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我們冥思苦想的樣子,崔囡說︰「你們瞧什麼呢?照俺說,這就是個北斗七星星圖。」
「什麼東西?北斗七星星圖?」
我一把抓住崔囡,急忙問到。
崔囡說︰「這有麼奇怪的,梅山巫師學巫術必先學星圖,你看這些蚌殼的位置,如果把一堆蚌殼看作一個點。你看這是不是北斗星圖。」
崔囡說著,抽出一根秦簡,在沙地上戳出七個孔眼。
崔囡畫出北斗七星的簡圖,我們頓時都看明白了。
我恍然大悟。
崔囡說得對,這人死後在身下用蚌殼擺出的確就是北斗星圖。
但這人為什麼要把蚌殼在身下擺成北斗七星星圖?而且選擇地點是在溫泉峽谷谷底?在地底沙漠中的沙蝕黑城?
這是什麼意思?和八陰虎符有關?
地下星圖!
司天者!
這是一個司天者!我喃喃說道。
茗雅問道︰「無畏,你說什麼呢?什麼司天者?」
我說︰「是的,這人應該是秦朝的一個司天,從秦簡記載來看,這人還是秦始皇時期的司天。可是這司天怎麼會跑到溫泉峽地底來呢?我不明白,只有看看何亮生手中的虎符了。」
老陳問︰「司天是什麼?」
我說︰「剛才崔囡提醒了我,就我所知,目前國內類似出土的有一處。就是河南省濮陽縣城內西水坡出土的蚌殼堆塑龍,屬距今六千年前的仰韶文化時代。
這處遺址中的一組蚌殼堆砌圖案和今天我們看到的極為相似,也可以說是這位秦朝司天的老祖宗。
這其中就有由蚌殼擺砌成的北斗圖象,還有龍、虎形狀。其方位關系與6000年前天上的龍、虎、北斗等星象相符,上下呼應,是華夏大地上所發現的最古天文圖。
更重要的是,這些蚌殼堆塑經國內外碳14同位素測定和樹輪改正,年代距今約為6000年前,是世界上已發現的最古星象體系圖。
考古界也據此推斷出了濮陽西水坡45號墓主人的身分,那就是一位偉大的司天者。」
我停了停,接著說︰「所以,我以此類推,判斷這具尸骸也應該是位司天。換句話說,這人即便不是司天,也和司天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
問題是何亮生為什麼拼死都要找到這里?他是怎麼死的?他和司天、袁素芳、渙散白、萬海龍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他手中的虎符怎麼會斷裂,那中間露出一截黑色的是什麼?」
老鬼翻了翻白眼︰「龍哥,你別提那麼多為什麼行不行。你現在特別像唐僧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先把何亮生看清楚再說下文嘛,崔姐,你說是不是,俺們活在當下嘛。」
听見我提出這麼一大堆毫無頭緒的問題,胖子頭都大了,在一邊發牢騷。
我站起來,從茗雅手中拿過手電,照著老鬼的臉。
老鬼的臉色好多了,雖然有些蒼白。我本來想照著他打趣兩句,老鬼雖說是開玩笑,但說得也有道理。
我把手電光停在老鬼的臉上,老鬼說︰「晃花我眼了,別照。」
我說︰「死胖子,叫你當斂骨師你不當,就會在旁邊說風涼話。來,跟我和師傅一起勘驗何亮生。」
老鬼樂了,臉上的肌肉抖了兩抖,連說︰「好,好!」。
我說完轉過身來,準備和老陳一起勘驗何亮生尸體。
就在我剛一轉身的時候,我腦海里忽然閃過老鬼剛才的笑容。
老鬼怎麼笑得那麼難看?
老鬼頭部受傷,連帶著臉部肌肉都有些浮腫僵硬,不可能笑得那麼夸張,臉部肌肉都在動?
我心生狐疑,折回去又用手電罩住了老鬼。
老鬼用手遮住手電光︰「哎、哎,你又照什麼?」
我一把把老鬼的胖手拉下來︰「給老子站好,別動!」
我把老鬼的胖手從他臉上移開,手電光只在老鬼臉上停留了幾秒,老鬼臉上的異象已把我和茗雅嚇得打了個寒戰。
饒是沉穩的老陳,看到這種情況也有點憋不住︰「你、你……」
只有崔囡冷冷地盯著老鬼……
我們究竟看見了什麼?
在老鬼頭部靠近傷口的地方,那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拱。也許是傷口的腫脹感混淆了老鬼的感官,這東西在傷口附近的皮膚里爬行,老鬼卻毫無所知。
老鬼只是覺得傷口癢,卻也不敢撓。
我剛才用手電光罩住老鬼的臉龐,只是定住了幾秒鐘。這東西在老鬼臉皮下,感覺敏銳,好像感覺到了手電光,朝著老鬼的頭皮里面就鑽了進去。這東西爬行的痕跡就像在老鬼臉上犁出兩道肉波紋。
我解開老鬼頭上的紗布,短短幾個小時,這冥蛇已經在老鬼額頭上拱出三四個棗核樣大包,這包塊上面紅腫發亮,里面的皮肉已經被咬嚙腐爛了。
這包塊在老鬼皮膚下不停蠕動,雖然移動速度不塊,看得人胸口陣陣發悶。
這是什麼?
難道這就是崔囡說的冥蛇?
究竟是不是那鬼東西?崔囡只是說了這下面可能有冥蛇,卻沒說這東西的厲害之處。它會不會鑽進老鬼腦子里?
想到這里,我背心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老鬼見我們臉色都變了,像看鬼一樣的看著他。心知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哪兒不對,頓時眼神大亂
「咋回事,我臉上有什麼?」老鬼驚惶的問道。
我吱吱唔唔的說︰「沒啥,你就是讓蚊子叮了幾個包。」
為了穩住老鬼的心神,我還拍了拍老鬼的肩膀。我把求助的目光轉向了崔囡。
我忍住陣陣胸悶說︰「沒事兒,」
我扭頭輕輕問崔囡︰「崔姐,你不是殺過這冥蛇嗎?有什麼辦法沒有?」
崔囡的臉上早沒了嬉笑,板得像塊鐵。
「在木魚客棧我也許會有辦法,可是在這兒。我能做到的只能防止冥蛇不攻擊我們,可是要我殺它,我也沒有辦法。」
老陳說︰「趕回木魚客棧要多長時間?「」
我算了算︰「最快我們也要一天,還是在最順利的。渙散白還在上面等著我們呢?」
崔囡說︰「一天?怕冥蛇早鑽進他腦子里去了。」
我說︰
崔囡的秘制護身藥粉怎麼會那麼神奇,冥蛇就沒有襲擊我們?
茗雅說︰「崔大姐,你這粉末那腥氣和黑狗血差不多。怎麼冥蛇沒有攻擊我們?」
崔囡說︰「我用殺了的冥蛇泡藥酒,然後加入把泡制的藥物在每月月虧的晚上陰干,最後磨成粉末。」
崔囡說︰「這兒沒黑狗,我也沒辦法啊?」
茗雅說︰「用黑狗血潑老鬼?」
崔囡說︰「那是江湖扯淡,我不是用黑狗血,而是用黑狗月復中的最腥最燥之氣。」
崔囡說︰「板壁岩山民劉奔的女兒劉惠,二十歲。去年早晨起來就發現左腿膝蓋突然紅腫生瘡,疼痛難忍。
他父親帶她去木魚鎮醫院檢查,醫生開藥以後,劉惠膝關節不痛了,可是特別癢。
劉惠每日抓撓,總是結疤好了幾天,復而又癢。結疤、又再發癢,再撓爛,幾番下來。劉惠的膝關節就爛了。
這期間劉奔帶著劉惠去湖北各大醫院就診,都是如此。癥狀用藥後稍加緩解,但往後依然如故,循環往復幾月,劉惠膝蓋已經嚴重潰爛,再到長沙第一人民醫院就診,醫院最終結論建議截肢。你們說怎麼辦?」
老陳和我、茗雅、老鬼張口結舌都回答不上來,對醫學上的奇病怪癥,中醫或者民間偏方多有現代醫學無法解釋的治愈案例。
崔囡繼續說︰「那天,他父親找到我,求我救救他的女兒。我被纏得沒有辦法,只好一試。其實我也沒有經驗,只是我阿媽說過一些,我依稀記得是那麼治療這類異癥。」
我說︰「怎麼處置?給小姑娘把腿割了?」
崔囡說︰「你說對了,動刀是必須的,不過動刀之前有幾件事情要做。第一是叫劉奔去木魚鎮買回來一條大黑狗,第二是叫劉奔帶著這黑狗去山里轉悠,直到黑狗走不動才能回來。
劉奔在山里轉了一天,自己累得渾身濕透,黑狗也是累得四腳癱軟,才叫劉奔給扛回來的。劉奔一到,我讓劉奔用繩索扎緊黑狗四肢和嘴,這才一刀割開了黑狗肚。」
茗雅問︰「割開黑狗肚?」
崔囡點點頭︰「我用劃開的黑狗肚對著劉惠的膝蓋,不一會兒,就看見從劉惠潰爛的膝蓋中鑽出一個頭來。
這頭也不大,棗核大小。這東西有眼窩無眼珠,而且鱗片逆向生長,三四厘米長。
這東西剛一露頭,我就用鐵針穿透了它的腦袋。這東西吃痛,在劉惠膝蓋中猛烈掙扎。我扔了黑狗,拈住鐵針,不讓這東西逃月兌,直到不動了,我才把它拉出來。
殺完冥蛇,劉惠潰爛的膝關節三兩個星期也就痊愈了。你們信不信?」
崔囡說完醫治冥蛇的經過,老鬼都听得呆了。
我心想︰這那兒是醫術?完全是《黑衣人》中殺滅外星生物的真實版。
老鬼哭笑不得︰「這地底上那兒找黑狗去?這不是要我命?再等幾個小時,冥蛇鑽到我腦子里去,我不是像那什麼木乃伊?不是瘋子就是被這東西把腦髓吃光?」
我說︰「這地底也沒處找黑狗,實在不行咱就生扎?」
崔囡說︰「看不見冥蛇的頭,我也不是很有把握。只能估計照著它潛藏的位置」
老鬼說︰「崔大姐,死在你手上,也比這東西啃了我腦髓強。」
茗雅從背包里掏出一罐單兵食品遞給老鬼。
老鬼揭開罐頭盒,「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吃,我吃,我吃死也做個飽死鬼!」
我說︰「你就扯吧,你就是一餓死鬼投胎,要死你也給我回你燒雞坊去!」
老鬼嘴里嚼著大塊的扣肉︰「隨你怎麼說,反正這條命自打跟你們出來就是你們的了,不是我自己的。」
我苦笑不已,造化弄人。老鬼的自嘲讓我無法回答,只有在心里祈禱崔囡能手到擒來,從老鬼額頭數個傷口中扎出那幾條冥蛇。
我說︰「胖子,要不我給你來一針嗎啡?」
老鬼一仰脖子,吸溜溜地把罐頭盒里的最後一滴汁水倒進嘴里。再一伸手,把空罐頭盒扔進了超流沙層。
那空罐頭盒在超流沙層表面僅僅停留了幾秒,沙層表面就悄無聲息地裂開一條縫隙。空罐頭盒一歪,陷了進去,縫隙合攏,恢復了平靜。
我們小心翼翼的渡過超流沙層,沒有掉一樣小東西進去。老鬼隨便這麼一扔,讓我們見識到了這超流沙層的厲害。
我和老陳、茗雅、崔囡都不禁暗暗心驚,好在我們平安渡過。如果跌了下去,那下面是什麼?是沙的暗流還是暗河,那下面又會不會有密密麻麻的冥蛇?
老鬼見我們目不轉楮的看著空罐頭盒沉沒,嘿嘿笑了起來︰「龍哥,你不是教我學禪意嗎?這禪是什麼東西?就是看透,也是看不透。你看像不像這超流沙層?呆會兒我要是死了,你就像我扔罐頭盒一樣,把我扔超流沙層里。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死在天地之間。只有一樣,重慶燒雞坊就拜托你交給我爸媽了。」
老鬼這一通「臨終遺言」說得我心酸無比,幾欲落下淚來︰「你就是扯犢子,我不要這你鬼差事,要給你自己回去給你爸媽。」
崔囡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通體黝黑的鐵針,拍了拍我肩膀,示意她已經準備好。讓我和老陳替老鬼準備。
我們繞到石灰岩書案的另一邊,繞開了何亮生的尸體。
把另半邊書案上的秦簡挪開,給老鬼找了個臨時的手術床。
在雪白的手電光中,老鬼傷口附近被冥蛇咬破的瘡口中,我和老陳、茗雅、崔囡都看見有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崔囡月兌了軍大衣,在自己手上再撒了點冥蛇尸粉,一針扎進了老鬼的額頭。
崔囡滿頭大汗,在老鬼頭上穿刺出四五個血眼。這三條冥蛇異常狡猾,崔囡感覺幾次都快要穿透它的腦袋,卻都被滑月兌了。
崔囡大口喘氣︰「不行了、不行了,沒黑狗,吸引不出冥蛇的頭,再這麼扎,老鬼沒被咬死,也得被我扎死了。」
劇痛之中,老鬼已經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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