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東西,它們在被發明出來之時,其實並沒有明顯的善惡性質,甚至因為在當時解決了某些難題,它會更多的偏向善一點。
比如報紙。
異世報紙,因為受到各種客觀條件限制,無論是在內容、樣式、發行等等上,都是十分的落後簡樸。初一產生時,它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統治階級向廣大民眾傳達一些重大事情,或者規則條文之類的東西。
但到了後來,當上位者發現這不起眼的東西竟然還有教化民眾、引導輿論、掩蓋真相等等附屬作用後,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人總是趨利避害的,地位越高越是如此,因為到了那層次,牽涉的各方面利益也會變得很巨大。現在不過就是報紙上面的一個小小版面,短短的幾百來字而已。如此小的成本,卻能順利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
最近一段時間,布蘭各個地方,尤其是北方城市,像是約定好了似得,大篇幅謳歌瀆神者被淨化的事跡。
正義戰勝邪惡,這種橋段不管在哪個時空都是主流。因為誰都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有了代入感,看起來自然也就爽快。
但也就在這全帝國上下其樂融融,一片和諧的時候,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終于出現了。並且乍一出現,就以野火燎原之勢迅速席卷布蘭北方。
「北方軍備處第二次組織攻打灰衣軍的五萬正規兵,再次中途夭折。全軍覆沒。」
這消息仍是以灰衣軍特有的宣傳畫放出,畫上穿著布蘭制式鎧甲的正規兵。在後面衣著布衣的平民攻擊下,或是臉色慌張的舉手投降,或是作驚恐萬狀般丟盔棄甲,望風而逃……
緊接著,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流傳出來,並在各種攤子、酒館等內傳播開來。
「听說了嗎?最近的事情……」
「什麼?淨化瀆神者?」
「哪啊,那都過時了。」說話者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布蘭五萬正規兵再一次敗在灰衣軍手里!」
「嚇,有這事?」
「當然,而且還听說這次領兵的其實是個不學無術、只知道紙上談兵的貴族。唉,五萬士兵啊,都葬送在他手里……」
「草,這混蛋!」
「混蛋?還有更渾的呢。听說那貴族在親兵的護衛下逃亡的時候,一路膽戰心驚。見到道旁山上那些的灌木、樹木的時候,都以為是灰衣軍士兵,嚇得那叫個屁滾尿流啊……為此,那些吟游詩人還特地編了個詞語,叫草木皆兵。」
「臥槽……」
……
某酒館,
「听說了嗎?」
「听說了。布蘭五萬正規兵又敗了。」
「哦,那你知道里面的一些詳細情況嗎?」
「呃?敗了就是敗了,還有什麼內情……恩,你是說那貴族混蛋?報紙上不是闢謠了嗎。」
「報紙,哼。那上面說的你也信?恩,不過這次說得不是這個……我听說這次戰斗。正規兵原也不該如此慘敗,不過那些士兵在面對拿著農具的平民時,不忍下手,並最終倒戈相向!」
「啊……怪不得兩次攻打都不成功,這根本就沒法打了嘛。」
「是啊,我看這支灰衣軍確實了不得啊,這前前後後加起來都快接近十萬的正規兵,輪番攻打,竟然都沒能拿下他們。」
「怕是真要變天咯!」
……
各城市的文宣廳人員,本就有著采風的職責。如今各地傳言四起,他們自然是最先察覺。一方面緊急闢謠,一方面將各式消息傳往北方軍備處。
北方軍備處的會議廳中,各個部門大佬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報告,什麼「臨陣倒戈」「紙上談兵」「草木皆兵」等等……都是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老實說,他們也是冤啊。沒錯,這次五萬正規兵是敗了。但那是在正面對抗中敗下來的,正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現在怎麼會鬧得這麼大呢?而且這貴族領兵是怎麼回事?如果是第一次作戰,他們倒也認了,那時他們確實小瞧了灰衣軍,軍隊里面插了些來鍍金的貴族。但後來受到了教訓,稍微認清了形式,怎麼還可能做這種頂風作案的事情?
「無恥、污蔑!」
「這些賤民想干什麼?」
「我看就是找死,真恨不得從前線軍團調幾萬人來滅了他們!」
「這些文宣廳的也都是廢物,竟然壓不下這些謠言。」
……
半響,會議廳驀地熱鬧了。各個巨頭都是拍著桌子,肥頭大耳的臉上滿是漲紅,怒聲斥罵著。
漸漸的,各個城市的文宣廳也是躺槍。如今這些大佬已經選擇性的遺忘當初在軍隊初敗的時候,是他們得知灰衣軍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宣傳,遂下令封鎖這消息。
當然,罵歸罵,事情總歸要解決的。
首先,從前線各個軍團調人回來的腦殘主意是不現實的。不說那軍團元帥會不會鳥他們,就說現在前線吃緊,蠻荒部落的攻勢如潮水般一波勝過一波,如果真的調人回來,結果鬧出個好歹,導致全線崩盤,他們是扛不起這責任的。
隨即眾巨頭商議一番,心照不宣的決定將責任下壓,通過軍方系統發聲,命令北方各城市的文宣廳將這謠言壓下,只是像貴族領軍這些謠言,像軍隊打敗仗的消息是壓不住的,畢竟五萬人的規模不算小,從糾集到進入十萬大山,總是要經過幾個城市的。其實之前也有這方面的質疑,不過那只是小範圍的,被他們用瀆神者這件事給掩過去了。
接著命令各城市的警備廳,務必要將城里的灰衣亂民給挖出來,然後高調審判。這時有巨頭出了主意,想出讓那名聲在外的鮑威斯總負責這事,最終也無條件通過。
最後,自然是重點籌備下一次的圍剿。前面兩次的失敗,使得他們再也不敢小瞧灰衣軍。不過準備階段嘛,能想出的主意也就那麼多,無非就是出個能征善戰的將領,更多的士兵,然後攜帶更加精良的裝備、攻城器械等等。
……
異世的特殊情況,本就決定了布蘭帝國的上層建築是武大于文的狀況。況且現在還是戰爭時期,北方軍備處的權利甚大。如今它這邊將責任轉移下壓,各地城市的行政機構頓時苦逼了。
尤其是文宣廳,他們上報這些消息,本就希望北方軍備處能出個主意,再不濟你拿個總綱出來也好啊。但現在到好,一句自己解決就把他們打發了。而且听這意思一旦解決不好,還要問罪……這不坑爹呢嘛,之前是你們說著要封鎖,現在事情鬧大了,又責怪他們擦不力……
不過文宣廳的各級長官也是沒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只得一邊捏著鼻子應下,一邊大罵著北方軍備處那些豬。隨即召集廳內所有人員,下死命令要他們想出辦法來。
這些底層小頭頭又能想出什麼主意來呢,倒不是他們都是幫廢物。實在是因為失了話語權的先機,現在外面的情況已成定局。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會被人相信,只會淪為笑柄……
另一邊,相對于頭發愁白了的文宣廳人員,警備廳的日子也不好過。逮捕灰衣軍宣傳人員?開什麼玩笑,這不是按圖拿人,想要在十幾萬的城鎮人口中,找到那幾十個不知長什麼模樣的人,這難度光想想就足以讓人絕望。而且這事情不是一直在做嗎?如果有成效,也不至于讓這事情爆發出來了。
不過要說人多力量是大,不過一會,有的城市就想出了應對的招數。就是拿犯事的囚犯去湊,屈打成招之下,很快就有不少「灰衣亂民」主動交代罪行。這樣做雖然不能阻擋灰衣軍繼續宣傳,但對于上面也總算是有了個交代。看吧,我們一直在努力,天天逮到「灰衣亂民」……
至于鮑威斯這邊,那些拿著任命而來的北方軍備處官員,卻是踫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鮑威斯與伯尼多聰明啊,剛到山溪城還沒把警備廳的椅子捂熱,就知道了灰衣軍做出的事情。隨即二話不說,當天晚上就領著騎兵出去掃蕩城內黑勢力,隨即在戰斗中,一個不小心,英勇負傷,住進了治療館。
等那官員到達山溪城,並找到了那治療館後,被包成木乃伊狀的鮑威斯與伯尼在病床上掙扎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責怪自己太過大意,導致現在不能繼續為帝國效力,實在遺憾等等。
那官員被兩個大嗓門哭訴的頭腦暈眩,心里滲得慌,只知道不斷點頭勸慰,直到出了城門才發現任命還拿在手里呢。無法,只得怏怏回去復命。
……
一時間,北方因為這忽然爆發出來的消息陷入混亂中。如今前線還在打仗,帝國自然不能坐視這混亂持續擴大。于是各種暗流在這波瀾下緩緩卷動……要麼發力將源頭切斷,使得波瀾徹底平息。要麼成為助力,推動波瀾再掀**。
結果沒人知道,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