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秦南琴和穆念慈心中默默暗記,等洪七公一套拳法使畢,她們已會了一半。再經洪七公點撥教導之後,不到兩個時辰,一套六六三十六招的「逍遙游」已全數學會。而以張楓的資質,早在洪七公第一遍拳法使畢時,就已將‘逍遙游’學會。
突然張楓與洪七公同時發招,兩人並肩而立,一個左起,一個右始,回旋往復,真似兩只大鷹翩翩飛舞一般。三十六招使完,兩人同時落地,相視而笑,郭靖等人大聲叫好。
洪七公指著張楓,對郭靖道︰「這女圭女圭聰明勝你百倍。」郭靖搔頭道︰「這許許多多招式變化,楓弟怎麼這一忽兒就學會了,卻又不會忘記?我剛記得第二招,第一招卻又忘了。」洪七公呵呵大笑,說道︰「這路‘逍遙游’,你是不能學的,就算拚小命記住了,使出來也半點沒逍遙的味兒,愁眉苦臉,笨手笨腳的,變成了‘苦惱爬’。」郭靖笑道︰「可不是嗎?」洪七公道︰「這路‘逍遙游’,是我少年時練的功夫,為了湊合女娃子們原來武功的路子,才抖出來教她,其實跟我眼下武學的門道已經不合。這十多年來,我可沒使過一次。」言下之意,顯是說「逍遙游」的威力遠不如「降龍十八掌」了。
穆念慈听了卻反而喜歡,說道︰「七公,我勝過了郭大哥,他心中準不樂意,你再教他幾招罷。」卻是她自己學招只是個引子,旨在讓洪七公多傳郭靖武藝。洪七公道︰「這傻小子笨得緊,我剛才教的這一招他還沒學會,貪多嚼不爛,只要你們多燒好菜給我吃。準能如你們心願。」黃蓉、秦南琴和穆念慈微笑道︰「好,我們買菜去了。」洪七公听後呵呵大笑起來。
洪七公又對郭靖道︰「我教那幾個女女圭女圭的掌法虛招多過實招數倍,你要是跟了她亂轉,非著她道兒不可,再快也快不過她。你想這許多虛招之後,這一掌定是真的了,她偏偏仍是假的,下一招眼看是假的了,她卻出你不意給你來下真的。」郭靖連連點頭。洪七公道︰「因此你要破她們這路掌法,唯一的法門就是壓根兒不理會她真假虛實,待她掌來,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你只給她來一招‘亢龍有悔’。她見你這一招厲害,非回掌招架不可,那就破了。」
郭靖問道︰「那以後怎樣?」洪七公臉一沉道︰「以後怎樣?傻小子,那幾個女女圭女圭有多大本事,能擋得住我教你的這一招?」郭靖甚是擔心,說道︰「念慈擋不住,豈不是打傷了她?」洪七公搖頭嘆息,說道︰「我這掌力要是能發不能收,不能輕重剛柔隨心所欲,怎稱得上是天下掌法無雙的‘降龍十八掌’?」郭靖唯唯稱是,心中打定了主意︰「我若不是學到了能發能收的地步,可決不能跟念慈試招。」
洪七公道︰「你不信嗎?這就試試吧?」郭靖拉開式子,挑了一棵特別細小的松樹,學著洪七公的姿勢,對準樹干,呼的就是一掌。那松樹晃了幾晃,竟是不斷。洪七公罵道︰「傻小子,你搖松樹干甚麼?捉松鼠麼?撿松果麼?」郭靖被他說得滿臉通紅,訕訕的笑著。
洪七公道︰「我對你說過︰要教對方退無可退,讓無可讓。你剛才這一掌,勁道不弱,可是松樹一搖,就把你的勁力化解了。你先學打得松樹不動,然後再能一掌斷樹。」郭靖大悟,歡然道︰「那要著勁奇快,使對方來不及抵擋。」洪七公白眼道︰「可不是麼?那還用說?你滿頭大汗的練了這麼久,原來連這點粗淺道理還剛想通。可真笨得到了姥姥家。」
洪七公又道︰「這一招叫作‘亢龍有悔’,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倘若只求剛猛狠辣,亢奮凌厲,只要有幾百斤蠻力,誰都會使了。這招又怎能教黃藥師佩服?‘亢龍有悔,盈不可久’,因此有發必須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卻還有二十分。哪一天你領會到了這‘悔’的味道,這一招就算是學會了三成。好比陳年美酒,上口不辣,後勁卻是醇厚無比,那便在于這個‘悔’字。」
听洪七公說完,張楓馬上茅塞頓開,于是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了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外推去,只听喀喇一響,對面的一棵大松樹應手斷折。
洪七公見了說道︰「好!你這女圭女圭果真絕頂聰明,哈哈。」
郭靖茫然不解,只是將洪七公的話牢牢記在心里,以備日後慢慢思索。他學武的法門,向來便是「人家練一朝,我就練十天」,當下專心致志的只是練習掌法。
待張楓和洪七公看了一會兒,洪七公突然把張楓拉到一旁道︰「聰明女圭女圭,你這大哥資質也太差了!他要是有你一分聰明也好,可是他就這一招亢龍有悔到現在也不得要領吧!」張楓忙道︰「七公,我大哥資質是差了些,可是他很用功很刻苦呀!要不這樣您一天教一掌,大哥要是還不明白的話,那我再教他。這樣算來也要十八天,您在這十八天里可是天天都有好吃的,怎麼算都是您賺了!嘿嘿!」洪七公听張楓說完,想了想後笑著道︰「那好吧,不過你們要給我多弄點好吃的嘗嘗。」張楓連忙拍著胸脯答應下來。
張楓和洪七公回頭看看郭靖,只見他手掌邊緣已紅腫得十分厲害,但卻毫不松懈的苦練著。洪七公見狀,嘟囔道︰「不錯!還真是滿刻苦的!聰明女圭女圭,你替我看著他會兒,我先去打會盹。」洪七公說罷不等張楓答應,就跳到樹上打盹去了。張楓見狀也只有搖頭苦笑的份兒了。
只見郭靖起初數十掌,松樹總是搖動,到後來勁力越使越大,樹干卻越搖越微,自知功夫已有進境,心中甚喜。而洪七公早已在樹上呼呼大睡起來。
郭靖練到後來,意與神會,發勁收勢,漸漸能運用自如,丹田中听一口氣,猛力一掌,立即收勁,那松樹竟是紋絲不動。郭靖大喜,第二掌照式發招,但力在掌緣,只听得格格數聲,那棵小松樹被他擊得彎折了下來。
天色漸晚,張楓見時辰不早了,便對還在苦練的郭靖道︰「大哥,不練了,明天我們再繼續。」郭靖看了看天,笑道︰「好的,楓弟。我們回客棧吧。」「七公,天黑了!回客棧吃好吃的了!」張楓對還在樹上睡覺的洪七公喊道。洪七公一听有好吃的,馬上清醒過來,飛身下樹,和張楓、郭靖一同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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