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老人臉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點。
「看來劍持舞這些年還養了一個好孩子啊，姑且不算一事無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收回之前的話，我為自己先前的失禮之處道歉。那麼，你也該讓我進去了吧把一個老人堵在門口也很失禮啊。」
看到老人的態度軟化了之後，春日也不再那麼強硬了，目光柔和下來回復成一片平靜的湖水。
「那麼，接下來就請到屋里說吧。」
春日從冰箱里倒了一杯烏龍茶，端給老人。
坐在沙發上的老人看到冰箱里滿滿的全是啤酒罐時，臉上似乎更黑了。
「請問你是誰？來找母親大人有什麼事？」
「我叫劍持皆人，是你母親的叔叔。你可以叫我祖父。」
祖父？！母親大人有家人的話，那為什麼
「看你的樣子，你母親肯定沒和你說過我的事吧。舞呢，不在嗎？」老人看了下四周圍。
「母親大人她出差了，家里現在就只有我一個。」
「太不像話了，舞到底怎麼照顧孩子的，居然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里？！」
看到老人又有發作的跡象，春日淡淡說道。
「我相信你是祖父，你也有權利發泄你的不滿，但還請你克制一下。母親大人為了工作那是無可奈何的。」
旁白︰兩個人的立場完全相反了吧，指控者和受害者，本應最不滿的那個人卻替不負責任的那個人辯護著。
「哼，居然被一個小孩子說教，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工作再重要難得還重要得過自己的孩子嗎。」
春日神色稍微低落了一下，然後回復本來的表情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冰涼的烏龍茶。
「我已經能自己照顧自己，生活起居都不成問題，母親大人也是有考量過才出差的。」
「不成問題？哼，每天吃外賣還叫‘不成問題’！這種習慣必須改掉！」
「並不是每天，而且只有晚餐才叫外賣，早飯都是我做的。」
「更糟糕了，舞居然讓自己孩子準備早飯，究竟是怎麼想的？！」
老人臉上的表情非常不妙。
「咳咳那個，請不要指責母親大人。」
老人發怒時，有種獅子的可怕壓迫感，春日知道了祖父的身份後，也強硬不起來，只能婉轉一點的勸說。
「算了，我也不對她抱有什麼希望了。」
「那麼，回到之前的主題吧。祖祖父找母親大人有什麼事？」
遲疑著，春日最終還是說出了‘祖父’。祖父听到後，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但馬上又嚴肅起來。
「既然舞不在，那我就跟你說一下吧。」
春日放下手里的茶杯調整坐姿坐好。
「我的弟弟在舞這個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把舞接到了家里當成自己女兒一般養大。但舞從小就不怎麼親近人，我以為隨著時間過去，舞內心的傷也會被治愈。我對舞那孩子期望很高，所以從小就對她很嚴厲，忽略了她真正的想法。或許是我管的太嚴了，並且把自己的願望強加在舞身上，讓她做些自己不喜歡的事。」
「之後，舞十六歲畢業後就離家出走了，並且和不知道哪里來的野小子混到一起！那混帳讓舞懷孕後就拋下她不管，而我」老人露出了後悔的痛苦表情。
「當時因為舞離家出走的事，本來就很生氣了，再加上這件事。我把舞趕出家門斷絕關系了舞那孩子也非常倔強，直接消失並且一走就是八年。等我冷靜下來後卻再也找不到她了，我的妻子一直沒放棄過找舞。直到最近在新聞上看到你的相關報道。我們劍持家的姓不說罕見，但也不是太常見。看到你的姓，和你的年紀後，抱著萬一的希望去找了一下，最後就找到了這里。」
「前幾天，我和舞通過電話了。舞還是不肯原諒我，而且也不想受我的照顧，所以我今天親自就來了。」
「這些年兩個人生活很艱苦吧，我這次就算是硬來，也要把你們兩個帶回老家！不會讓你們再過苦日子了。」
「這幾天我就住在這里，等你母親回來後，就把你們兩個接回家。」
老人單方面的終結了這次的談話。
祖父這次來沒有想到舞會不在家，也沒有料到會發展成需要待好幾天的狀況，所以沒有事先準備好生活用品。不過春日指明了便利商店的位置之後，祖父就到樓下去買缺少的東西了。家里還有一間空著的客房，春日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讓祖父住進去了。只是暫時住幾天而已，這樣的準備就足夠了。
順帶一提，這天晚上還是叫的外賣。
………………
第二天一大早，春日覺得祖父不可能改變主意了，于是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嘴上批評著舞讓小孩做早餐，但是祖父也不會下廚，結果早餐一樣還是由春日負責。祖孫兩人氣氛融洽地吃著早餐，以前和舞一起吃，現在則和祖父一起吃。雖然只相認了一天，但春日感覺祖父外表很嚴厲，但還是很關心家人的。
「味道不錯，這樣才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嘛，是舞教你下廚的嗎？」
「不是，這些是我通過食譜自己學的。母親大人會下廚？」搖了搖頭，好奇問道。
「呃難到舞那孩子什麼都沒教你嗎？」
「我從來沒見過母親大人下廚。」
「真是的，你也許不信，不過其實舞的廚藝很好」
像這樣家人之間的談話，如果是舞的話，絕對不可能吧。
有了鮮明的對比，春日才發覺舞對待自己和一般的小孩到底有多大差距。
一兩歲的小孩還在滿地亂爬吧，可春日那時候就開始通過神經連接裝置開啟學習程序了。不哭鬧，自己照顧自己，有事會跟大人報告，安靜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三四歲的孩子活潑好動，經常四處惹禍，而春日知道自己的先天缺陷之後就一直克制自己。給自己安排了龐大的課程表開始自修學業，並且可以自己回家，獨立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五六歲了，春日幫忙家務，準備早餐，對經常不回家的母親毫無怨言，能體諒理解，成熟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祖父只是知道了春日生活的一點片段，就已經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而舞卻沒在意過，不，也許是注意到了卻什麼都沒做。
放學時。
「語音呼叫指令，編號零一。」
春日眼前立刻出現一個虛擬的對話框，顯示是否確定與登錄地址零一號聯絡人進行語音通訊?
立刻點選yes。
叮！
對方接通了通訊。
「怎麼啦，找我什麼事？」
「阿虛，我可能要離開了，明天有空嗎？就在小學門口那邊匯合吧。」
「雖然不知道什麼事，不過好的。對了，我可以帶一個朋友過去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把她介紹給你認識。」
「恩。」
………………
第三天，下午時分舞就回到家了。
「我回來了。」劍持舞
「歡迎回來。」劍持春日
「舍得回來了嗎？」劍持皆人
「老頭子你怎麼會在這里！？！」
「跟我回老家！」
「不要！絕對不要！死也不要！」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說不！」
就這樣，剛剛回家的劍持舞被意料之外的祖父的突然襲擊，弄了個措手不及。
春日已經幫舞收拾好行李，因為經常出差的關系，所以要帶上那些春日都很清楚。
祖父已經訂好了回老家的票，來時坐的是電車，回時也是電車。為防夜長夢多，祖父就定在今晚離開。
祖父老家在日本海岸線附近的鄉下，不像東京那麼繁華，森林樹木很多。路途遙遠，坐車需要不少時間，中途還需要轉車。
在老家那邊，祖父還有一點閑錢，可以養活舞和春日兩人。祖父強制讓舞打電話去向上司申請一段‘長假’，打算把她帶回老家‘教育教育’。而春日因為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上課，則干脆辦理了休學手續，反正該讀的早就讀完了，在那邊只是混日子罷了。而且春日才八歲，休學幾年不成問題，反倒是太早畢業找工作就成問題了。
至于把春日兩人帶回老家後要怎麼辦祖父沒說，春日也沒問。
不過對于春日的主動配合，祖父非常滿意。
「祖父，離開之前，我想和朋友告別，需要出門一個小時。」
「去吧，早去早回。」
在春日背後，爽朗笑著的祖父用後背抵住舞房間的大門，而舞，當然是被祖父直接反鎖在房間里防止她逃跑。門還在‘ ’作響，明顯舞沒有坐以待斃。
旁白︰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對‘父女’，性情都是一樣的剛烈。
照舊是那間小學的門口。
阿虛還是老樣子，弱氣得不行，不過一段日子沒見，可以明顯發覺他成熟了不少，眼神也變得堅強起來了。簡直就像是，就像是一瞬間長大了好幾歲，讓春日覺得有些訝異。
而阿虛旁邊還站著一個小女孩，比春日還小，臉色蒼白的幾無血色，身體弱不禁風，看來健康不是很好，不過精神看來很好。
旁白︰你自己的臉色也就比她好點，還敢說別人。
「春日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阿虛見到春日後，高興的拉著小女孩就像炫耀寶物一樣展示她。
「恩，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不過阿虛，先找個地方坐下再說吧。」
………………
《自我養成計劃觀察日記》
再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
過節前要離開東京去老家，有點不舍，不過今天從阿虛那里收到一個提前的聖誕禮物了呢。
附注︰阿虛這麼小就有了女朋友，果然是人生贏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