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園天下 四十九 入獄

作者 ︰ 牛山

更新時間︰2013-02-01

第四十九章入獄

曾守山和田師爺在別院里等了近一個時辰,田師爺呆不住,說到外面走走。曾守山不願出去,想在此看兩頁書,靜靜心。他無論到哪都隨身攜帶一卷書,有時間便看,當然除了那次刺殺行動。田師爺坐不住獨自往外溜達去了。

曾守山總感覺心神浮躁,便調息寧神,還沒看兩行字,卻發現田敬又回來了。

「我們被軟禁了。」田敬進門便怒氣沖天地說道「外面有他們的人,我們出不去。」

曾守山大吃一驚,這個馬侯金膽子太大了吧。自己和田敬被軟禁,說明先生現在的情況肯定更加不妙。他馬侯金竟然敢對堂堂從四品的朝廷命官下手,簡直是無法無天。

曾守山收起書,起身往外走去,穿過庭院來到了外面的大門口,果然見十幾個兵士把住了門口。曾守山作勢要出,兵士立即攔住他︰「不好意思,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們不能外出。」

「憑什麼?」曾守山冷聲道。

「就是,你們憑什麼這麼做。」跟在曾守山身後的田敬怒道︰「你們這是變相的囚禁。」

那些兵士繃著臉不說話,似乎懶得解釋。

曾守山強行往外走,那些兵士立即刀劍出鞘,冷目而視。

「好,好。你們厲害。」曾守山張開手,表示不會強行反抗,轉身退回屋里。他不是沖不出去,而是因為不明情況不敢貿然動手,何況身邊還有一個文弱書生田敬師爺。

回到屋里,田敬氣憤難耐,一邊罵馬侯金一邊走來走去。

曾守山也氣,但他強行克制,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生氣,而是冷靜去把事情捋清楚,想出解決的辦法。

「田師爺,你停一下,問你一個事情。」曾守山看著走來走去的田敬。

田敬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還沒有平靜下來,道︰「什麼事?」

「從朝廷的律法上來講,巡撫有沒有權力控制或者抓捕知府?」曾守山問道。

「沒有。馬侯金這是瘋了。」田敬氣道。

「首先我們可以肯定馬侯金不是瘋了,他這種人也許是世上最難瘋掉的人。」曾守山按住田敬,道︰「田師爺,你冷靜些,好好想想。馬侯金既然軟禁我們倆,說明他也將對我們王大人不利。但他這麼做不怕掉腦袋嗎?」

田敬慢慢地冷靜下來,做師爺的人本來就差不到哪去。他分析道︰「巡撫直接拿掉知府級別的官員也不是沒有先例,但要不是知府犯了重大罪行,例如謀逆,要不就是戰爭非常時期。不過這也得報請朝廷。」

接著又道︰「現在肯定不屬于這些情況,所以馬侯金沒有權力先行後奏控制王大人。除非他以某種罪名污蔑王大人,並已經得到朝廷的批準。」

田師爺在這方面見多識廣,曾守山深信不疑。但還是不解︰「不對,如果是朝廷要罷免或控制先生,馬侯金早就開始行動了,不會等到現在,更不會和先生客客氣氣地見面說話。」

田師爺飛速轉動腦筋,道︰「難道馬侯金上章彈劾王大人,他們在朝廷很有勢力,要拿掉王大人應該不在話下。但時間不對啊,即便他彈劾先生得到朝廷的核準,朝廷再把命令通知給馬侯金,那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的。從這里到京城來回至少得一個月時間。」

曾守山道︰「這件事確實有問題,不過據田師爺你的分析,馬侯金現在肯定是非法行使權力。可惜我們在這里兩眼一抹黑,沒有信息來源,什麼也弄不清楚。」

這時十幾個兵士全副武裝氣勢洶洶地沖到屋里。為首的大聲宣布︰「九江知府王伯安私自征兵、串通撫標千總顏易直嘩變,圖謀不軌,現已認罪。爾等亦是同謀幫凶,抓回衙門候審。動手!」看來馬侯金決定由軟禁變為直接抓捕了。

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帶領軍民苦戰卻敵,保境安民的功臣瞬間變成圖謀不軌的罪人。這實在讓人有點接受不了。

田敬怒極而笑︰「好得很,好得很啊。我看你馬侯金就是匪軍的臥底吧?」

曾守山對田敬苦笑道︰「好了,這下我們不用在這想來想去了。」

………………………………

曾守山被投進了城北的監獄。田敬和他分開關押,現在不知關在何處。

牢里的氣味很難聞,臭味、餿味夾雜在一起,讓人聞之想嘔。又陰森森的,常年不見太陽,溫度很低。曾守山環視監牢,喃喃道︰「不賴嘛,還是單間。」

當天晚上,曾守山手戴鐐銬正盤腿而坐,誠心靜慮。正如先生所言,大凡苦難境遇,正是磨礪心境,發明良知的契機。

曾守山不用刻意求靜,不似別人要專門抽時間靜坐。他在習拳過程中早已明了動靜之機,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他所習者誠字而已。無妄曰誠,不欺曰誠,正欲曰誠。誠為道,良知為本。道者,導也。以誠為導,誠之極致便是良知。

他反思自己到九江以來的所作所為︰所欲者皆正欲,所為者皆不得不為,誠然無歉。既然如此,有何懼焉!雖千萬人,吾往矣!

有幾個獄卒來叫曾守山,見他正怡然自樂,一人笑道︰「我干這行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坐牢都坐得這麼安靜的。」

另幾人大笑。然後對曾守山喝道︰「起來,別裝了,我們大人有請。」

說著打開牢門,曾守山慢慢起身,閑庭信步地走出來。有兩獄卒對曾守山推推搡搡,罵道︰「快點,別磨磨蹭蹭。」可惜他推不動。曾守山回過頭居高臨下的冷冷看著那兩獄卒。曾守山的身板和個頭天然給人一種壓迫感,那兩獄卒氣勢先自弱了,放緩語氣道︰「走吧,我們大人等著呢。」

來到外堂,曾守山見堂上端坐三個官員,官服品級竟然不低。堂下兩排站著衙役,後面還放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堂上官員開始審問︰「犯人曾守山。九江知府擅自征兵圖謀不軌之事,你知是不知?」

曾守山默然不應。

對方又問︰「王伯安串通顏易直一事你是否參與?」

曾守山還是不說話。這些話沒法回答,堂上官員的問話本身就帶有很大誘導性,無論答然或者否都會掉進他們設計的陷阱之中。

見曾守山進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臉上神情還看似雲淡風輕,問話官員勃然大怒,驚堂木一拍︰「大膽刑囚,速速招來,否則大刑伺候。」

曾守山好像沒听到似的。

「上刑!」那官員很生氣。

看著一大堆刑具搬上來,曾守山頭皮發麻。他可不想被這些東西弄來弄去,于是道︰「慢,我有話說。」

見曾守山懼怕刑具要招供,堂上三人喜形于面。但曾守山下面的話讓他們覺得被戲耍了︰「但不是跟你們講,你們資格不夠。」

右邊官員氣極而笑道︰「中間這位大人是我紺省臬司,提刑按察使大人,夠不夠?」

「不夠,我要見巡撫馬大人。我只跟他說。」曾守山淡淡地道。

那官員獰笑道︰「馬大人你暫時見不著,先讓你見見這些‘大人’吧。」說著示意上刑。

「慢,你知道我是誰吧?」曾守山突然道。

「我管你是誰,少來這套,我見的多了。上刑,別理他。」那官員道。

曾守山嘆口氣,不再說話,踫上以刑具為宗的審問官員算自己倒霉,看來今晚這竹板燒肉是免不了了。

正在曾守山以為自己要承受皮肉之苦時,堂上中間那位據說是按察使的大人開口了︰「等一下。」然後看著曾守山道︰「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是誰?」

曾守山嘴角綻出一絲笑意,慢慢道︰「萇沙城曾府。」

堂上三名官員略微動容,那按察使道︰「說清楚。」

「我是一等嘉勇侯之子,一等肅毅公之佷。」曾守山傲然道。

「你說是就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肅毅公曾邦侯和嘉勇侯曾邦泉雖然現已退居在野,但無論在朝在野都有不小的影響力,要是真嚴刑逼供其子佷到時可就不好弄了。但他們還是要求證一下。

「沒辦法證明,因為我說什麼你們不會相信。不過在你們抓我進來之前,我已經派人送了密信回家,這里離萇沙城不是太遠,相信一旬之內,便有人來問你們要人。」曾守山慢慢悠悠地道。

堂上三位官員相互對視了一眼,又竊竊私語一陣,然後竟然停止了審訊,吩咐人把曾守山送回監房。

曾守山被獄卒再次送入監房,一個獄卒看著波瀾不驚的曾守山有點不爽,故意諷道︰「小伙子,繼續享受你的牢獄生活吧,哈哈。」

曾守山聞言,回過頭來看著說話的那位獄卒靜靜地道︰「我在牢獄不過一時,你在牢獄卻是一世。」

那獄卒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明白了曾守山的意思,氣急敗壞,便要收拾這個另類的疑犯,卻被旁邊的獄卒拉住。邊上的人告訴他,這個疑犯可能有點背景,上頭交代下來得好生對待。那獄卒沒辦法,悻悻作罷。

曾守山過了五天牢獄生活,發現伙食竟然還不錯。曾守山暗暗發笑。

期間有幾個官員來找過他談話,他只是不言,說只和巡撫大人講。

時間一天天過,紺省剿匪的形勢只怕是每況愈下,不知現在邱波利已經到了哪里,先生如今怎麼樣,如果沒有省城的統籌和支持,九江能否逃過劫難。曾守山感受到了一種深重的無奈感,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第六天無人來見,平平淡淡過去。曾守山不知道時辰,整個監獄里此時已完全沒有光線透進來,牢房里完全一片漆黑,估計太陽落山很久了。他正在盤拳架,雖然地方有點狹窄,但他早已收放自如,拳架可大可小,可高可低,不過一招一式之間極其專注和認真,似乎他不是在打拳而是進行某種藝術創造。這時有馬燈光線亮起,監獄門被打開,曾守山慢慢收起拳架。這次卻是獄卒長親自將曾守山帶出監房,說是有貴人要見。

出了城北監獄曾守山被帶上一輛馬車。在一隊全副武裝的兵士護送下,馬車往西駛去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在一棟看起來非常普通的院落門前停下。曾守山走進院門,雖然火把光線不如白天亮堂,但他還是可以看出院子里面布置得非常有講究,絕不像外面那麼普通。自從出了監獄曾守山手上的鐐銬就被解開,不過這些士兵的動作和眼神似乎告訴他,這里的戒備其實非常森嚴。

曾守山先被帶去沫浴更衣,換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舒服了不少,不過還是可以隱隱聞到監獄里的味道。然後被請到一個房間里,房間里外都有護衛,曾守山坦然自若,自顧自地喝著下人遞送來的熱茶。

不大一會,一個發福的身體來到房間,正如他所料,來者正是紺省巡撫馬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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