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洪拿著楊科長送的虎皮褥子回了集體宿舍。宿舍里多了張床,多了套鋪蓋,孫明搬進來了。孫明雖然跟老婆和好了,可是听不得老婆整天嘮叨,就在葉景洪和小胖的宿舍臨時搭個鋪。孫明被林參謀長弄到軍務科幫助工作,名義上是借調,其實就是當個跳板,過一陣子,孫明就要到作戰訓練科代理副科長。保衛科齊科長弄的花花事兒,讓林參謀長拿住了李奇同的軟肋,充分地利用,李奇同是有苦難言,只能妥協。
杜小娟抱著葉景洪的《第三帝國的興亡》,還有剛給葉景洪買的幾本純消遣書,跟在葉景洪和小胖後面進了葉景洪的宿舍。
「小胖,你看看你,把宿舍整成什麼樣了?趕緊收拾,跟豬圈一樣。」杜小娟最喜歡給葉景洪收拾床鋪。葉景洪的習慣保持得不錯,被子仍然是四方四角地疊著,毛巾、牙刷、香皂盒什麼地仍然是當戰士時的習慣,放在臉盆里,很有型地擺著。
杜小娟只管給葉景洪收拾,所以,一個宿舍里,就會有冰火兩重天。葉景洪的床鋪井然有序,小胖那邊象個狗窩。剛搬進來的孫明更不象樣,被子褥子卷了一個團兒,衣服用床單扎著,放在小胖的床上,跟逃荒的一樣。
「你們男人,怎麼這麼懶!看看你們宿舍亂地。」杜小娟立即發揮女人的特長,打開葉景洪床邊的櫃子收拾東西。
葉景洪坐在椅子上,拿著小胖的大茶缸子喝水。小胖的大茶缸是他的老爹用過的,上面了寫了幾個大紅的字︰備戰備荒為人民。小胖還有個綠色的挎包,是他老爹以勤儉節約的革命老傳統傳給小胖地。小胖宿舍里的所以東西,挎包是擺地最有尊嚴最有地位地,很端正地掛在床頭上,用以彰顯「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
小胖的老爹最想把無比忠誠的大公無私為人民服務的信仰傳給小胖。小胖卻有點兒逆反——不完全逆反——因為小胖也有一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的赤子之心,不過,小胖不象老爹那樣愚忠,小胖希望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人肯定不能忘本,但也不能吃著老本兒頑固不化。
小胖看著杜小娟給葉景洪把櫃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嘿嘿笑著說道︰「杜參謀真是賢妻良母,咱們警備區的女干部要都象你一樣,我也想在警備區里找一個了,可惜的是,咱們警備區的女干部,一個個的長得不怎麼樣吧,臭脾氣還不少,沒等跟男人有點什麼事兒,就唧唧歪歪地連內褲都讓男人洗,我覺著,不想自己洗內褲人的女人肯定是最難纏最要不得的女人。」
「你還廢話,還站著,趕緊擦地板,你看你們的地板,髒成什麼樣兒了,可能從景洪離開,就沒拖過。」杜小娟把拖把塞給了小胖。
小胖倒是听話,接過拖把,倒拖著出去,去洗水池子里涮拖把。
剛出門,就听咚地一聲,小胖的頭被人撞了一下。
頭踫頭。
小胖跟急匆匆來找小胖的雷小萌頭踫頭來了一下。雷小萌手里拿著個黑乎乎的東西,她捂著腦袋看著小胖,「你干嗎呢?」
「你干嗎呢,沒事兒往這瞎跑什麼?」小胖最近這幾天,感覺雷小萌對自己有點兒粘乎。雷小萌把齊科長揍了以後,小胖單獨請雷小萌吃了一頓飯,二人世界的那種。小胖跟雷小萌喝了不少酒,喝到下半夜,小胖有點兒記不清楚了,好象是摟著雷小萌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兒。小胖本來不想喝酒,小胖怕喝酒,喝酒會亂性,後果會很嚴重。小胖的老爹說,小胖的出生就是因為小胖的老爹跟女部下一起喝酒,喝大了,干了那種事兒,結果懷上了小胖,因為女部下懷上了孩子,小胖的老爹才不得不中斷了獨身生活,結了婚——按照優生優育的理論,小胖要是按照正常的造人程序生產出來,各方面能力還要提高一大截子。
男人不能隨隨便便地跟女人在一起,小胖的老爹經常苦口婆心地教誨小胖,小胖听著都起條件反射了。也是,跟雷小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絕對不能喝酒,小胖對混社會的女人有點兒不太尊重,覺得一個好端端的女人,不應該整天跟男人一樣,騎個摩托車,動不動就跟人打架斗毆。女人應該賢良淑德,象自己的老媽一樣,忍辱負重,洗衣做飯,相夫教子。
以後,要離雷小萌遠點兒。
雷小萌卻特別喜歡逗弄小胖。
「小胖,猜猜我手里是什麼東西?」雷小萌親昵地用胳膊踫了踫小胖,「听孫明說,咱們的老大出來了。」
「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出來了,那叫恢復正常工作。」小胖哼了一聲。
「好,好,恢復正常工作。」雷小萌嘿嘿笑。
「別跟我笑,嚴肅點兒。」小胖板著臉。
「小胖,我跟你說,最近,有人在搗弄危險東西,我這是剛弄到的,有人說是美國地雷。」雷小萌把手里的東西擎到小胖眼前,「那誰,曹哥,不知得罪了什麼人,被人在胳膊上綁了個美國地雷,炸得就剩半條命了。」
葉景洪听到雷小萌的話,心里一驚,朝門外喊︰「別在外面嘀咕,進來說。」
雷小萌進了屋,把美國地雷放到了桌子上。
葉景洪盯著看了幾眼。根本不是美國地雷。雷小萌弄到的玩意兒,不能叫地雷,叫大爆仗差不多。土炸藥制成的東西,爆炸當量離真正的地雷還遠著呢。
一看做工就不行。
葉景洪關心的不是雷小萌弄到的黑家伙是不是美國地雷,曹哥的消息很重要。葉景洪那天跟欣琪薇和岳明珊在山上的松樹林里,本來,有可能跟曹哥正面交鋒,是鋼管廠的那幫工人把曹哥的人弄走了。就從那天晚上以後,街面上沒人跟蹤葉景洪了。
那個人能量很大。
這條重要的線索不能斷了,有機會得正兒八經地查查,要是踫到了那個人,一起聊聊不會是什麼壞事兒。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葉景洪要正常地工作一段時間。張政委、顧司令跟林參謀長聯手了,葉景洪騰挪的空間一下子開闊了。
林參謀長可以跟李奇同硬干。警備區的幾位領導,只有林參謀長可以跟李奇同硬干。
政治聯盟。林參謀長的表態讓李奇同感覺到了危險,來自華躍公司的危險。李奇同的老婆听住房銀行的行長說,顧司令的兒子顧方跟林參謀長的四哥去國信大廈簽了個戰略投資的協議。李奇同的老婆在邊防武警中隊的門診部掛了個主任醫師的名頭,實際上跟顧方做的買賣一樣,也在搞私募基金。
顧方能跟林家拉上關系,李奇同的老婆非常嫉妒。
李奇同很難得的回家吃頓午飯,飯沒吃清閑,倒是听老婆嘮叨了一通。李奇同往嘴里叭啦了幾口米飯,吃了兩個海參,叫了司機,去了警備區招待所。
李奇同想起一個人來,警備區招待所副所長索麗珠。索麗珠跟林參謀長家走得很近,四十二了,還沒結婚,據說是林家老四的情婦。李奇同想利用索麗珠,探探林家人的口風。
索麗珠在政治部干了三年多秘書科秘書,跟李奇同的個人關系還行。李奇同為索麗珠的弟弟考軍校幫了點兒忙。
索麗珠正在138房間跟人聊天,杜小娟的大姑杜蓮花。杜蓮花專門到警備區招待所找索麗珠,杜蓮花要請客,請葉景洪,小不然地慶祝一下葉景洪平安無事。杜蓮花跟索麗珠的關系很鐵,同年當兵,一起在軍區通訊總站干過兩年通訊女兵,一起割過豬草,一起殺過豬。軍區通訊總站過年過節的,殺豬的活兒,是女兵操殺豬刀。
這樣的友誼非常根深蒂固。
李奇同找索麗珠,似乎找錯了人。
索麗珠的確跟林參謀長的四哥有那種關系,但不是情婦。是那種彼此有需要,互相欣賞的男女關系。索麗珠能歌善舞,交際範圍很廣,顧司令和張政委有些不好拿到明面上辦的事兒,都是索麗珠往省軍區和軍區跑。
女能人。
李奇同覺得索麗珠可以幫到他。可是,等他敲開門,看到半躺在床上的杜蓮花的時候,這才知道,自己不應該跑這一趟。
杜蓮花當女兵的時候,曾經閃過李奇同的耳光。李奇同當時在軍區通訊總站當政治處主任,晚上查夜,踫上杜蓮花一個人在宿舍,就想賣弄一下帥哥的魅力,不想,弄巧成拙,被杜蓮花甩了兩個耳光。
杜蓮花看到李奇同,故意裝看不見,打開電視,把電視的音量開到了最大。
李奇同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
索麗珠朝李奇同攤了攤手,「李主任是大忙人,真不好意思,我現在走不開,我找人先給李主任把房間打開嗎?」
索麗珠話說得太客氣了,語氣中就能听出來,是不想接李奇同的茬兒,正沒理由呢,杜蓮花來了。杜蓮花成了最好的擋箭牌。
皇島警備區現在是多事之秋,幾位領導之間的關系很復雜,索麗珠不想在里面趟混水。索麗珠已經接到了林參謀長的電話,林參謀長說得很直接,不要跟李奇同走得太近。
索麗珠被林參謀長的電話驚著了……可能,警備區真的要倒一批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