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講!」霍光隱隱有些期待起來,此刻他也開始懷疑,王懷古與自己一起離開武強侯府,是不是本就有著這方面的用意?可王懷古憑什麼幫自己?
霍光從來不相信什麼一見如故,更不相信有無緣無故的好。每個人做任何事必然都有其出發點,也就是目的所在。霍光去武強侯府是有目的,那麼王懷古如此隱晦的幫自己又是什麼目的?
「原本此事確實難辦,不過君上的封號是安陽,而封地又正好在河內郡,如此一來此事反倒有了破解之法。」王懷古一臉自信的說道,霍光也想不到王懷古所謂的破局之法竟然和自己的封號有關。
「這從何說起?」霍光不解的問道。
「安陽君可知近來河內郡的情況?」王懷古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拋出一個問題。
霍光雖然不解王懷古為什麼這樣問,不過還是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河內郡原本盜賊橫行,不過廣平都尉王溫舒遷至河內郡守後,如今已經得到極大遏制。而且這王溫舒以私馬設驛,往來文書不過四五日,此事還得到陛下贊賞。王溫舒治理河內的方法,陛下還有意推而廣之。」
在西漢時驛站傳遞文書非常緩慢,王溫舒上任河內郡守後,做的第一項大事就是以五十匹私馬遍布在河內與長安之間,往來文書就由這些馬匹不間斷的傳遞,王溫舒上書所奏一般不會超過兩天就送到了長安,而帶漢武帝批復完畢到返回河內,整個往返過程也不會超過五日,在效率上確實是巨大的提升。
「可是據老夫所知,事情不完全是這樣的!」王懷古大有深意的說道。
「請先生明言!」霍光知道接下來王懷古說的才是重點,而所謂的破局之法關鍵應該就在這里。
王懷古也不再繼續賣關子,直接開口說道︰「河內郡守王溫舒上任不足三月,以緝捕盜賊為由,已斬殺逾萬人,而受牽連人數多達數萬,听聞河內郡的牢房都不夠用了。這其中確有行凶作惡之徒,但更多的則是無辜牽連的平民。都說河內郡在王溫舒治理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如今河內許多人都因為害怕而逃離,全郡之中已經人煙稀少,自然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了!」
王懷古說出的卻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種景象,因為漢代規定,各郡兵丁衙役不能越界緝捕,即便是逃犯竄逃他郡,也不能越界去抓捕。而王溫舒實行的高壓政策,讓河內郡人心惶惶,許多有門路的平民都選擇了逃離河內。
霍光對此不好做什麼評價,畢竟這也都是王懷古的一面之詞。當然霍光對此還是比較相信的,因為王溫舒在河內殺了一萬多人,這確實是事實,加上牽連的少說也有三四萬人,而整個河內郡也就接近二十萬人口,這死的死關的關,再加上那些逃離家鄉的人,現在河內人口肯定不會多。而且霍光隱約記得王溫舒在歷史上就是一個以殺立威,以酷行貪的奸臣。
「可這也是河內之事,即便本君封地在安陽縣,此事我也無法插手啊?」河內郡的問題即便真如王懷古所言,可這也還沒暴露出來,就算暴露了也與霍光無關。
「僅此而已自然與安陽君無關。不過河內郡中如今卻出現了幾股勢力強大的盜賊,這些人原本人數不多,也只能據險而守,可現在大量百姓走投無路使得這幾股勢力越聚越大,而這一點王溫舒卻不敢如實上報。」王懷古繼續說道,這次說的就更嚴重。
霍光沒有插嘴,而後王懷古繼續說道︰「這些盜賊少則數百人,多的已達數千人。要養活數千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些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孤注一擲攻打縣城。而以人之秉性,一旦打下城池後,必然會打出旗號,到時候事情就不是王溫舒想瞞就瞞的住了!」
「先生是說讓我上書領兵平亂?借此離開長安?」霍光此時終于明白王懷古的意圖,他暫時也沒時間去思考這些消息王懷古是從何得之?至少霍光不懷疑王懷古這個分析。雖然西漢已經統治了近百年,可在這個戰國遺風尚存的時代,這些打下縣城的盜賊還真有可能擅自稱王。而這樣一來事情的意義就不一樣了,到時候想不得到漢武帝重視都不可能了。
「其實不必安陽君親自上書,只需安陽君做出一些姿態,自然會有人向陛下上書讓你平叛。以安陽君之能,對付區區烏合之眾自然不在話下,此功一成君上足以封侯!」王懷古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算計之中。
這一下霍光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是真有高人存在的,就是那種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的大能,現在王懷古在霍光眼中就是這樣的人。
霍光略一沉思,而後站起身來很正式的對王懷古行了一禮說道︰「先生此言有幾分把握?另外需要在下為先生做些什麼?」
王懷古雖然給霍光指明了方向,可是其中卻還有許多細節是霍光想不通的。而且王懷古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沒什麼目的是絕對不可能的,霍光也就明人不說暗話,直接詢問王懷古要自己做些什麼。
霍光施禮,王懷古沒有起身,而是泰然自若的受了霍光這一禮,如果一切真如王懷古所言,那麼他確實受得霍光這一禮。對此霍光倒不會心存芥蒂,只希望王懷古不會是個神棍騙自己就好了。
「老夫還真有一件小事想請安陽君幫忙。」停頓了一下,王懷古站起身來說道。如果王懷古說自己沒什麼要求,那霍光還很有可能會覺得這老家伙是個神棍騙自己的,可他毫不避諱的言明自己確實有需要霍光做的事,這反而讓霍光大為放心。
「先生請坐,若有任何怠慢先生之處還請見諒。」霍光現在基本把王懷古當做了高人,自然不可能讓人家站著說話,這話也算霍光為自己先前可能出現的無禮而道歉,雖然霍光表面上也不曾無禮過,但這就是一種態度,說與不說意義大不同。
「剛才說與安陽君之事十之**很快就會發生,到時候安陽君也不必親自上書陛下請求平亂,若安陽君主動上書,或許陛下反而會另派他人。安陽君不是夾在右內史和廷尉之間很為難嗎?到時候只需要讓他二人都知道,安陽君的立場正好和他們都不同,這樣一來估計這二人就會主動支開安陽君,到時候只需君上欣然領命便可!」王懷古所謂的讓霍光做出一些姿態,就是要他讓義縱以為自己是支持告緡令的,又讓楊可以為自己是反對告緡令的。這樣一來這二人肯定都會因為害怕霍光搗亂而借機調開霍光,而不久之後河內郡之亂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先生真乃不世之材啊!如此輕而易舉就破解在下困局,請先生受我一拜!」霍光是真的佩服王懷古,此人對事情的分析和人心的把握簡直到了極致,更難得的是王懷古縱觀大局的能力簡直令人驚嘆,河內郡之亂他只是看到一些端倪,就能知道將來的發展,若說智者的話,東方朔也能算智者,可大局上東方朔也遠遠不及王懷古。
「君上無須客氣,那麼現在君上應該解答老夫的疑惑了吧?」
「先生請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霍光也好奇,王懷古為何如此急切的想要問自己什麼?他又是想從自己這里知道些什麼?在霍光看來王懷古一切有違常理的舉動,其實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其實老夫關注安陽君許久了,你進獻的馬鐙,還有改良的造紙術,甚至是燈籠,或許還有那長安未央之景也是出自安陽君之手吧?這些東西都讓老夫想起了一位故人,開始我甚至懷疑這些東西就是出自我那位故人之手,老夫听說安陽君也曾師承一位老者,我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誰,有什麼特征?」王懷古盯著霍光說道,雙眼直視霍光雙目,似乎要從霍光雙目直指內心。
霍光萬萬沒想到,王懷古費盡心思接近自己,又施恩于自己,竟然是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至于說王懷古關注霍光很久了,還不如說是王懷古在關注他那位故人,王懷古肯定覺得霍光口中的神秘老者就是他的故人。而王懷古竟然猜到了長安未央之景也是霍光弄出來的,這簡直讓霍光覺得這老家伙有些逆天。
「自己隨口一說,完全子虛烏有的人,這可要我如何形容啊?倒是王懷古的故人究竟是誰?」霍光心中叫苦不迭,他一直以來對外宣稱,自己的許多設想都是一位神秘老者所授,原本以為這個騙了無數人的故事開頭,能夠忽悠所有人,可事情巧合到竟然真有這樣一個人,這一下霍光真的難以開口了!
「這個……那位老先生確實沒有告訴我名諱,當年我也只是在平陽與他相交數月,後來便再也沒有見過了。至于相貌嘛……那位老先生年逾古稀,身形有些清瘦,滿頭須發皆白,頭頂挽著發髻插著一根枯樹枝。對了,那位老先生手中有一根青竹杖,好像從未離身。」霍光盯著王懷古說道,其實他所描述的相貌基本就是按王懷古的樣子在說,只不過最後自己隨口加了幾句,使其形象更加符合一個高人的外貌標準。
「一根青竹杖?你確定他手中有一根青竹杖從未離身?是他……看來真的是他……」霍光剛一說完,王懷古就一臉激動的說道,這一下可完全讓霍光無語了,自己隨口編一個人出來,怎麼這麼巧就符合王懷古故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