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後視鏡中,老陳一瞥,已經看到了急追而來的老鬼。
跳下車,老陳看見的是滿臉焦急的我和茗雅,李若煙不知發生了什麼,在副駕位置上探頭問我。「天哥,咋回事?」
我笑了笑︰「沒事兒,我問問我師傅。」
我壓低聲音問老陳︰「師傅,古飛歌老教授和姬七提供保護沒?」
老陳習慣性地從懷里掏出二鍋頭,剛要擰開,又蓋上了。老陳說︰「你就是問這個?這個你還用問?」
茗雅在一旁著急,搖了搖老陳的胳膊︰「師傅,你快說啊。這都要出人命了,你還說繞口令?」
老陳抬手指了指我們,呵呵地笑了起來︰「你們幾個啊,是不是太小看師傅了?我就怕他們不去找古教授,但是姬七我是指令他暫時隱身,至于什麼原因我以後告訴你們。總之你們放心,古教授絕沒有生命危險。」
「師傅,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啊。」茗雅高興地跳了起來。
「師傅,你真行!」我在心里說,可是顧玄青和鄭三炮會不會真地去找古飛歌?我有點擔心。
「嘟……」,老陳擱在駕駛室里的手機鈴響。
「什麼?跑了?」,老陳在手機里大聲說。
我心里一沉,很明顯,一定是負責保護並試圖抓捕顧玄青和鄭三炮的同事暴露了。顧玄青和鄭三炮肯定也清楚了我的身份,說不定正在計劃對我實施瘋狂報復。
「千萬不能留下指紋!千萬別跟三親六戚聯系,更不能使用信用卡,不坐飛機,也不要住酒店,總之絕不在公開場合留下任何身份信息。一年之內我們不見面,不聯系,不溝通。一年後再聯系,記住了?」
顧玄青一字一句地跟鄭三炮說道。
鄭三炮點了點頭︰「媽的,就是便宜了吳天和李若煙。早知道我就在那豎井那兒等著他們。」
顧玄青說︰「你等他?他現在還等著我們去找他呢,你想想,古飛歌已經就是個餌了,更何況是他?先躲過這陣風聲,再說我還有個更重要的事情去辦,熔黃金戰馬的金條呢?」
鄭三炮從床底下拖出背包︰「都在這兒呢。,一共打了六條。」
顧玄青說︰「打金條沒出什麼紕漏吧?」
鄭三炮拿起桌上的匕首,在手上轉動,耍了個花式。「紕漏?你說要是把熔金的王水倒在你喉嚨里還會不會出什麼紕漏?」
等鄭三炮把這句話說完,顧玄青已經知道了結果。
顧玄青拿起兩根金條︰「三炮,這次分開,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面,反正我們生死兄弟有啥說啥。要嘛你選象髓珠和兩根金條,要嘛你就要四根金條和黃金吳鉤,隨你選。」
鄭三炮說︰「軍師,那什麼象髓珠對我這個粗人沒啥用,我也懶得去聯系什麼買家,你要你就拿去。對了,你剛才說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顧玄青背上登山包,咬了咬牙︰「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回到成都,張國華和楊小天已經在等我們。
握著張國華溫暖的雙手,我忽然想起在商洛夜市時老陳悄悄握我的那一下。那種感動忽地涌上心頭,變成了我眼中淌下的熱淚。
我有點哽咽︰「張局、楊局,我沒有完成好任務。顧玄青和鄭三炮沒有抓著,還有老爺子……」
張國華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能那麼說,雖然老爺子不知去向,顧玄青和鄭三炮仍然在逃。但這次獵王行動也很有斬獲,李老八盜墓集團完全覆滅,你起到了關鍵作用。唯一可惜的是那個內鬼沒被挖出來,不過這樣也好,敲山震虎,我看那內鬼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再怎麼動作。」
楊小天眼眶也有點濕潤︰「無畏,第一次執行臥底,能平安回來,我很高興。上次沒喝的慶功酒,這次回陽州給你補上。」
張國華說︰「小天,你這是拉幫結派啊,看樣子慶功酒你是不準備請我?」
楊小天說︰「我請還請不到呢,要不張局再拿點老茅台出來?」
「我的老茅台啊,早有人給我偷走喝啦!」張國華說完,眼楮瞟了瞟茗雅。听張國華說到上次茗雅偷酒的事兒,老陳、老鬼和我都笑了起來。
茗雅臉紅紅的︰「老爸,你那兒不是還有一瓶嘛。」
張國華哈哈大笑︰「你看我說什麼呢,這才是臥底啊。我就那麼點好酒,全曝光了!走,今晚這頓慶功酒,我請。」
吃飯前,老陳、我、茗雅、老鬼陪李若煙去中國建行成都分行取到了李老八留給她的那只銀色小箱。密碼的確是李若煙生日,最後那幾位數字竟然是李若煙出生當天的準確時間。
在李若煙打開箱子的那一剎那,我有點緊張。畢竟這是有關李老八盜墓集團的唯一線索了,那里面究竟會有什麼呢?是不是和我們曾經分析過的一樣,留有李老八盜墓集團的犯罪記錄和老爺子的聯系記錄呢?
失望!
除了失望,緊接而來的還是失望!
不要說任何一點有關老爺子和顧玄青、鄭三炮的資料信息,就是關于李老八自己,包括整個盜墓集團的信息都沒有。箱內除了封信、一本存折和三塊拳頭大小的羊脂玉籽料,其他空無一物。
李若煙拿起那封信拆開,等看完的時候,已是泣不成聲。那張信紙從李若煙指縫中滑下來,掉在了地上。
李老八究竟寫了什麼?我彎腰撿起李老八留給李若煙的這封信。
「煙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老爸已經不在了,不要怪老爸把你一個人留在這世界上。
如果警察找你,你就把老爸留給你的那塊表交給警察,相信他們也不會為難你。
存折上的錢足夠你繼續完成你的學業,那幾塊和田玉籽料千萬保存好,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那是你媽媽用命換來的。
煙兒!
等你學成回來的時候,五、六月份的新疆伊犁谷地,你可以去那里看看。那地方除了有漫山遍野的薰衣草,也是我和你媽媽認識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里也是你的出生地。
如果有來生,我還想和你媽媽和你在一起……***!」
我把這封信念完的時候,老陳、茗雅和老鬼都沒有說話,只有李若煙在輕輕地抽泣。
火鍋!
成都武侯區通祠路39號麻辣空間食府!
成都最麻的火鍋,混合著毛肚、耗兒魚、鴨舌、肥牛肉,在寒冷的蓉城冬夜,沸騰翻滾!
席間張國華接了個電話,張國華把筷子在桌上一拍。職業的敏感告訴我,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成都麓山國際社區a102幢別墅,整幢別墅都被拉上了黃白相間的警戒線。
刑偵支隊的同事有的在詢問小區保安,有的在調取監控錄像,有的在尋找犯罪嫌疑人可能留下的腳印、指紋痕跡。
「兩名死者都死在浴室內,死狀極慘。最奇怪的是浴室牆面上留下的那些血跡文字,我們看不懂。國華局長說你們對異形文字很有研究,正好請你們看看。」xx省刑偵局副局長李猛邊走邊給楊小天和老陳介紹情況。
「茗雅不要進來,無畏,老鬼跟我進去。」老陳扭頭對我、老鬼和茗雅說。
茗雅氣得一跺腳︰「憑什麼?師傅你……」
老陳表情嚴肅︰「執行命令。」
戴上口罩和乳膠手套,我和老陳、老鬼走進了a102幢別墅的浴室。這棟別墅的浴室位于二樓西南方的一角,推窗可以見遠方的小河、草坡和樹林,視野極佳。
因為冬天的緣故,浴缸內兩具全身**的尸體還沒有被泡出巨人觀,但也散發出血腥的惡臭。
男尸年齡大約在六十歲上下,女尸很年輕,估計在二十來歲。男尸身上密布著銳器的刺創,頸部一刀幾乎要割下頭來。女尸倒還基本完整,除了那些奇形怪狀的傷痕,觸目驚心的是胸部被切成了棉絮狀的兩塊碎肉。
老鬼雖說也看過些殺人現場,卻也沒見過這樣的慘狀,捂著嘴在窗戶邊上翻江倒海。
老陳一言不發,在浴缸的血水里對兩具尸體翻翻揀揀。過了好一會兒,老陳邊月兌乳膠手套邊說︰「無畏,這兩人死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從手段上看,足足有12種之多,難道這兩人死法和那三個鬼師一樣?是《黑暗傳》中記載的十二祭歌?」
我沒有說話,從進門開始。我只看了浴缸里的尸體幾眼,就一直在看浴室的牆面。
浴室牆面上,凶手用被害人的鮮血在牆上寫下了兩排字。鮮血早已干涸,在雪白的牆磚上留下淋灕而下的黑色血漬,這些血漬組成的文字圖案不是什麼特別符號,而是一種非常獨特的少數民族象形文字。這文字寫的是︰死亡是另一種開端,我會永遠看著你們……
成都雙流機場候機大廳,熙熙攘攘的旅客擁擠在各個登機口,行色匆匆。我和老鬼、茗雅送李若煙飛往上海,再轉機飛往倫敦。
李若煙說︰「天哥,我們還會見面嗎?」
我笑著說︰「會啊,怎麼不會。」
「各位旅客請注意,您所乘坐的東方航空mu502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攜帶好您的隨身物品由2號登機口登機,祝您旅途愉快,謝謝!」
飛往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的東航航班即將起飛了,李若煙朝我、茗雅和老鬼揮了揮手,拉著旅行包走向登記口。不長的一段距離,李若煙回頭看了我好幾次。
看著李若煙落寞的背影,想起我和她在漩塘沼穴下遭遇的那些生死巨變。我鼻子有點發酸,她從此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學業完成後,她會去伊犁谷地看薰衣草花海嗎?會去看李老八和她媽媽認識的那個地方嗎?她難道不想知道她媽媽為什麼會用命換來幾塊和田玉籽料?
難道李老八會在伊犁谷地藏著什麼貓膩?我腦子里轉著這些疑問,不禁有點發怔。
茗雅捅了捅我︰「走吧,師傅還在成都等我們呢。」
「好」,我邊答應茗雅,正待轉身。眼角余光一瞥,李若煙放下旅行包,突然轉身朝我跑來。
「等等,天哥,我還有件事沒做。」
「什麼沒做?」
看著突然奔回來的李若煙,我一頭霧水。
「天哥,抱抱你可以嗎?」
李若煙有點俏皮,這是我第二次看見李若煙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第一次還是在漩塘邊上她看見李老八的時候。
「當然可以,也祝你一路平安!」
我微笑著伸出雙手,老鬼在一旁憨笑,茗雅扭頭去看正降落機場的一架航班。
「我會回來的!」李若煙在我耳邊輕輕的說。
老爺子死了,他的情人也死了。
當我踏入凶案現場的那一刻,當我看見浴室牆上那鮮血淋灕的水書文字的時候,我早己明白凶手是誰。而且,我也大概知道了浴缸里的兩個被害人是誰。
能用老爺子和他情人鮮血在牆上寫水書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哪個水族鬼師?還有誰?
能用十二種可怖手法讓被害人受盡折磨的,除了顧玄青還有誰?
但是顧玄青和鄭三炮消失了,在顧玄青和鄭三炮的居住地,包括附近小區,我們進行了地毯式的排查,也沒能找到這倆人的任何一點線索,仿佛這兩人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還有就是別墅里還有個人不見了,據走訪調查情況顯示,老爺子別墅里還有個姓張的年輕小伙。如果說門口那道血印痕跡不是顧玄青的,難道是姓張的年輕人受傷並且逃過了顧玄青的殺手?
與此同時,打金匠馬川的尸體在成都交大綠嶺小區附近被發現。
我隱隱覺得這件事和顧玄青、鄭三炮有關,這兩人十分清楚,黃金戰馬在他們手上,那就是個燙手的山芋,根本不容易出手。唯一的途徑是毀了,做成金磚或者金條。
如果是馬川接的這趟活,能做得出把王水倒進馬川喉嚨里的人,除了顧玄青和鄭三炮,我還真想不出誰會這麼殘忍的滅口。
氣焰囂張的挑釁,**果的威脅,喪心病狂的顧玄青!
回到陽州公安局,當我再次推開第五間刑偵檔案管理室的時候,牆上那些水書貼片和《黑暗傳》殘卷依然靜靜的貼在那里,三個玻璃缸中的鬼師頭顱,其中一個鬼師的眼楮還微微的睜開著。
「會的,總會有瞑目的那一天!」
我拉開窗簾,很久不見的冬日陽光破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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