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離開醫院是在傍晚時分,漫天飛舞的天氣已經放晴,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門口等車。穆旭辰把車從停車場開出來,靠近住院大樓門口時,遠遠地就看見她,長款羽絨遮住膝蓋,頭發散在肩上,戴著毛線帽,像極了孩子。
車子停在她面前,車門打開,她坐了進來。
雙手放在嘴邊不停的哈氣,白皙的皮膚上微紅一片,凍得連知覺都不知道了。
穆旭北,既然你不想過安生的日子,既然我逃不開,那就低頭不見抬頭見吧。
顧夏站在門口等她,她低著頭往前走,兩人快要撞上時,伸長手臂抵住她的肩膀,「千惠?你怎麼了?為什麼看上去這麼沒精神?」
穆旭辰一直都在車里,見她們走出來立即開了車門出去,提過箱子放到後備箱。zVXC。
現在的自己還沒有那麼強大,還不能做到不聞不問不听不想。不過一切都會過去的,等離開了等寶寶出生了等未來安頓了就好了。
他抓的實在用力,衣領從後面縮到前面,她整個脖子都被勒住。頭低著,踫到他的衣服,穆旭北見她根本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他越發憤怒,「你要跟我裝啞巴是不是?顧卿言,你不要一再地挑戰我的忍耐!!」
穆旭辰按在她臉上的手動了動,指月復連著摩挲了幾下後,開口「不是真的也沒關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連忙拉起顧夏的手,「小言,對不起……我……」
「我挑戰你的忍耐?」她終于忍不住,也不想再忍,「究竟是誰非要跟我扯上關系?是誰又是在得到的時候棄之如敝履?又是誰跟我許諾過天長地久不離不棄?!」
這次又要等上幾個月,等有了護照才能走了麼?
半個小時之前就去了,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
公平競爭的那個堵,她終究還是輸了,並且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三個人各懷表情地進了屋,穆旭辰去給她拿水吃藥,千惠就陪她坐在客廳里。
這也是為什麼她選擇回美國,而不是跟他們去希臘的重要原因。
「好。」她對著他,輕柔的笑。
「這個戒指很漂亮。」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然後听見什麼東西碎了的聲音。
暖氣里的風不停地往外送,突然有手從旁邊伸過來,撫在她臉頰上。手里、身上所有的動作全部暫停,她整個人都楞住。男人的手也因為她的反應而停住,就在他準備收回手時,她伸手抓住。
小言在這里還說這些掃興的事,穆旭北是穆旭北,穆旭辰是穆旭辰,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怎麼能混為一談?
當的聲響從心口的位置快速往外蔓延,她不停的深呼吸,生怕只要一停歇,連撐下去的力氣都會沒了。
眼看著6號登機門前的隊伍越來越短,越來越多的乘客都已經上了飛機,她心里著急。轉手掏出手機撥號碼,電話響了幾聲之後接通,「阿辰,你在哪里?」
對顧卿言來說,時間表已經走過了整整三年,而她卻繼續重蹈覆轍,被同一個人遺棄了兩次,被所有人看了同樣一次笑話。
大廳里來往的乘客全都看向他們這邊,可大隊的保鏢已經將他們圍在圓周里,根本不讓人靠近。低頭看著腳邊,散了一地的碎紙,護照上的照片也被撕成了兩半,根本拼不回去了。
「千惠,不管未來發生什麼,我希望你們都可以幸福。」
究竟怎麼回事啊!
她的話猶如控訴,將那晚之後的所有不甘全都發泄出來。穆旭北听在耳里,他原來準備的質問之詞突然就卡在喉嚨里,出不來又吞不下去。
那些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人,一輩子也就那麼幾個,錯過了就不會再有,她再也不能讓他們受傷難過了。
最心愛的人都在懷里,整顆心哪里還容下別的人?
「這個人是不是你穆旭北?是不是?!!」她控制不住,喊出來連聲音都在不停的顫抖。
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機票是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就打電話預定了。顧夏見他看表,再擁抱了一下千惠之後就和他上了車。車子啟動,後視鏡里的人不停地向他們招手,直到車子駛進馬路,後面的景物變得越來越小,最好化成一個圓點,隱沒。
「阿辰?」男人對她這樣的稱呼明顯很不滿意,他大步往前跨,顧夏本能地伸腳往後逃,可後面是長排的座椅,撞在腿上,她失去控制地就往下坐,卻在要落到椅子上的前一秒,整個人被他提住抓在手里。
千惠這才看見他,這張和穆旭北長的有五六分像的臉讓她越發抓狂,「你在這里干什麼!今天不是你們穆家的大好日子嗎,所有的記者可都去觀禮了,你這個主人怎麼……」話說到一半,眼楮轉過的時候看到面前的人臉色瞬間變了,她立即住嘴。
顧夏冷的實在受不了,身體不斷向前傾到暖氣旁邊,戴著手套的手也湊在上面。
兩人的皮膚貼的更近,他的手很暖,貼著臉的掌心還有些許濕潤。
踏進機場的時候,就從沒想過還會有見面的時候,現在這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了,她卻發現所有的耐心都用盡了。
下一秒顧夏拉著他的手,從臉上下來,另一只手也團過來抓住,「阿辰,有件事你要先答應我,否則我就算要離開,也決不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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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她回來的時候,楓葉開的正旺,鮮紅的顏色染在眼里,看的她實在不喜歡。三年前的秋天,楓葉也是血紅的模樣,可她卻被堵在鐵門外,遭人拋棄,出了車禍。
穆旭北貼在耳邊的手機,下一秒已經被他捏著摔到地上,「懷著我的孩子就想跟別人跑了?!」他壓著所有的情緒,一手奪過她手里的東西,用力全部撕碎。
顧夏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坐在身邊坐下,「我知道沒用,你得讓蘇昊知道。」
千惠也伸手抱住她,藏在眼眶里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來,砸在她肩頭。
「呵呵--」
她的一驚一乍,顧夏早已經習慣了,等她稍微冷靜下來,她才接著說,「千惠喜歡蘇昊吧。既然喜歡就應該努力地去抓住,不要總是錯過。」這件事在希臘的時候她就想說了,只是後來她出差被調回G市,又遇到一系列的事,一直拖到現在。
蘇昊對自己,在希臘的海邊她就感覺到了。
穆旭辰點頭。
面前剛才還咋呼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她眼里充滿疑惑,「你怎麼知道?」
現在眼前這個女人竟然還敢當著他的面著急別的男人!
水杯里的水,溫度適宜,正和體溫。
「我們回洛杉磯吧。」穆旭辰伸手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你不願結婚我不逼你。可是小夏,你不能那麼自私,更不能用你的標準來要求我娶別人。」
「不是告訴你手套在口袋里嗎?」穆旭辰將車子開到邊上的區域後拉上手閘,隨即伸手把她衣服口袋里的手套拿出來,抓過她的手戴上。
「跟我回去……」他將嗓門壓到最低,強忍著耐下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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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她藏在心里那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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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會有不信,如果真的跨不去這道坎,也是命中注定了。護照。
聲音輕柔。
「請乘坐A3245號航班,飛往洛杉磯的乘客到6號門登機。」
壓低的嗓音帶著他獨有的磁性。
他們還真是第一次听見有人這麼道歉的,說話的時候還不忘把自己給貶一頓。
「姓穆的那個混蛋他究竟是要怎樣?孩子是他的又怎麼樣啊?!他有什麼資格把你關在醫院,而且還不讓我和耗子他們去探望,簡直不是人!!」她罵的起勁,身體不覺地收緊,手臂也是不斷用力。
她夏千惠也不是小氣的人,穆旭辰對小言的好一點都不比她少,而且剛才自己說的的確是有點過分了。都是穆旭北那個混蛋害的自己語無倫次的,她抬頭看向小言身邊的人,「剛才不好意思,我腦袋被驢踢了!!」
穆旭辰已經泡了水出來,端到她手邊,「我到樓下等你。」說完這一句話,他就轉身下樓了。旭蓋發從。
听著他的話,顧夏連連點頭,原來他真的永遠都知道她的想法,不用自己開口,他什麼都知道。
一個多月前,她放下所有和穆旭北回家,她在知道自己要留下來的決定之後,也是這樣信誓旦旦地對穆旭北發話。
從沒有說過,更沒有想過會有願望成真的一天。
盡管醫生說生下這個孩子會有危險,可只要是她決定了要做的事,那他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地陪著。
為了去希臘,她早就在打辭職信了。
這次他不是來抓她,反而是伸了手到她眼前,意思是讓她牽住他的手,好像這樣就能帶她回去,從此以後免她驚免她苦免她流離失所了。他的手手掌朝上,顧夏看了一眼,雙眸卻盯在一處地方,松不開。
穆旭辰和顧夏互看一眼,眼里全是無奈,隨後又忍不住笑出來。
現在只有離開G市才能保證寶寶安全的出生。
相處了整整三年,他們之間的默契已經到了只要彼此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知道彼此想法的程度了。
機票。
「應該跟他說對不起的人是阿辰,你不能這麼說他。」她對她使了個顏色,示意她快點給人家道歉。
穆旭北,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
對顧夏而言,不過短短一個月,她從原來擁有的理所當然的幸福里,變成了連愛情都不敢再誠心誠意去相信的模樣,那究竟是有怎樣的悲哀啊!
夏千惠听見她的話才抬頭,立即驚喜萬分,「小言!你從醫院逃出來了嘛!!」把眼前的人抱住,她剛才的陰霾全都消失不見,可心里的憤恨還是不能平息。
再過了一會兒,顧夏要自己動手理行李,可千惠怕她身體吃不住偏不讓,最後還是她一邊哭著一邊將衣櫥里的衣服一件件地疊好,然後裝進行李箱里。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才上電梯去到樓下。
他的話在顧夏耳里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她笑出聲,嘴角越發淒涼。
「跟我回去!!」他耐心全無,拉過她放在膝蓋上的手臂就往外拖,本來以為她一定會反抗,所以他用足了力氣,可剛一扯,椅子上的人一下子就撞在他身上,沒有緩沖,整張臉都摔在他胸膛上。
他只要是個女人就能給人家套上婚紗結婚,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人家牲口還挑對象呢!
她現在就像在說最後的遺言一樣,听的千惠心慌不已,「小言,你跟我們去希臘吧好不好?不要去美國那麼遠,不要去好不好?」
「小言,你以為你走了,他就能看見我嗎?」千惠看著她,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可話里滿滿的都是無奈。
他揪著她胸前的衣服,迫使她踮腳,「听保安說,你站在窗子上逼他們放你走?顧卿言,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自殺的興趣?!嗯?!」胸腔里堵著的怒氣從下午就開始膨脹,為了逃跑為了避開她竟然來安全都可以不顧麼?!
「可是蘇昊不一樣,我不能連他都耽誤了。他有你喜歡,而且我知道你們總有一天會在一起。」橫在他們三個人中間的窗戶紙她永遠都不希望是千惠將它捅破,就算要破也必須是自己動手。
千惠說完話反應過來後,已經看見面前的兩人笑開了,她急地趕緊解釋,「穆旭北就是那只驢!不,他比驢還驢!」
如今再也不可能了。
「請乘坐A3245號航班,飛往洛杉磯的乘客到6號門登機……」廣播里的聲音響了一遍又一遍,顧夏看著洗手間的方向不停張望,還是沒找到穆旭辰的影子。
為什麼非要這樣,非要這麼霸道強勢?
「不要說!」她打斷她的話,雙手伸出扶住她的雙臂,看著她認真地說,「我沒有那樣的福氣,再也給不起任何人承諾。對阿辰,從一開始我就虧欠了,這輩子恐怕已經還不清了。」
「回去?回哪里去?是回你的家還是回你和柳眉的新家?!!」瞳孔里映著眼前的人,這個人為什麼只用了短短幾天時間就把她所有的感情都磨完了。
可能真的是自己太膽小,從此以後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了。
穆旭北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全都落進她眼里,「穆旭北,從你選擇的那天開始,你就該知道我們以後只能是交叉線,有過交點之後就各自奔向反方向,越離越遠。」感覺衣領上的手力氣放小了許多,她伸手一把扯開,用力太大,身體踉蹌,往後倒在座椅上。
對他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晚耗盡了。
心涼,如水。
兩人驅車從醫院回了公寓,上樓時正好遇見回家的千惠,她提著采訪設備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千惠,我想回洛杉磯了。」這件事從醫院回來,她想了一路,最後還是決定了。
「他總會明白只有你才是最合適自己的。」說著,她抱住面前的女孩,這個曾經給過她歡笑溫暖的人,心里的感激再身體貼緊的那刻,全部埋進最深處。
廣播里的歌曲已經接近尾聲,曲調也在幾秒鐘後戛然而止。
這里也再沒有值得留戀和不舍的了。
再等一會兒,她也會去到離天空最近的地方,然後再降落,開始新的人生。
「穆旭辰,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小言。她要是少了一根頭發,我就算游也要游到美國去找你算賬!!」身邊的人總是這樣為她擔心替她著想,顧夏看著,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我怎麼能去給你們當電燈泡呢?」她不停的說服,顧夏不忍心拒絕,換了另一種口吻半開玩笑,「阿辰他會跟我一起回去,到時候不用擔心我沒人照顧。」
穆旭辰在顧夏對面,看見她壓在千惠肩膀上的臉,表情扭曲。他立即上前,抓住抱住她的手,甩開,「你把她弄疼了。」
兩人的目光相撞。
再不好也不會壞過現在。
她急了,拉住她的手不停拽著,從沙發上站起來,「你上次不是答應了蘇昊,等事情結束就跟我們回希臘嗎?為什麼是去美國啊!!」
「穆旭北,你究竟想干什麼!!」她看著地上的一切,想起阿辰,「你把阿辰怎麼樣了!?他可是你弟弟!」
不過是住了一次醫院,自己怎麼越來越怕冷了?!
機場,候機廳。
這個一定是柳眉親手給他戴上的婚戒吧?
「……」
「你跟我回家。」男人語氣加重一些,周圍的保鏢也不覺地回頭來看,看見老板一臉黑到底的表情之後迅速轉回去。
「誰說你是電燈泡了?!」夏千惠立即反駁,話說的極快,「做電燈泡的那個人明明就是我!小言,你知不知道蘇昊他一直都……」
要是能看見,三年前所有報紙都報道你出車禍的時候,就看見了。
「小夏,答應我,等坐上飛機就把不快樂的事忘了。我們一起期待孩子出生好不好?」駕駛座上的人轉過眼,看了她一眼後又專心開車。
「阿辰,你想問我剛才在病房里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她轉頭過來,望著身邊的人。
她藏了幾年的秘密,從今天開始終于不用獨自承擔了,終于可以有個人陪著自己告訴她,所有的等待都會變成值得。
千惠還以為她要說孩子的事,卻沒想到她一張口就是要離開,而且還是去洛杉磯?!
「很著急麼?!」電話里的聲音和身後的聲音混在一起,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轉身過去。
該死!!
「我們進去吧,我有事給你說。」听到穆旭北三個字,顧夏臉上的笑又全部僵住。
那些楓樹,樹葉早就從枝頭凋落了,散在泥土里,為明年秋天儲存養料。
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登機牌等時間入關。大廳里,人來人往,不停有人從入口進去,遠處的出口也有許多人走出來,走出旋轉門。大型的落地窗外面,一架架飛架在各自規定的跑道上待命,不時就有飛機加速奔跑,然後沖入雲霄。
車子一直向西前行,車里太安靜,顧夏打開收音機,廣播里正播著歌曲,旋律悠揚,來回不停地在耳邊盤旋,她的思緒卻是越飄越遠。
該愧疚的人又不是她。
一定要這樣麼?
「阿辰,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我們也是听的這首歌吧?沒想到回去的時候,還是這首歌給我們送別。」整句話听不出哀樂,她整個人都隨意地靠在車座上,窗戶外面的綠化帶一排排地掠過,飛速倒退。
她把手里的藥放進嘴里,水倒進喉嚨,咽了下去。
連在一起全部被撕成了碎片,他揚手一揮,全都散在腳邊。
她跳進游泳池住進醫院,在病房對他說的那些話,比絕望的人還絕望。每一句話都像刀子那樣搓鈍在他心尖上,他從來都知道這樣的決定最傷害的人永遠都是她。
他扯過她的肩膀,讓她離自己遠一點好看清有沒有撞傷,卻听懷里的人開口說,「你帶我回去也好。反正我也累了。不想再躲了。」
都怪那個狼心狗肺的混蛋都快讓她神經錯亂了!!
腦海里又勾勒出結婚的場景,雪白婚紗、恩愛夫妻、親朋好友,還有恭喜祝願。那些她一直以為是屬于自己的東西,如今那個人毫不避諱了給了另一個人,再沒有她的位置。
昨天看見一句話和寶貝們分享一下︰
你做得再好,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你做得再差,也有人為你唱贊歌。所以我們不需要掉進別人的眼里,唯一要討好的只有自己而已。
明天繼續一萬,明天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