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乃仁挑選的「富春江」飯店位于中山陵東面,位置比較偏僻。
杜自遠出于安全考慮,早早就到了「富春江」飯店。他先看了飯店的前後門和防火樓梯,確定了有意外時的逃跑路線。然後在樓上訂了單間,要了一壺茶,坐下來靜靜等候。
張伯為坐在樓下大廳里的窗前,看著外面的行人。
差一刻十一點時,張乃仁進了「富春江」飯店的大門,向大廳里張望。張伯為則小心地看著窗外,確認沒有問題,這才站起來。他向張乃仁做了一個請隨我來的手勢,轉身向樓上走去。張乃仁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面,也上了樓。
張伯為引著張乃仁進了樓上的單間里。杜自遠緩緩地從桌邊站起來,不卑不亢,面帶微笑地看著來人。
張伯為恭敬地說︰「兩位,我來介紹,我來介紹。」他指著桌邊的杜自遠說︰「張將軍,這位是本市敬業銀行的經理,杜自遠,杜先生。杜先生,這位就是張乃仁,張先生,張將軍。」
杜自遠急忙上前,先是一欠身,再伸出手,與張乃仁握手。並用左手托著他的右臂,恭敬地請他往里走,「張先生久仰。您是前輩,您請上座,請上座。」又斟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張先生,您請用茶。」
張伯為見他們坐定,便笑著說︰「張將軍,杜先生,您兩位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張將軍,若是生意做得成,敝人的一點辛苦,還請張將軍放在心上。」張伯為這麼說著,退出單間,輕輕關上門。
張乃仁目光深邃,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年青人,笑著說︰「剛才這位張先生,是個中間人,杜先生莫非也是中間人?」
杜自遠說︰「張先生,在下不敢隱瞞,也是一個生意人。今天是受一個特別客戶所托,與張先生聯絡,要做成這筆生意。」
張乃仁又笑著說︰「杜先生應該知道,這是一個什麼生意吧?」
「是,知道。」
「那麼,其中的風險,想必杜先生也知道吧?」
「是,知道。」
張乃仁心中一懍,看著杜自遠從容不迫的樣子,心里已經感覺到,面前的這個人,一定不是一個尋常的生意人,應該是有來頭的。這倒讓他來了興致,很想和他深談一番。便說︰「生意不必著急。我與杜先生初次見面,很想多聊一聊,增加彼此的了解,可能對做成這筆生意更有幫助。」
杜自遠面帶微笑,「張先生說的是,也是應當的。張先生想聊一些什麼?」
張乃仁望著窗外。實在說,心里還是有些苦惱的。時局很糟,他很想听到一些不同的見解。他說︰「眼下的時局方面,不知杜先生如何看呀?」
杜自遠明白其意,這是在探底,畢竟軍火生意十分敏感。杜自遠也想爭取他,或許對今後的工作有好處。便不慌不忙地向他說起當前的政治局勢。
他說︰「張將軍慧眼天下,一定洞察精微。在下不過是一個生意人,都是一些拙見,說幾句,請張將軍指正。依在下看,中國偌大地面,國民政府方面,十據七八。**方面,只佔著二三偏遠之地。這是國民政府之一強。國民政府有美國龐大財力支持,武器先進,軍隊龐大,此為二強。國民政府佔的都是富庶且交通便利之地,財源廣泛,實力雄厚,此為三強。按理,國民政府應當一統天下,這也應當是輕而易舉之事。但是……」他說到這里就笑了一下。
張乃仁也笑著說︰「但是怎樣?」
杜自遠輕聲說︰「但是,國民政府唯獨缺的是,民心。民心所向,關乎國家存亡呀,不知張將軍以為如何?」
張乃仁听到這里就 地大笑起來,「看得出來,杜先生果然有大局觀。」
杜自遠和張乃仁在飯店單間里促膝長談時,飯店的外面,已經有了動靜。
這一天,行動二組負責監視張乃仁的,正是不知王法的陳三虎。他躲在街邊的角落里,像個曬太陽捉虱子的乞丐。看見張乃仁出了門,就猜想他這是去訪客,說不定訪的還是一位重要客人。張乃仁是少主子的「重監」對象,他謹慎小心地跟在後面,不敢有一絲大意。
他尾隨張乃仁到了「富春江」飯店。還在路上的時候,他就猜想,一組的人也一定在監視張乃仁,可能也跟在張乃仁的後面,不知是哪一個王八蛋。他穿著一身破衣爛衫,急匆匆地走著,一路上又小心觀察,卻沒有發現一組的人。
到了「富春江」飯店,看著張乃仁進了飯店。他這一身打扮進不了飯店,就想著得趕快通知少主子,再派一個人來,或許還有時間上樓去看一看。
他離了飯店,匆忙去找電話。但那一帶比較偏僻,街邊多是小店鋪,沒有安裝電話的。他有一點著急,一路就飛快地跑著,不住向兩邊張望。終于在一家旅店里找到電話。他沖上去,一把抓起電話。
櫃台里的店員,看見一個叫花子一樣的人,進了門就拿電話,立刻喝斥道︰「喂,你干什麼的你,快出去!這里是你來的地方嗎?」
陳三虎瞪著他,一把從懷里掏出槍來,指著那個店員。那個店員嚇壞了,慌忙後退,舉著雙手靠在牆上。
陳三虎橫著膀子左右看看,看誰敢再呲牙。一邊瞪著店員,一邊用手捂著話筒,小聲地報告︰「主子,我三虎,今天目標出門了,現在富春江飯店,您趕快派人來。主子,我是丐裝,進不了門。我猜,他可能是要和什麼人見面。是是,這個地方挺偏僻的,可能是個重要人物。」
左少卿接到電話,心里就有一點緊張。她判斷,張乃仁出門拜客,可能是為了軍火交易的事。他要見的人,十有**可能是自己人。她立刻叮囑陳三虎,「你趕快回去,在飯店門口守著,我這就派人過去。」
陳三虎放下電話,心里很滿意,急忙轉身就往外走。他剛走到旅店門口,迎面進來一個人。他定住眼楮一看,他媽的正是一組的一個家伙,也來這里找電話。那個人也認出陳三虎。兩人互相瞪視著,一時都有些發愣。
陳三虎也沒多想,掉頭回到櫃台前,又抓起電話,一下子就把話筒給扯了下來。他扔下電話,晃著膀子往外走,還用眼楮瞪著那個人。心里還在發著狠,你小子要敢呲牙,老子叫你滿地里找牙去,叫你找不著回家的路!
那個人也用眼楮瞪著他,卻不敢說話。見陳三虎走遠了,只得再去找電話。這樣一來,就把右少卿的時間給耽誤了,也把她給惹火了。
此時,左少卿放下電話,也想到了這一點。一組的人也在監視張乃仁,十有**也在打電話回來報告。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搶在一組的前面。
她站在地圖前看了看,「富春江」飯店在中山陵以東,距離較遠。派人過去,路上需要時間,可能來不及。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能下手抓張乃仁以及和他見面的人。那樣做,可能會影響軍火交易。她看著地圖,立刻注意到,九十七師有一個團駐扎在那一帶。她立刻給王振清打了一個電話。
「大哥,」左少卿對著電話說︰「張乃仁你知道吧?」
王振清不由一愣,他還確確實實知道這個張乃仁,也多少知道張乃仁做的事。這個事,還和他有關系。他說︰「妹子,我知道,怎麼著?」
「張乃仁現在正和一個人見面。我覺得這個人很可疑。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但是,我這里離得比較遠,趕過去可能來不及。」
王振清立刻說︰「行了,妹子,我听明白了。我這就派人過去。你等我的消息吧。」
左少卿明白一點,軍隊實施抓捕行動,可不會像保密局那樣,悄悄跟隨,隱蔽接近,看準目標,突然發動襲擊。軍隊歷來是大張旗鼓的公開抓捕。她希望,這種公開抓捕,會給張乃仁一個警示。
大約二十分鐘後,兩輛滿載士兵的卡車在「富春江」飯店門外停下來。帶隊的軍官跳下卡車,威風凜凜地指點四周,大聲地下達命令。士兵們跳下卡車,在班排長的招呼下,驅趕行人,封鎖街道兩端,包圍「富春江」飯店。
帶隊的軍官氣宇軒昂地帶著一些士兵,直接上了樓。並進入每一個單間,檢查每個客人的證件。最後,他進入張乃仁的單間。
張乃仁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桌邊喝茶。樓下的士兵一來,杜自遠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單間。
軍官說︰「這位先生,請出示您的證件。」
張乃仁掏出自己的證件扔在桌上。軍官翻開證件一看,就呆住了。來回地看著張乃仁和手里的證件,生怕弄錯了。最後,他恭敬地把證件放在桌上,退後一步,啪地一聲立正敬禮,說︰「對不起,是張將軍,對不起。卑職奉長官命令,恭請張將軍跟我們走一趟。」
張乃仁穩穩地坐著,不屑地說︰「我在這里喝茶,犯法了嗎?憑什麼要跟你走!」
「對不起,張將軍,卑職奉的是師部的命令,請張將軍去說話。」
「你們是哪個師的?」
「是第九十七師。」
張乃仁一拍桌子,大聲說︰「叫你們師長王振清來,叫他親自來請,否則,我哪里也不去!」
恰恰應了這句話,只听門外有人一聲高喊︰「師長到——!敬禮!」
單間里的軍官和士兵,一听到師長來了,立刻挺胸立正,轉身面向門口。單間的門被人輕輕地推開,門外站著的,正是九十七師師長王振清。
王振清接到左少卿的電話,心中有些警覺,他可不希望張乃仁出事。他立刻打電話命令二九團派一個連,包圍「富春江」飯店。並把一個叫張乃仁的人,恭恭敬敬地請回來。
但他下達命令後,在桌邊坐下來不久,立刻意識到此事做得有些魯莽。他心中盤算一下,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明白,自己是被他的干妹妹給耍了。這個張乃仁一定是個燙手山芋,干妹妹不想接,卻轉手扔到他手里。若是真的在現場抓到一個半個共黨,或許還好說一些。但對這個張乃仁卻很不好辦,是一塊掉在地上的年糕,吹不得打不得。他知道,這個張乃仁涉及的事有些敏感。
王振清想清楚這一點,不敢耽誤,立刻驅車趕到「富春江」飯店。張乃仁這個麻煩,只能由他自己來收拾。他剛到了門外,就听見張乃仁在單間里發脾氣。
王振清進了單間,向張乃仁一抱拳,笑著說︰「張將軍久違了。張將軍叫我來,我還能不來嗎?」說著,向身邊的軍官一揮。」
等身邊的軍官士兵都出去了,王振清在桌邊坐下,笑著說︰「張將軍,你這個動靜可就鬧得有點大了。」
張乃仁無奈地點點頭,「是呀,把老弟你都給驚動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王振清小聲說︰「是葉公瑾的手下,一直在盯著你呢。他們看見你出來了,就先給我報了個信。我猜想,他們是不想把事情弄大,怕最後收拾不了。可是,張將軍你看,現在這個樣子,叫我可怎麼辦呀?」
張乃仁問︰「你想怎麼辦?」
王振清湊近他的耳邊,小聲問︰「張將軍這次到這里來,應該是來見什麼人的吧,見著了嗎?」他心里猜想,張乃仁要見的人,十有**是共黨方面的人。但這也正是引起他興趣的地方。共黨分子,都是一些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來與張乃仁見面。嘿,這都是一些什麼人呀。他的心里,也很想見識見識。
此時的張乃仁,則目光深邃地盯著他,「老弟,有你在這里,我還敢見什麼人嗎?什麼人也沒見著,光坐在這里喝茶了。你也陪我喝幾杯?」
王振清哈哈地笑著,「茶我就不陪著你喝了。既然誰也沒見著,就算了。以後再說吧。走吧,我送你回家,坐我的車。」
王振清用自己的車,把張乃仁一直送回到家里,也算是抹平了這件事。
等右少卿帶著人趕到這里時,王振清的士兵剛剛撤走不久。跟蹤過來的弟兄也把剛才發生的事匯報了一遍,特別是陳三虎扯斷電話的事,添油加醋,著實渲染了一下。右少卿听了,怒不可遏。
右少卿回到局本部,直接就去了左少卿的辦公室。一掌推開門,就大聲喊叫起來,「左少卿,你手底下的那些王八蛋搞什麼鬼,給我搗蛋呀,是不是!」
左少卿正站在窗前考慮自己的問題,此時扭回頭,看著她說︰「你嚷什麼呀,有話不能好好說嗎!請你有一點禮貌。」
右少卿恨得牙根癢癢,「我說的就是你們的陳三虎。他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指使的?他扯壞電話,不讓我們的人匯報情況,誤了老子的事!」
左少卿皺著眉,「你說的是什麼事呀,你慢點說。」
右少卿繼續大聲說︰「我的弟兄發現張乃仁與人見面,就要打電話回來。你的陳三虎,那個王八蛋,把電話線扯斷了,不讓他打電話回來,還瞪著一雙豬眼楮瞪著他。他想干什麼!陳三虎這個豬八戒,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我敲癟了他的豬頭!」
左少卿看著她,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能想像到當時陳三虎鼓腮瞪眼、橫行霸道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好笑。此時再看到右少卿一手叉腰,一手高指,皺著鼻子,鼓著眼楮,一張小嘴吧啦吧啦說個沒完,一臉的激憤,這就是一個親妹妹撒嬌的樣子,真讓她心疼死了。她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住,就哈哈地大笑起來。她不住地笑,一直笑到笑彎了腰。
右少卿瞪著她,用拳頭使勁砸門,「你笑什麼笑,吃蟑螂屎了是不是!」
左少卿這下子笑得更厲害了,彎腰指著她說︰「臭丫頭片子,臭丫頭片子……你看看你的臭德性樣子……」
就在這時,柳秋月匆忙跑進來,「少主,不好了,咱們的弟兄,和一組的弟兄打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听到這個消息,左少卿立刻止住了笑,一手捂著肚子,拔腿就往外走。她明白,這些王八蛋手里都有槍,萬一鬧過了頭,動起了槍,這事就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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