮精致,可見都是卯足了勁想在人前露個臉,留個好印象。
不多時,走過來一個穿著女敕黃妝花褙子的少女帶著一個丫鬟走過來︰「是鄭家的兩位妹妹吧?我是蘇家的長女,名喚蘭姐兒,兩位妹妹若是無聊,隨我去花廳和別的姐妹們一起聚聚,說說話可好?」
鄭玉繡打量著眼前明媚的少女,頂多也就比自己大了一、兩歲,不過行事說話落落大方,不像自己天生的畏畏縮縮,一股子小家子氣,估模著她應該是蘇家嫡出的長女,她起身微微福了一禮,道︰「有勞蘇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