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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見腳?」洛小敏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杜亮湖輕輕點點頭,隨後又重重點了兩下腦袋,說道︰「就看見腳。」
洛小敏眼楮眯了起來,氣的臉蛋都紅了,她指著門口,惡狠狠道︰「我說過,不準再跟著我。你從這里給我滾出去,以後不準出現在我面前,不準跟著我!」
杜亮湖瑟縮了一下,高大的身體緊縮著,雙臂局促貼在胸前,看起來格外可憐。
洛小敏別過臉,硬聲道︰「別擺那麼一副可憐樣兒,沒用!」
杜亮湖低著腦袋,右腳髒黑的大腳趾從破鞋子前頭鑽了出來,像豆蟲一樣不停的動著。
洛小敏從床上下來,扯著杜亮湖的胳膊,朝門外拖。
杜亮湖雖然瘦的不成人形,可畢竟是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洛小敏這樣的小身子骨根本拖不動他。
洛小敏發了狠,雙手扯住杜亮湖的胳膊,陡然用力,想將杜亮湖甩出去。
她沒扯動杜亮湖,反而把杜亮湖右胳膊上的衣裳扯撕了,杜亮湖右胳膊猙獰的傷口赫然呈現在洛小敏面前,洛小敏驚駭的退了兩步。
昨天晚上看的不甚清楚,現今看清楚了,杜亮湖胳膊上的傷口實在慘不忍睹。
他右前臂外側缺了一塊肉,殘次不齊的傷口處露著泛白的筋脈,磷磷白骨赫然在目。
「嘶。」洛小敏抽了口冷氣,將從杜亮湖袖子上撕下的布片扔到地上,半天都發不出聲來。
杜亮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圓睜眼楮的洛小敏,趕忙扯過撕碎的袖子擋住傷口,沖洛小敏說道︰「不害怕,不疼。」
洛小敏心頭涌上一股子酸氣,燻的眼眶發熱,鼻頭發酸。
她梗了半響,從嗓子眼里擠出話來,「你,你趕快回京城去吧,讓你爹娘給你治治身上的傷口。你別跟著我了,跟著我也沒用,你死活我都不會管。」她加重語氣,又道︰「你死了,我只會開心。」
杜亮湖微微皺著眉,像是听不明白洛小敏說的話。
洛小敏拼命趕,杜亮湖腳跟卻像是長在地上,就是不走,兩人僵持不下。
連枝一直站在洛小敏門外,靜靜听著里面的動靜。他知道現在的杜亮湖不會傷害洛小敏,也知道洛小敏不想傷害在她眼里可憐如斯的杜亮湖,所以他沒有進去,只靜靜呆在門口。
杜亮湖最終被洛小敏趕出了門。
他出門之後,窩在洛小敏房門外,抬臉與連枝互相瞪眼。
杜亮湖不喜歡連枝,因為連枝抱過洛小敏,所以他不停沖著連枝翻白眼兒。他白眼兒翻的勤,也不怕眼抽筋。
連枝突然開了口,對杜亮湖說道︰「你離開吧,不要再纏著小敏。」
「哼。」杜亮湖哼了一聲,朝地上一落,結結實實坐到了地上,死賴著就是不走。
連枝盯著杜亮湖看了一會兒,繞過杜亮湖敲響洛小敏的房門。
洛小敏以為是杜亮湖,恨聲道︰「里面沒人,你趕緊滾,有多遠滾多遠。」
連枝回道︰「小敏,是我。」
洛小敏匆忙打開門,解釋道︰「我以為是杜亮湖」她眼楮一瞥,看見坐在門旁地上的杜亮湖,腦門一陣發疼。
連枝冷靜道︰「你到我那里睡,我守著你。」他看了杜亮湖一眼,又看向洛小敏。
不等洛小敏回答,杜亮湖搶話道︰「不好。」
洛小敏原本想拒絕,一听杜亮湖這話,立馬干脆道︰「好。」她狠狠瞪了杜亮湖一眼,利索的出了門,進了連枝的房間。
連枝掃了杜亮湖一眼,跟在洛小敏身後進了房間。
杜亮湖眼睜睜看著門被合上,心里像是被貓爪子不停撓著似的,難受的要命。
爬了一天山,洛小敏身體十分疲累,本想到客棧之後好好睡一覺。可被杜亮湖這麼一折騰,睡意全無。她心里梗著股子氣兒,梗的她呼吸都不順暢。
洛小敏一坐到椅子上,連灌了三杯茶,將茶杯重重磕在桌面。
「你說,你說這事兒,你說」洛小敏語無倫次,話都說不利索了。
連枝伸手搭在洛小敏的肩頭,輕輕按了按洛小敏的肩膀,說道︰「我去殺了他。」
洛小敏臉皺的跟百褶小包子似的,嗡聲嗡氣道︰「我一直想殺了他,不,我一直想千刀萬剮了他。可你看看他現在那副模樣,這不是故意讓我鬧心麼!明明是我的仇人,卻像跟屁蟲似的,死皮賴臉跟在我後頭。你看看他胳膊腿上那個傷,你看看他那傻樣,真讓我鬧心。」
見到仇人淒慘落魄,本該是個開心的事兒。可仇人搖身一變成了傻子,而且還前塵皆忘,把她當成了追隨的目標,她哪里還能愉快,簡直鬧心至極。
她上輩子肯定是個缺德壞心的,害死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所以這輩子才過的這麼不舒坦。沒進杜家之間,成天為吃穿發愁,還得成天提防酒鬼老爹把自個兒賣了。進杜家之後,就成天被鬼折騰,被人折騰,折騰的她差點兒一命嗚呼見閻王。
折騰來折騰去,她總算出了杜府。她以為從此海闊天空了,可以舒心的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可沒想到,她依舊在暴風眼里,鬧心事兒更多了。
洛小敏越想越是沮喪,脖子像是承受不住腦袋的重量似的,軟塌塌垂了下來。
連枝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洛小敏,他不想看到洛小敏這種頹喪樣子。他試探著伸出手,將洛小敏攬在懷里,輕輕拍打著洛小敏的後背。
屋子里面很安靜,安靜到洛小敏可以听見連枝的心跳,一聲一聲,又快又有力。
洛小敏也就沮喪了一小會兒,便恢復了精神氣兒。她不是那種喜歡自怨自艾的人,所以頹喪情緒從不會圍繞她太久。
她就像山巔無遮擋的草,在狂風中搖擺,在烈日下卷曲,可只要轉過天,她又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只要她自己不想倒下,就算風再大太陽再炙,就算被鋤頭將枝葉全部鋤掉,她也會再次抽枝展葉。
洛小敏從連枝懷抱里出來,撩了下頭發,沖連枝說道︰「我得想個法子把他攆走。」
想個什麼法子呢?這可真是難。
對杜亮湖說理兒,根本說不通。對杜亮湖發狠,也不管用。洛小敏腦子里面筋脈打結成一團,怎麼也想不出個好法子來。
她陡然冒出一句話,「要不然,燒了他?」說完,她自己先搖了頭。
連枝沉默看著洛小敏,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他的心里種下了洛小敏,不由自主的事事以洛小敏想法為先,做事兒就會束手束腳,不像以往那麼恣意。
如果換以前,他肯定直接燒了杜亮湖,那容得杜亮湖這樣放肆。可現在不一樣,他心里有了洛小敏這層顧慮,所以完全無法下狠手。
晚上,洛小敏睡在床里頭,連枝僵著身體躺在床外邊,身子僵硬的跟死尸似的。
他本想在地上睡,可洛小敏說什麼也不許。他拗不過洛小敏,只好漲紅著臉躺到了床邊。
洛小敏將連枝看成朋友,心中無絲毫齷齪和曖昧,自然睡的香甜。連枝心中種著洛小敏,對洛小敏存著不少想法,身體自然無法放松,精神上更是無法松懈。
洛小敏隨便一個翻身,都能讓他的心髒抖上一抖,像是得了心疾似的。
這一晚,洛小敏獨自好眠。連枝顧慮太多,虛掩著雙目,不敢睡實。杜亮湖則捂著心口一直瞪著連枝房門,心里一直在抽筋兒。
有人好眠就有人難眠,京城里惦記著洛小敏的那群貴人們,都睡的不踏實。
洛小敏這個被人惦記的,明明滾在刀尖懸崖上,卻偏偏睡的最香。
第二天一清早,兩人拾掇了一下,去市場上買了一輛馬車,就匆忙上了路。
洛小敏忙著趕路,假裝看不見緊跟在後的杜亮湖。趕也趕不走,甩又甩不掉,除了無視他,她真沒別的辦法。
遇上杜亮湖這種人,任誰也只能自認倒霉,那還能怎麼樣?難道真燒了他?。
燒了他這種事兒,洛小敏還真做不出來。她與杜亮湖之間的仇,她也算是報了,所以她就沒必要再要杜亮湖的性命。
洛小敏現今很盼望杜亮湖能趕緊清醒過來,給她個痛快。讓她痛快的去恨,而不是現在這樣,又恨他卻又可憐他。
這情緒折騰不到別人,光折騰她自己了。
杜亮湖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累,鞋底子都走破了,依舊緊緊跟在洛小敏他們的馬車後頭。
餓了,他就檢點兒東西吃,渴了,就找個小水坑用手捧些髒水喝。短短兩天,他又瘦了一圈兒,原本有些緊的衣裳,像是破麻袋一樣掛在身上,比乞丐還不如。
到上肅里之後,洛小敏和連枝趕著馬車去集市上置辦了一些干糧。
經過賣衣服的鋪子,洛小敏叫住了連枝,讓連枝等等她。她皺著眉頭去里頭挑了男人穿的冬襖,卷成一團,扔到車廂里頭。
置辦好干糧,洛小敏和連枝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杜亮湖則窩到客棧後頭的巷子里,眼巴巴看著客棧後窗。他知道洛小敏住在哪個房間,因為他能聞到洛小敏身上的香味兒。可他只敢抬頭眼巴巴看著,不敢進去找洛小敏。
洛小敏吃飽飯,關上門在屋里生悶氣。她像是被圍困的野獸似的,呼哧呼哧喘著氣在屋里繞圈。她生自己的氣,也生杜亮湖的氣。
她氣自己心軟,也氣杜亮湖弄那麼一副可憐樣子一直跟著她。
她厭惡的看了一眼放在床頭的那卷衣裳,又看了看桌上包好的烙餅和包子,重重呼了口氣出來。
過了一會兒,她氣怒的走到床邊,抓起那卷衣裳,又走到桌前,一把抓起包著烙餅和包子的紙包,隨後打開後窗,一股腦兒將這些東西扔了下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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