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湯 第十八章 南泉斬貓

作者 ︰ 上官初雪

顧玄青會問我什麼?

我心念電轉之間,轉過了幾個問題,有可能都是我要回答的。這些問題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會問我怎麼認識這水書。估計這也是他們最想知道的。

不出所料,顧玄青嘿嘿干笑了兩聲︰「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姬七哥說得不錯,吳天兄弟果然是牛人。沒想到這居然是水書,我今天算開眼界了。兄弟,你是怎麼會認識這古文字的呢?」

我看了看顧玄青,又看了看李老八,有點疑惑。

李老八見我遲疑,忙不迭的說道︰「兄弟,剛才忙著問了。這是我朋友顧玄青,在我公司里做事。」

「哦,顧哥啊。你問我怎麼認識的,說來話長,識別這文字還是我小時候一老頭教我的。」我說。

顧玄青故作驚訝︰「喲呵,看不出小兄弟識文斷字還有奇遇?」

我說︰「什麼奇遇啊,就是個叫金補藥的老頭教的。我現在都很多年沒見著他了,听說這金補藥死了,有的人又說金補藥沒有死。」

我言簡意賅,三言兩句直接回了顧玄青這問話。

「你不就是想知道這個嗎?我先拋出來佔主動,讓你無處用力,看你顧玄青白費心思勁。」我心里說。

顧玄青張了張嘴,顯然這個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可能是來得太快,太容易了。

顧玄青老鼠眼轉了兩轉,接著又說︰「听姬七說兄弟對佛學也頗有研究?」

我說︰「顧哥,別听姬七哥那飄揚的話。我就是學著感興趣而已,說不上研究。」

顧玄青說︰「兄弟,你謙虛了。今天幸會,正好你哥哥我也有點這個愛好,有個問題還想和兄弟探討一下如何?」

我說︰「顧哥,我一學生能知道些什麼啊?不敢說探討,只要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訴顧哥。」

這人這番話一說出來,我心里是多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和緊張。

這顧玄青第一個問題套我的話,被我直接兜底,反到沒了話說,說不準後面還準備有好幾個問題,這謎底現了,問題也就沒用了。

這一計不成,又來第二計,分明是想看看我的學識,是不是如姬七所說,如果不是,後果難料。

這浩若煙海的佛學經典、禪宗公案,我雖是看過很多,而且尤其是各類禪宗公案記憶很深,但是我不知道這顧玄青會問什麼。

「靠,老子以不變應萬變。你他娘的還會問我《金剛經》第幾品經文?還會問我大乘正宗分之金剛眼和發心?如果你真是這樣的佛學大師,也不會和盜墓團伙一起同流合污,老子算死你你也不會有那麼深的道行。」我心想。

李老八兩兄弟听見顧玄青和我的對話,自然心領神會,知道顧玄青是在試探我的底,當下也是全神貫注的看著我。

尤其是老九李建軍,這人眼中凶光外露,死死的盯著我的臉,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些什麼。

雖然我解釋了水書,給他們提供了極其有用的消息。但這幾人都是江湖老手,實際上對我仍然是深存懷疑,不坐實那是不會放松丁點兒警惕。

而眼前要鑒別我身份最好的辦法就是由顧玄青來探我的虛實,因為顧玄青據說也是個「史通」。

我暗忖︰看這樣子,如果我答不出顧玄青的問題,那就是與姬七所說的不符,所說情況不符,其中必有緣故,說不準就是假的。說不準這李老九就會對我動手。

顧玄青想了想,停了幾秒鐘。這幾秒鐘,我低垂眼簾,嘩啦、嘩啦翻著手中的《收藏》。

這空氣中彌漫著緊張氣氛,甚至有點窒息,在這氣氛之下,我感覺這幾秒鐘那是異常的漫長。

我原來那些看過的《狂禪.‘無門關’鏡詮》、《禪話》、《中國佛教發展史略》、《禪海尋機》等等佛學資料,在這個時候,都紛紛紛攘攘的在腦海里涌了出來,如露亦如電般一閃而過。

就等這顧玄青說話!

顧玄青緩緩問道︰「佛可殺生嗎?」

我也想了想,說︰「可!」

顧玄青又問︰「佛戒殺生嗎?」

我答︰「戒!」

顧玄青听我說完這兩個字,臉色一變,隨即默然不語。

「**,奸人。」我在心里問候了這顧玄青。為什麼,因為顧玄青問我這兩個問題,又耍了個花招。說陰毒點,又給我下了個絆子。

這絆子是什麼?就是不給你說任何前提,但是你要答對這前提結論下的提問。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這兩個問來源于一樁禪宗公案,而這樁公案涉及到宗教的大智慧核心,那就是「在殘酷中見到慈悲」。

顧玄青故意隱瞞了這禪宗公案前提,直接問我,很顯然就是要看我的水究竟有多深。

***和李建軍听見我和顧玄青的對話,看樣子這兩人對這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我們說的什麼。

李建軍直楞楞的問顧玄青︰「問完了?」

沒等顧玄青回話,我插嘴道︰「顧哥是怕兄弟我出丑,‘殺生’與‘不殺生‘,‘可’與‘戒’,這看似矛盾的對立悖論,事實上潛藏著禪宗的絕對超邏輯自由。

剛才顧哥可能少說了個事情。那就是還有一樁公案。什麼禪宗公案?

南泉斬貓!

南泉和尚因東西堂爭貓兒,泉乃提起雲︰大眾道得即救,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泉遂斬之。晚,趙州外歸,泉舉似州,州乃月兌履安頭上而出。泉雲︰「子若在,即救得貓兒。」

翻譯過來說︰有一天,南泉和尚座下東西兩堂的僧人爭要一只貓,正好讓他看見,南泉和尚便對大家說︰‘說的出就救得這只貓,說不出就殺掉它。’大家無言以對,南泉就殺了這只貓。趙州和尚從外面回來後,南泉把經過說給他听,趙州和尚听了,月兌下鞋子放在頭上就走了出去。南泉說︰‘剛才若你在場,就救了貓兒。’

你們可能認為南泉不該殺貓嗎?應該慈悲為懷?可惜的是釋迦牟尼也殺過人的。

《大涅磐經》載,釋迦牟尼曾說︰他在往昔無量世前做大國王的時候,曾供養一位婆羅門四十年。但有一天,這婆羅門說一句誹謗大乘佛教的話,釋迦牟尼說︰‘我于爾時,立斷彼命。’當時就宰了他!一句話,顧哥問我的意思就是這殺中有救,救中有殺的一則典故。」

顧玄青听到我點破了,這臉上頓時有點尷尬,連連說道︰「兄弟說得是,說得是。」

說完,顧玄青在***耳朵邊上嘰咕了好一會兒,這***眼楮笑眯眯的︰「吳天兄弟,有幾把刷子。」

顧玄青在給***咬耳邊的時候,我注意到***的左手腕上露出個玉環。

那玉環呈深棕黃色,最獨特的是這玉環和普通玉環形狀都不一樣,不是光滑的圓環,而是成夔龍形狀,環形透雕而成。這玉環兩面紋飾相同,夔龍張口露牙,餃其尾。龍身陰刻卷雲紋,外緣有透雕的鉤狀飾。

這玉環太特別了,古飛歌教授那本《古玉鑒定二十講》里面有幅插圖,說的就是它,這是只西漢中期的玉夔龍紋環。

我心想︰「李老八,你狗日的是從那座漢墓中挖出來的?也該我探探你了。」

我說︰「八哥過獎了,我那是胡謅吹牛。還是八哥好福氣。八哥左手上這西漢中期玉夔龍紋環是闢邪神物哦,準保佑八哥今年發大財。」

猛听得我這一說,李老八下意識的把左手腕朝衣袖里縮了縮。訕笑起來︰「兄弟好眼力,好眼力。老九,去外面車上拿錢。」

蓉城,冬,雨夜。

我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心沉如冰。這李氏盜墓團伙真的就是鐵板一塊,無法打入?

我反復回憶在可居茶坊的一言一行,都經過深思熟慮,絕對沒有露一點半點可疑之處。如果真要說什麼可疑,那就是對李老八玉夔龍紋環說得太準?

路燈下,我搖了頭。

搖頭不打緊,左邊一瞥之間,有個人影慌亂中閃入了我經過的一個書報亭。

寶馬x6,李老八兄弟和顧玄青一路急奔。

顧玄青坐在副駕座上︰「八哥,這姓吳的絕對是那金補藥的弟子。但有個擔憂我不得不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今天只是考了這姓吳的水深,這硬件怎麼樣還不知道。這不怕萬一就怕一萬,萬一這姓吳的是警察怎麼辦?

第二,這水書除了我們就這兄弟認識,我原來就說不能放了他。既然八哥在可居茶坊發話,我總覺得這人就不能放他走,八哥,我已經安排了段五跟著他。」

李建軍說︰「軍師,我知道你說的硬件是什麼,就是啥住址啊/名字啊什麼的。你要想啊,如果這人真是警察,這些東西還要你去查漏洞啊?那不是扯淡,要說這人真要是警察,那我們在路上做了他。」

李建軍模了模下巴︰「九弟,現在是和諧社會。老爺子不是教導我們嗎?不要打打殺殺的,說心里話,那三個鬼師如果不是死硬,我到現在也是不想殺他們的。

你們說的這個假設不是沒有,我覺得呢。我們可以邊觀察邊動手。再說,就算這吳天是警察,我們難道就一定要殺了他。我就不信,這年頭給你五萬你不要,給你五十萬你不要,給你一千萬呢?

人為財死,老賴的路子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學的嘛。只要有錢,那公安部副部長李什麼周都可以搞定。何況一個小警察?老爺子那邊不是在公安系統里有人嗎?保險的話,把這消息告訴老爺子,讓那人查查。

再說了,那小兄弟對古文字和古玩、佛學那研究,哥佩服。這人要是為我們所用,九弟,最重要的是什麼?人才啊。」

李老八這一席話說得頭頭是道,李建軍,包括顧玄青是听得心悅誠服。

李老八接著說︰「老爺子催得那麼緊,我把可能出現的問題想過幾遍。包括方法,行走的路線,允許的最長時間,可能發生的意外,怎樣處理等等。我想好一件事,就把它定下來,全部想好之後,我覺得有把握了,再行動。是不是?軍師?」

顧玄青和在後座上的鄭三炮都點了點頭。

李老八繼續說道︰「這次老爺子發話尋夜郎王墳,說心里話,我自己也有這次出去干事,就回不來的打算。所以你們也不要考慮自己的得失,這樣,我們就什麼都不怕。

第二,我們事先準備要很充分,不允許有一丁點疏漏。別人可以犯錯,我們不能犯,一個小錯,就可能斷送掉自己的性命。你們記著,我是個冥思苦想的人,先往最壞處想,先要做好應付最困難的局面的準備。

第三,這次去金絲峽找金補藥我和我兄弟一塊兒去,大家兄弟共富貴、共患難。

第四,軍師讓段五跟吳天跟得好,一是可以看這人走那里去。而是可以看這人接觸了什麼人。但是漏了最後一點。那就是,這個人不是要跟,是要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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