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略一思索對身後的大婢女冬梅道,「去給七小姐取一件披風來。」
冬梅應聲去了,很快便自屋里面取了一件淺紫色小八寶掛線細紗披風來,為姚傾披上。
顧氏又親自上前為姚傾緊了緊衣領,便拉著她的手往外走。
一路匆匆進了姚子瑜的屋子,丫鬟、婆子都圍在床邊,各個神色緊張。見顧氏和姚傾進門,都轉身來行禮。
顧氏幾步上前,坐在床邊伸手去探姚子瑜的額頭,驚道,「怎麼燒的這般重?白日里太醫不是給開過藥方了?」
姚子瑜的乳母孔媽媽已經哭的兩眼微紅,听聞忙上前回道,「哥兒不知再置什麼氣,偏怎麼勸都不肯吃藥。只叫在後背的傷口上擦一些藥膏,白日里還好些個,夜里便又燒起來。奴婢們沒了主意,才去請太太來瞧一瞧。」
顧氏听了細眉擰在一起,看著姚子瑜的目光十分糾結。「快去外頭瞧瞧,太醫怎麼還不到。」
有小丫鬟領命去了。
姚傾也湊上前去,見姚子瑜側躺在床上,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劍眉緊擰,薄唇抿成一條線,很是痛苦的模樣。
倘若不是自己動了心思,拿姚子瑜的腰帶去做擋箭牌,也不會害的他這樣。姚傾一時愧疚,垂頭不敢再看姚子瑜,只躲在顧氏身後。
偏巧這會兒顧氏要瞧瞧姚子瑜的傷口,將他身上的薄衾掀了,姚傾經不住好奇,偷眼去瞧。正瞧見姚子瑜那紅痕密布,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後背。鼻頭一酸,便涌上了眼淚。
顧氏也是倒吸一口冷氣,「怎麼下手這麼重?」
雖非親生,卻也是一小看著長大的,顧氏也心疼起來。又催了幾次,才見一個個頭矮小的老頭,躬身拎著一個藥香匆匆趕了進來,臉上依舊帶著幾分惺忪睡意。
進門就給顧氏磕頭,姚傾忙上前將那老頭拉了起來。「太醫,快來給我三哥瞧瞧吧。」
那老太醫忙應著起身,抬頭時正瞧見姚傾蓄滿淚水的大眼楮。當即心頭一蕩,想來這就是永寧侯府的七小姐姚傾,早前自己雖也時常給她看病,但卻垂著紗帳不曾看清過容貌,今次一瞧果真是國色天香,比之天上的仙子嫦娥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叫聖上或是太子見了,哪里有不娶進宮里的道理,怪道永寧侯府的老太太這般忌憚她,怕只怕妨的不是太子,而是皇上。
他又覺得姚傾那雙盛滿淚水的眸子像誰,一時又想不清楚。听見顧氏在一旁又催快些,便撇開了眼楮,快步去給姚子瑜診脈,又看了看傷口。
「三少爺外傷未愈,又胸中郁結,並非什麼大礙。待老臣開幾幅退燒化郁的藥方,才配著涂抹些外藥便也就好了。」
顧氏听了,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氣。想來姚子瑜是被永寧侯打的心中抑郁,這才病了的。于是便請丫鬟跟著去外面領了方子去抓藥,又叫取了銀子打賞。這才又坐在了姚子瑜的床邊守著。
側頭見姚傾站在一旁泫然欲泣的樣子,突的有些心中煩悶。才想勸姚傾早些回去睡下,她在這里守著姚子瑜。卻听姚子瑜昏昏沉沉中,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傾兒。
顧氏一愣,有些錯愕的看著姚傾。卻見姚傾臉色未變,道,「娘,橫豎我也睡不著,就陪著娘在這里守著三哥。」
說著自己就親手去搬了一個繡墩過來,坐在了顧氏的身邊,也守在了姚子瑜身邊。她只是擔憂的看了姚子瑜一眼,便歪在了顧氏的身上。
與其說是擔心姚子瑜的病情,倒不如說是擔心顧氏,想要陪著。
顧氏將心底里那一絲奇怪的擔憂想法壓了下去,伸手摟了姚傾。吩咐一旁跟著的流螢道,「你們都下去歇了吧,只留屋子里常伺候的。流螢待天亮了就去取了七小姐的衣裳首飾來。」
流螢連連應聲,擔心的看了姚傾一眼,見她微微點頭,這才跟著眾人下去歇了。
顧氏和姚傾守著姚子瑜,兩人瞧瞧說這些話,漸漸的都有些困了。
先是顧氏拄著額頭打起了盹,接著便是姚傾歪在她身上頻頻點頭,睡了過去。
夢里似是在隨著流螢一同走路,偏卻好像是腳下一空墜落了下去。姚傾一個機靈驚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朧中見姚子瑜正瞧向自己。
這才恍然大悟,他醒了。于是便欣喜道,「三哥,你醒了。」說著就去伸手要探他的額頭,看看是不是還在發燒。
姚子瑜卻將頭一偏躲了過去,鼻子里嗯了一聲,算是應了姚傾方才叫的三哥。
姚傾有些尷尬的收回手,原來病中呢喃叫著的名字有時候也可能是討厭的人。她抿唇垂了眼眸,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姚傾都不希望哥哥討厭自己。從前,他們兩個是很親厚的。
姚子瑜見她垂眸,露出委屈的神色來,竟越發覺得心煩。
此時顧氏已經被姚傾的聲音驚醒,驚喜的看著姚子瑜,問道,「瑜哥兒醒了,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姚子瑜這才看見守在旁邊的顧氏,有些驚訝,掙扎著起身。「兒子不孝,叫母親憂心。」開口便是十分沙啞的聲音。
顧氏忙去扶他坐起來,「你這孩子,若要叫母親不擔心,如何不吃藥快些好的?」一面很是親昵的數落著姚子瑜,一面吩咐一旁的垂柳道,「快來侍奉你們少爺洗漱,去廚房端了清粥小菜來。」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垂柳忙應了聲去外面吩咐小丫頭們,自己回來侍候姚子瑜。
流螢也取了姚傾的衣服過來,姚傾便跟著顧氏出去穿衣收拾。
垂柳鼻頭紅紅的扶著姚子瑜起身,「三爺昨夜里高燒,當真是嚇死奴婢了。」聲音里帶了哭腔。
她自小跟在姚子瑜身邊,兩人情分極好。姚子瑜是不忍心她擔心的,可開口卻道,「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要死了。太太和七小姐怎麼來了?」
垂柳听著姚子瑜口氣不善,又不能瞞著他,便硬著頭皮道,「三爺夜里直喊七小姐的名字,奴婢沒法子就求了老太太屋里的花枝姐姐去請七小姐。七小姐就請了太太拿了對牌,去宮里叫了太醫來給三爺瞧病。」
姚子瑜听了這話,當即便是臉色一沉,心里更是有幾分羞惱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