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科考取消了明經,只設有進士一科,為期五日的考試,近千名試子。越到後面,整個考場的上空開始彌漫一股異味,幾位監考官和試子們都有些精力不濟,形容疲憊而邋遢。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如符雲想和謝允。前者白衣如雪,笑顏淡淡;後者青衣如墨,神思清朗。
到第五天,日頭偏西時,答卷終于結束。從考場出來,大多試子已經暈暈乎乎分不清東西南北,考官們也像打了場大仗般疲軟無力。
四月中旬,皇榜出來,進士科共試子一千一百三十七人,進士榜取進士二百七十九人,屬歷朝之最。
之後,容華策問中選進士,特地叫上大學士林謙、中書令何其建和其他幾位一品大臣陪同,算上一眾監考官和閱卷官浩浩蕩蕩幾十人。
老遠就看見太極殿里密密麻麻全是人頭。容華邁著大步,坐到龍椅上,符雲想,林謙,裴少余和其他幾位大人站其身後。
林謙清了清嗓子︰「公堂之上,保持肅靜。」
原本寧靜的大堂更加寧靜了。
站在前排左數第三個,從容華進來起,頭發絲到腳跟子沒一個地方不在抖,因此很榮幸地被容華第一個看中︰「你叫什麼名字。」那進士左看右看,最後指了指自己的臉。林謙道︰「陛下說的就是你。」
那進士結結巴巴道︰「我……我叫……我叫張……張舍。」
容華冷著臉。沉聲斥責道︰「抖什麼抖,難不成朕還會吃了你?」
那進士愣了半晌,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草民知錯……草民罪……該萬死。」
「下去,下去!」容華不耐煩地揮揮手,「如若朝中大臣每次見朕都是這個樣子,那朕……」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他轉過頭看了眼符雲想,符雲想頓時會意。
走到堂內士子中間一一審視,目光如炬,氣勢逼人,那一刻,和他同朝為官多年的大臣們終于相信他是個手刃敵人頭顱的將軍。別說,經過這一嚇,還真淘汰了近十人。
策問開始,第一輪,在五步之內作一首與桃花有關的詩,考的是人的才思敏捷度。每人發下一支筆和一張紙後,開始計數,自有宮女太監在一旁候著,臨了,那些寫不出來和沒寫完整的都被淘汰。頓時,殿內只剩下不到兩百人。
第二輪,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列出五條朝政上的弊端並提出修改建議,考的是對時政的敏感度。
這樣經過仔細篩選後,進入第三輪皇帝親自策問時,只剩下寥寥五十人。
容華出了一個論題讓他們辯論,內容是一個國家明君與賢臣哪一個更重要?
一時間,殿內變得吵雜起來,有說明君重要的,有說賢臣重要的,還有說明君與賢臣同樣重要的,總之,哪種觀點都有。
最後,林謙劃出三個方位,一個一個的站出來論述自己的觀點,再站到相應的位置。
一路听下來,陳詞大多大同小異,說明君重要的盡是溜須拍馬之詞;說賢臣重要的,不外乎例舉前朝最後一位皇帝,有振興之心卻無能臣之助;而說明君與賢臣同樣重要的,也是引經據典,乍一听上去,挺氣勢磅礡的,但仔細一推敲,卻站不住腳了。
剩下最後十個人時,容華揉揉額頭,有些失望的道︰「符愛卿,你和林大人來主持,朕疲了。」
符雲想看向剩下的人,恰好謝允也望向他,目光對視間,他心頭一動,勸道︰「陛下,再听一個吧。」
容華見他神色有異,不禁疑惑,卻仍舊坐下。
符雲想上前一步,指了指謝允,道︰「你來說說你的觀點!」
謝允淡淡一笑,姿態從容的躬身行禮,眉目一揚,朗聲道︰「草民以為,明君比賢臣更重要。」
容華以為他又和前面的一樣,阿諛奉承,不由皺緊眉頭,臉上的不耐盡顯,可是當那清越的聲音再次響起時,他幾乎忘記了動作。
「縱觀歷朝歷代,皇帝數百位,明君少見而名臣頗多。有明君,名臣自然出世,無明君,再怎樣有能力的臣子也是尸位素餐。想各朝亡國之君,哪一位朝中無幾名能臣,但無一不是偏听偏信,致使能臣賢士或含恨而終,或慘遭殺身。如本朝前面三位君王主政時,名臣迭出,不是因為人才多,而是因為有能識才之君在位。賢臣好比千里馬,明君則是伯樂,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明君比賢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