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園天下 四十八 馬侯金

作者 ︰ 牛山

更新時間︰2013-02-01

第四十八章馬侯金

王伯安長嘆一聲,道︰「我等想剿匪保民,只怕馬侯金大人不會這麼想。」馬侯金是現任紺省巡撫,在朝廷中有很深厚的背景,是蘇黨的人,這些已是紺省官場不是秘密的秘密。

確實,從現今情況看來馬侯金的態度是打敗邱波利入紺匪軍的關鍵,但先生能說出這種話來,說明以他對馬侯金的了解,巡撫馬大人極有可能也是一位逃跑主義者。曾守山此時覺得前景不是很妙。

王伯安勉強笑道︰「事在人為嘛。邱波利極有可能已在我省突進,時不我待,這件事我親自去。明天清晨我就出發。守山,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和我同去。」邱波利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九江城里一概不知,即使收到一些流言,也做不得準,但估計形勢不容樂觀。唯一有利的是九江離省城南昌不算很遠,快馬兩日能到。

曾守山自然樂意奉陪。

當天中午王伯安立即召集同知、通判、經歷司、照磨所、司獄司、宣課司、稅課司等大小官員以及軍營中的各位百總和馬、步班頭商定有關事宜。在會議上王伯安通報了當前形勢,提出組織軍民保境安民、剿匪到底,得到大家一致支持。王伯安非常滿意這支官吏隊伍,尤其連同知、通判等高級官員都能放下私心,團結一致辦事,這是令他最滿意的地方。同知通判品級不低,在大名帝國的制度設計中本是用來制約知府權力的。

王伯安于是宣布募兵不再解散,同時繼續招募。各百總則率領本隊士兵抓緊訓練。府衙各部門也進入戰時狀態,同時開始征集戰略物資。眾人轟然應諾。

下午王伯安則親往軍營召集將士做動員講話。王伯安說來去自由,你們已經很好地完成了保衛九江的任務,願意走的可以領取餉銀離開,不願走的繼續吃糧當兵,保衛鄉土,殺賊立功,將來也博個封妻蔭子。但馬上就要重整編制,開始正規的軍事訓練,那時不再能離開,否則當逃兵論處。九江保衛戰中守軍雖損失不小,但畢竟剛剛贏得保衛戰的勝利,軍民士氣正高。幾乎沒有領銀子走的,甚至在守城戰中負輕傷的將士也歸隊建制。

傍晚時王伯安已經安頓好了各項事宜,只待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便上路趕往省城。但黃昏時有兩個人回到九江城,讓王伯安覺得前景更加堪憂。

回來的是黃藍水和府衙的檢校,這兩人是王伯安在廖志新匪軍來襲之前派往省城搬救兵的特使。

黃藍水跟先生簡單說了他們的經歷︰他們達到省城之後,好不容易見到巡撫馬侯金,但他說了一大堆推辭,就是不願意發兵。黃藍水和檢校兩人想到九江城危在旦夕,心急如焚。後又多次找馬侯金發兵,都未能如願。開始時馬侯金對他們倆還算客氣,後來干脆避而不見。黃藍水在省城呆了三天,求援無門。山窮水盡之時,他突然想起先生第一個弟子顏易直在省城巡撫衙門任職。他曾與這位大師兄有過一面之緣,但回家鄉寫書立說之後一直沒有聯系,臨來省城時先生也沒有交待去找這個大師兄。黃藍水逼急無奈,只得事急從權,花了一天時間,在省城衙門到處打听顏易直的消息,最後得知他竟然是撫標中的千總。黃藍水大喜過望,當天晚上便找上門去。顏易直本來就收到些消息,現在听到黃藍水師弟的證實,當下氣憤填膺。第二天顏易直便找馬侯金,要他出兵增援,但馬侯金沒有應允。顏易直在巡撫衙門求了兩天,馬侯金死活不發話,還說要不是看在顏易直是他的愛將,早就把他掃地出門了。後又等了兩三天,陸續有些關于九江城被圍的消息傳來,顏易直和黃藍水坐立不安,終于在一天夜里,顏易直不顧沒有巡撫的符信調令,擅自把本隊人馬拉出兵營開往九江。馬侯金聞訊後立即派人追他回去,顏易直不管不顧,反而讓部隊加速前進。但等走到半路上,就得到確切消息————九江之圍已解,顏易直幾經思量,最後還決定率兵回省城,哪怕要面對的是馬侯金的滔天怒火。

王伯安听了之後苦笑不已,馬侯金的態度加上又出了將領擅自調兵的事件,這次南昌之行只怕更加難遂所願了。

曾守山听黃藍水和檢校講完之後覺得王學一門的大師兄真是敢作敢為敢擔當的真漢子。雖然心中欣賞,但也知道這位大師兄的當行則行,敢作敢當確實為先生此次前去省城爭取巡撫的支持增添了不少難度。當天晚上曾守山私底下和王伯安說道︰「先生還是考慮考慮要不別去了?」

這個弟子高大憨厚的外表之下的心思卻敏而細,王伯安知道他心里所想,于是道︰「你怕這次去南昌徒勞無功?」

見曾守山沒說話,也沒應是,王伯安徐徐道︰「我們致良知,至少得知道什麼是當為不當為。我們沒有選擇,只得去盡力爭取。」

「有時候,就得講個盡人事听天命。」王伯安面對當前局勢也感到一種無奈。

曾守山突然輕輕地說道︰「我怕他對你不利。」

「何出此言?」

「馬侯金我雖然不了解,但從他不發兵增援九江一事來看,他應該不是個眼光長,胸襟寬的人。我怕他因顏易直師兄的事情遷怒于您。您是顏易直的老師,馬侯金會很自然地認為是您在背後策劃。要知道將領不听命令向來是當權者之大忌。」

王伯安倒沒往這方面想,不以為然地道︰「我堂堂從四品的知府,他不能拿我如何。再說任免之權不在他手,而是在朝廷。」

曾守山沒有多說,那個結果畢竟只是自己的推測,而且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從四品的官員不是說動就能動的。

………………………………

第二天清晨,曾守山跟送行的黃藍水和楊項律兩位師兄說了一句︰「如事有不測,請立即帶先生家眷避往楚省,找萇沙城嘉勇侯府,這是我的親筆信。」黃、楊二人不明曾守山所謂,曾守山也沒時間解釋,撂下一句︰「但願我多此一舉。」說完追上先生趕路。

王伯安只帶了幕僚刑名師爺田敬和曾守山,沒有任何扈從和侍衛,三人三馬,輕裝而行,前往省城。王伯安年輕時曾習文習武,尚游俠,喜邊塞,雖然後來做官習慣坐轎,但騎術沒有丟下。

三人天明則行,日暮則宿,不敢耽擱,竟然在第二天下午趕到了省城。當即便去拜訪巡撫馬侯金,被告知馬大人外出未歸。王伯安堅持在巡撫衙門等候,吏員不敢怠慢請至內堂喝茶。

到晚飯時間馬侯金還是沒有出現,巡撫衙門的幕僚陪著王伯安一行說了些話,見他們堅持不肯走,便在外面飯館訂了好飯好菜送到衙門招待他們。吃完飯繼續等。王伯安三人趕了兩天路,本來就疲乏不堪,等人又閑極無聊,竟然呵欠連連。師爺田敬趴在椅子上睡著了,曾守山精力好些,但也有些招架不住乏意,再看王伯安,他雖然坐姿端正,但忍不住暗暗呵欠,在勉強堅持。

直到亥時,馬侯金馬大人才施施然出現。打著哈哈進來︰「伯安啊,讓你久等,本官實在失禮。」馬侯金大概五十來歲,身材發福,滿面紅光,只是眼楮很小,笑起來給人感覺倒是不賴,有一種親和力。

王伯安上前施禮,笑道︰「馬大人日理萬機,為紺省百姓操心勞神,下官等會是應該的。」

「伯安就是會說話啊,哈哈。」馬侯金笑得親熱,拉著王伯安似是非常熟稔。「來人啊,看茶,上好茶。」

田、曾二人在外頭等候,馬侯金和王伯安兩人就賓主之位坐好。馬侯金道︰「伯安,你來得正是時候,前不久楚省的魏大人送了我一些珍藏的君山毛尖,給你嘗嘗。」

「我還真是有口福了。多謝馬大人。」

「伯安老弟,叫什麼大人,生分了。喊我老哥就行了。」馬侯金全不介意自己比王伯安品級整整高出兩級,和他稱兄道弟。

王伯安謹守下屬之禮,中規中矩和他說著話︰「不敢,不敢,馬大人抬愛了。」

馬侯金和王伯安說著些閑話,東拉西扯,問些身體好不好,家里怎麼樣之類的問題,就是不問王伯安來省城干什麼。王伯安每次將話題往這方面引,都被馬侯金巧妙的避開。

王伯安沒辦法,稍稍提高聲調︰「馬大人,我今天來是想看看省里對剿匪有什麼部署,下官願盡綿薄之力。」

馬侯金眼中閃過一絲不愉之色,但馬上又笑哈哈地道︰「剿匪事雖大,但你們的身體也很重要。今天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著端茶送客。

王伯安只得告辭。

馬侯金起身相送,一直送到門外。又囑咐下屬好好招待王伯安等人。

王伯安三人被安排到一處獨立的院落,庭院寬敞,古槐參天。另有八個婢女伺候起居。

一晚無話。第二天一早,王伯安三人又去巡撫衙門求見,結果沒見著人。上午下午都是如此。晚上馬侯金才出現。這次王伯安不配合他打哈哈了,直接問剿匪事宜,馬侯金沉著臉道︰「此事本官自有安排,這幾天正在籌劃。」說完又拍著王伯安的肩膀,變臉笑眯眯地道︰「到時少不得你們出力,這幾天就在省城好好轉轉,有什麼需要就跟下人說。」

明知馬侯金在敷衍,王伯安拿他一點辦法沒有。常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馬侯金比他不止高了一級。

休息一晚之後,王伯安吃過早餐又去巡撫衙門打听,巡撫的僚屬說大人到鄰近的府縣視察去了,這兩天不回來。

王伯安三人到了省城整整四天,不得要領。期間曾守山幾次出去打听顏易直的消息,也沒有任何實質的回復,似乎有關顏易直的消息都被人有意地封鎖起來。王伯安心急如焚,時間越來越少,與其在省城磨時間還不如早點回九江整軍備戰。

第五天三人收拾行裝準備回九江,巡撫衙門來人告知馬大人有請。曾守山和田敬想跟著去卻被攔下,對方說馬大人只請王大人一人。曾守山示意王伯安別去,王伯安笑道︰「馬大人有請,怎可以不去?你稍安勿躁,和田師爺在此等候。」說著湊近曾守山,壓低聲音道︰「我不可不去。但你可見機行事。」

曾守山沒辦法,只得退回等待。估計先生也感知到了一些不妥,但身居其位不得不行。他是馬侯金的下屬,長官召見豈有不去之理;來此本為襄贊剿匪拒賊大計,更不可不去。也許去是錯,但不去肯定更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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