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點了兩名一品大員的名字,殿內的朝臣更是寒蟬若噤,空氣一度跌到冰點。
尚書令方懷安和門下納言李繼,不愧為兩朝元老,縱使心中如何翻騰,面上也是滴水不漏。
只見兩人躬身上前,紛紛大呼陛下恕罪!
然後李繼率先開口,道︰「陛下,老臣確實沒有看到稟報的奏章啊,如若看到了,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藏而不報啊!」
接著方懷安也道︰「陛下,白銀是由戶部清點好再交由押銀官運送出京的,派遣官員是由吏部商議後一致決定的,最後呈給老臣的名單數據陛下您也是看過的,對于此事,老臣是聞所未聞,一無所知啊!」
最後,兩人齊齊跪道︰「懇請陛下明察,還老臣清白!」
看到這里,符雲想忍不住在心底為這兩人喝彩,三言兩語間便把責任推了個干干淨淨,一個死咬沒看見,一個稱作不知,就算追究其罪,也不過是輕之又輕的不查之罪,最多罰罰俸銀而已。
容華唇邊泛起冷笑,這兩個老奸巨猾的老東西。
「明察是吧?那就查吧,不僅要查,還要大大的查,徹徹底底的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來人,去門下省找找這兩個月有無和災情有關的奏折,特別是那些——」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下,听得李繼冷汗直冒,「雜七雜八的角落,給朕仔仔細細的找!」
等到領命之人下去後,他又接著道︰「戶部和吏部尚書,你們兩位可有什麼要說的?」
戶部尚書馮澹二話不說就跪下去,大呼冤枉︰「陛下,三百萬兩白銀從戶部運出去時是點得清清楚楚的,一文不少,臣決計沒有中飽私囊啊,至于其他事,臣委實不知!」
吏部尚書錢子旺跟著跪下,顫顫巍巍道︰「陛下,官員人選是整個吏部一致決定並交由尚書令大人審查您親自批準的,而且也……也是中書令何大人的佷子……現任御史台中丞……」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越到後面聲音越小。
被無故點名的中書令何其建轉頭狠狠瞪了眼錢子旺,忙站出來澄清︰「陛下明鑒,臣佷遠山自任御史中丞以來,為避免有人說任人唯親,和臣在朝事上已日漸疏遠,他的一切事宜,都與微臣無關啊!」
容華看著下面像唱大戲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台,一副副嘴臉著實可恨之極,冷哼一聲道︰「你們都沒有錯,莫不是朕錯了?來人,宣御史中丞!」
「宣御史中丞上殿——」
「宣御史中丞上殿——」
……
殿外響起重重疊疊的傳話聲,簡直地動山搖。
片刻後,只見御史中丞何遠山滿頭大汗的進入殿內,「臣,御史中丞何遠山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華也不叫他平身,直接問道︰「何遠山,朕問你,有人上奏彈劾你賑災期間玩忽職守,收受賄賂,貪污災銀,可有此事?」
何遠山一驚,隨即怒道︰「陛下,此人居心叵測,造謠誣陷臣,望陛下明察!」呼口氣,又道︰「陛下,三百萬兩白銀是實實在在用在了災民身上啊,只是由于災民眾多,那些銀子只是車水杯薪,不能一一安排妥當……」
似是再也無法忍受他的胡言亂語,劉子彥上前打斷了他,「何大人。」
何遠山只覺這聲音耳生,回頭一看,見是個從六品的小官,不由惱怒道︰「臣與陛下上奏國事,關你……」
劉子彥再一次打斷了︰「何大人,你確定你所言屬實?」
何遠山張了張口︰「黃口小兒……」
「下官斗膽問一句,」劉子彥淡淡道,「河北受災在哪幾個地方?」
何遠山沉聲道︰「長河以北沿岸至淮南地區。」
「哪里最嚴重?」
「沿江兩岸。」
「多少個郡縣受到波及?」
「……十、十三個。」
「多少頃田地受損?」
何遠山頓了一下,還沒等他回答,劉子彥又連續不斷的問了下去,「多少房屋被沖毀?」
「多少人員傷亡?」
「多少牲畜受損?」
「多少戶口報銷?多少無人區受損?受災區域集中在哪里?居民郡縣還是山野之地?」
「多少地區,是真正需要國庫撥款救援的?多少地區,其實受災並不嚴重,當地刺史就可以開倉放糧自行解決的?」
「……」
「何大人,」劉子彥緊追不舍道,「國計民生,樣樣數據,馬虎不得呀!」
何遠山的手撐在地面上,突然覺得那地面的冰涼一點一點透過肌肉,滲進了骨頭里去。
「本……本官暫不知……不知詳細,但是本官明日便可將詳細數據匯報陛下!」
「不用何大人勞苦了。」劉子彥打斷了他,「何大人為國事日夜操勞、夙興夜寐,臣代您說了罷。受災郡縣十三個,嚴重受災郡縣五個,戶口數目八百家,牲畜損失可忽略不計。撥款共三百萬兩,一百萬兩用來賑災,五十萬兩用來吃喝玩樂和上下打點,至于剩下的一百五十萬兩……」
劉子彥目光灼灼,滿含憤慨地盯著他。
「……那一百五十萬兩,大人要督促地方官員,好好的、用心的做個賬目上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