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嗓音,熟悉的語氣,卓然的身姿,無一不是自己曾在夢中翻山越嶺苦苦追尋的那個影子。容華只覺得如置雲端,每一步都走得極不安穩,輕飄飄的,好不真實。可心底的極致渴望卻讓他像上了弦的利箭一般急射出去,帶著一身涼意直撲向符雲想。
那力度大到竟讓風起狐裘的一角,接著,眼前一黑,溫暖而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那般淡而深遠的屬于他的味道,在闊別一年之久後的這個草原夜色下,終于再次真切感受到。莫名地,眼眶酸澀,渾身發軟。
能這般安穩地倚在他有力的臂彎里,真好。容華微眯著眼楮如是想到。
符雲想無視巨大的沖擊力,緊緊摟著懷里的人,空蕩蕩的心瞬間被填滿,整個人卻不受控制的隨著突如其來的沖撞向一旁倒去。他的雙腿曾受過重創,經過半年的休養現在雖行走如常,靈活度卻大不如從前,因此在倒下時他腳下旋轉幾步想要借此穩住身形,不想適得其反,只听一聲悶哼自容華口中溢出,兩人已重重摔倒在地。
容華在下,符雲想在上,還不待他們反映,便又順著斜坡連連翻滾,一直滾到相對平坦處才停了下來,兩人都有些頭暈目眩,只是相擁的手臂始終沒有松開半分。
容華趴在符雲想的胸膛上,一動不動,听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心底充斥著滿滿的喜悅,循著熟悉的氣息往上蹭了蹭,然後停在符雲想的頸窩處,感受著那活生生的脈搏跳動,口中發出似滿足似嘆息般的呢喃︰「雲想……」
草原上的天空黑的透徹,點點星光時隱時現,仿佛一雙雙靈動的眼楮。夜幕掩映下,周圍寂寂無聲,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清晰入耳。
一陣涼風襲過,符雲想緊了緊手臂,鼻息間傳來枯草干燥的味道,合著懷里人身上的淡淡檀香,奇異的燻人欲醉。
許久,他抬手撫上容華的頭頂,使勁一攬,唇便順勢落在冰涼柔軟的發絲上,能這樣抱著他真好,他在心里輕嘆。
手指從腦後滑到耳邊再到臉上,輕輕摩挲,動作細致而溫柔。
容華慢慢地抬起頭,四目相對間,千言萬語皆化成沉默,眼底有暗涌翻動,那般激烈,卻也那般克制。
符雲想細細凝視著他的臉頰,心底的痛意一波一波傳來,目光憐惜而痴纏,聲音隱隱帶著顫抖,「容華,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很丑嗎?」容華模了模臉龐,皺眉問道。
「不丑!」符雲想斬釘截鐵道,「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最好看的。」
容華的眸子里瞬間光華流轉,璀璨得令符雲想有些睜不開眼楮。
隨即,他唇上一熱,容華獨有的氣息撲面而來,符雲想只覺腦中「轟」的一聲炸開,像煙花盛開一般,燦爛之極。直到疼痛傳來,他才微微回神,原是容華動作太急切,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嘴唇。他輕笑出聲,然後啟開牙關引領著對方進來,唇舌交纏間,曖昧而**。兩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周圍的空氣似乎也變得灼熱。
容華無措的隨著符雲想的唇舌起舞,整個人軟綿綿的,提不起半分力氣,只能一再沉淪著。
符雲想也是情動不已,雙手不由自主地滑進容華的衣衫,那份溫軟的觸感令他顫抖激動,但那硌手的骨頭又令他心髒狠狠一揪,險些落下淚來。攬在容華腰間的手臂又緊了幾分,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稍稍平息自己心中翻騰不已的情緒。
手掌撫上那瘦勁光滑的脊背時,容華忍不住輕輕一顫,符雲想停下動作,只覺掌心一片黏濕,抽出來一看,滿是鮮紅的血跡。
他目光一駭,立馬翻身坐起,有些心急地拉過容華的身體仔細查看,只見背部的衣物早已被碎石劃破,露出條條血痕,甚至有尖利的小石子嵌入皮肉,看上去頗有幾分膽戰心驚。
符雲想伸手好幾次想要出去那些小石子,但又怕容華太疼遲遲下不去手,只疼惜地埋怨道︰「怎麼受傷了也不吭一聲?」
容華雙眼直直瞧著他,臉上洋溢著重逢的喜悅,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沒感覺到呀!」
「你!有你這麼遲鈍的嗎?」符雲想淡淡睨著他,無可奈何道,心里卻是酸軟成一片。
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見元寶出現在他們滾落的斜坡上,當他看見容華安然無恙時不由大喜,忙踉蹌著跑下來,走得近了看清旁邊的人竟是戰死的符雲想,頓時瞪大了雙眸,嘴唇張張合合也不知要說什麼。
半晌才磕磕巴巴道︰「符……符將軍……你……你不是……。」
符雲想長眉一挑,淡淡問︰「難不成你見到鬼了?」
元寶還是一副呆呆愣愣的表情,一眨不眨地望著符雲想,似是在確定眼前這人到底是人是鬼,直到容華出聲才回過神來。
只見容華一邊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衫一邊吩咐道︰「去把馬車趕過來!」
許是動作太大,扯動了背部的傷口,不由輕輕「嘶」了一聲,符雲想眉心一蹙,撿起滑落在地的狐裘攏在他的身上,輕斥道︰「別亂動!」
元寶這才看清兩人的姿勢,正以一種極親密的方式抱在一起,他一愣,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竟微微發熱,忙低著頭抬步離去,中途還不時回頭瞧瞧,似在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元公公,陛下……」隨後而來的侍衛和于遠道打斷他的回望。
元寶輕咳兩聲,收起臉上的震驚,努力裝作平常的樣子,「陛下沒事,踫到一個故人而已,把馬車趕過去吧!」
剛走了幾步,他突然想起符將軍還活著這件事在沒得到陛下準許前,還是越少人知道為好,但轉念一想,四名侍衛是陛下的親信,知道了也不礙事,倒是于遠道是北疆駐軍的將軍,若知曉了難免不會在軍中傳開。于是,他踟躕一下,道︰「你們就在這等著吧,咱家一個人過去就好。」說罷就親自牽過馬韁,朝前走去。
這邊容華任由符雲想攬著他站起,茫茫夜幕下兩人緊緊相依,風吹起他們的衣角,仿似一對神仙眷侶,和諧而美好。
看得趕著馬車過來的元寶不由一陣失神,連連在心底感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只可惜生錯了性別,受了這諸般折磨,但望以後能平坦些。
就在他還在兀自發愣時,符雲想已打橫抱著容華走了過來,見他絲毫沒有幫忙的跡象,也不喊他,只輕輕一躍,上了馬車,然後小心翼翼地摟著懷里人進到車廂內。幸好里面的空間夠大夠舒適,符雲想把容華放到一旁的軟墊上,自己也緊挨著坐下,手臂避開對方背部的傷痕輕輕一攬,讓他側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心疼地問︰「疼嗎?」
容華還沒從方才那一系列舉動所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听到他的問話,本能的點點頭,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忙搖搖頭。符雲想微微奇怪,側頭一瞥,只見他耳根通紅,頭低低垂著,因此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心念一動,不由俯去含住那枚紅得滴血的耳垂,再用牙齒慢慢咬噬吮吸,逗弄得容華全身一軟,只得癱在他懷里,任由心底的小蟲子爬來爬去,酥酥麻麻。
這時,元寶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直接啟程嗎?」
容華身體一震,頓時從激情中醒來,猛地推開符雲想坐直,臉上帶了幾分顯然的惱怒,緩了緩情緒才沉聲道︰「嗯,立即啟程!」完全無視旁邊那道火熱且戲謔的目光。
馬車不緊不慢地行著,車 轆發出吱吱地響聲。伴著沉沉馬蹄聲,仿佛奏起了一曲邊塞小調,悠閑而曠遠。
車廂內,一顆小型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符雲想手執書卷倚在一旁,不時翻上幾頁,看上去很是愜意。容華因為背部受傷的關系,不能端坐,而是靠著車壁,此時已出現些疲態,光影打在他隨著車身搖晃而忽明忽暗的臉上,隱隱透著幾分脆弱和委屈。
符雲想從書中抬起頭,無聲嘆氣,這人還得氣多久呀,自己也只逗了逗他沒做多出格的事嘛。放下書,把身體移動過去幾分,湊近容華輕聲問道︰「累了嗎?」
容華僵著身子不理他,只有那雙慌亂得不知瞄向何處的眼珠泄露了他此時的真實情緒。
符雲想見他如此,也不著惱,只略帶笑意地注視著他,暗想這人還真是長不大,以前小時候每次自己惹惱了他,都會故意不理人,和這模樣如出一轍。嘆口氣,伸手扣住的容華的雙肩,強行把他扳轉過來,雙目緊緊鎖住他,「好了好了,算我錯了好吧,以後再不捉弄你了,我保證!」聲音愈發低柔醇厚,好似醉人的酒一般。
容華心跳得厲害,卻始終低垂著眼簾,不敢去直視,但眼皮上底下四處滑動的眼珠還是讓符雲想瞧出了他的松動。于是,調整下坐姿,就著搭在容華肩上的手微微一使力,容華就倒在了他的雙腿上。
「你背上有傷,不宜久坐,側躺著應該舒服些,若是累了,就睡會兒。」
听著符雲想細細的叮囑,容華沒再拒絕,尋了個舒適的睡姿安然閉上眼楮。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麼,以前要苦苦尋求機會才能稍稍近距離接觸,還得小心翼翼地隱忍自己的心思不被發現,現在終于能光明正大毫無顧忌地做些親密接觸了,他卻覺得格外的不真實,仿佛是在做夢一般。而且符雲想作出的種種舉動,都令他無措之極,尤其是那副戲謔的模樣更讓他羞惱。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符雲想吩咐元寶改道,剛想問問改道哪里,卻抵不過困意襲來,昏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而符雲想正專注地望著他,見他醒了也絲毫沒有偷窺的尷尬,還微微一笑,淡然自若道︰「睡得好嗎?」
容華被他的笑容晃得心跳一滯,隨即突地坐起慌亂地理了理衣袍,等平復後才掀開車簾,見四周青山環抱,他們正處于一山谷處,想起睡前听到他改道的話,不由好奇道︰「我們這是在哪里?」
符雲想淡淡一笑,沒有回答他,只拉起他的手往車廂外走去,「等到了你就知道了。」突然,他似想起什麼般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容華,「你不急著回金陵吧?」
得到容華的肯定回答後他才微微放下心來。
跳下馬車後,容華四處打量下,青山寂寂,樹木蔥蔥,林間偶爾傳來幾聲鳥叫,清脆悅耳,山巔上還有薄霧籠罩,讓人仿若置身仙境,如夢如幻。他不由閉上眼深呼吸,許久,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嘆道︰「真是方外之境啊!」
符雲想只含笑看著他,也不答話。容華心底一慌,連忙側過頭避開,視線隨意一掃,這才發現一行人中少了于遠道和他的僕從,剛想問起,又及時止住,想必是被打發回去了。
「走吧!」符雲想毫不在意他的閃躲,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便向前走去,也不理會從手底下傳來的微微掙扎。
元寶瞧著暗笑不已,難怪以前陛下每次都被符將軍氣得暴跳如雷,他在符將軍面前完全就一小孩子模樣嘛。而幾名侍衛則紛紛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縱使心中如何的驚訝,如何的好奇,也只能作無視狀。
進入山谷走上不到一里,就是阿語族的村寨。
除符雲想之外的幾人正沉浸在眼前精致房屋所帶來的美感中,突然被一女子明顯帶著雀躍的呼聲驚醒。循聲而望,只見一穿著異族服飾的姑娘正往這邊跑來,雖看不清長相,但從那歡快的步調,飛揚的辮子,還有她身上的環佩叮當,不難想象定是一位活潑明媚、嬌俏爛漫的異族姑娘。果然,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那姑娘的模樣也呈現在幾人視線里,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楮瓖嵌在圓圓的臉上,好似會說話般,靈動而清麗。她的鼻尖秀氣而溫潤,櫻唇紅艷而亮澤,看上去整個人有說不出的可愛,尤其是笑起來,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符大哥,你回來了呀,姐姐還說你不會回來了,果然是騙人的!」她的聲音清脆動听,如空谷黃鸝,雙手那般自然地纏上符雲想的胳膊,仿佛曾做過多次一樣,臉上是開心的笑容,眸子里是滿滿的傾慕,這一切在容華看來,刺眼極了,不由撇開頭去。
符雲想卻仿佛沒看到般拉過他介紹道︰「這是阿伊的妹妹阿諾,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然後又對叫阿諾的小姑娘道︰「這是…。」他故意停頓一下,果不其然,看到容華的神色跟著一僵,「一個對我來說極其重要的人,重要到我願意拿我擁有的一切去換他的安好。」
阿諾不是很懂這話的意思,只知道這人對符大哥來講很重要很重要,而且長得也好看,便瞬間添了幾分好感,笑著打招呼︰「你好,我叫阿諾,請多多指教!」完了,還朝符雲想眨眨眼楮,「符大哥,我沒說錯吧?」
符雲想模模她的頭,也不指出她的用詞不當,輕笑著道︰「嗯,沒錯,阿諾很聰明!」
容華被那句「我願意拿我擁有的一切去換他的安好」震得眼眶發酸,听到他們的笑語才回過神,柔和道︰「你好,我姓容,你可以叫我容大哥!」
對他的平易近人符雲想有些驚訝,在他的記憶里,容華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尤其是對陌生人,看都不屑一顧,何況還這般溫語相向。他哪里知道容華不過是因為被他的一句話感動,所以看所有人都覺得美好。而容華,對他眼里的訝異更不可能解釋什麼。
一行人進入寨子後,不斷有淳樸的阿語族人上前和符雲想打招呼,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善意的笑容,和容華以前接觸的完全不同,因此若有人朝他微笑,偶爾也會點點頭,以作回應。
經過一幢相對莊重的木樓時,突然從正中的堂屋內躥出一個人影,直撲向符雲想,還不待他反應,便被撞得連著後退幾步,站穩後,才看清懷中緊緊抱著自己的是阿伊,正想說點什麼,就听她語帶哽咽道︰「我還以為……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
符雲想抬起手有些不知所措,曾經有段時間雖也常在粉紅堆里打滾,但分寸卻掌握的極好,哪會踫到這樣的情況,一時間,僵立在那里。直到接收到容華凌厲的眼神,才如夢初醒般一把推開阿伊,然後尷尬地笑笑。
阿伊的神情有些錯愕,有些傷心,白女敕的臉頰上還掛著淚珠,看上去格外的惹人憐愛。
符雲想在心底暗惱自己的粗心,竟沒發現這個一向視如妹妹的姑娘對自己起了別樣的心思。可符雲想到底是符雲想,永遠不會讓自己長時間地處在尷尬之中,只見他拍拍阿伊的肩,溫和道︰「我怎麼會不會來了呢!放心吧,就算要走,我這個做大哥的也會提前告知阿伊妹妹的!來,不哭了,笑一個!」說著還拿手替她擦了擦掛在腮邊的淚珠。
這麼明顯的拒絕阿伊不會听不懂,她頓時覺得自己心底涼涼的,猶如冬日一般,只愣愣地望著符雲想,仿佛想從他臉上瞧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愛意,可終是徒勞。隨著符雲想的動作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看在眾人眼里,卻是難看之極。
符雲想在心里無聲嘆氣,想著或許過些日子就好了,于是努力裝作如常,淡笑著道︰「我先帶幾位貴客去休息,晚點再來拜訪老族長!」
阿伊呆呆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符雲想帶著幾人回到自己的住處,他的木屋只有一層,剛新建不久,下面是用木樁支撐著,夏日通風涼爽冬日干燥舒適。
進入正屋後,元寶和幾名侍衛紛紛借著熟悉環境到處轉轉而自動消失,留下符雲想和面色不善的容華單獨相對。
「她是誰?」容華冷聲問道。
「誰?」符雲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輕輕一笑,拉著容華坐下解釋道︰「她叫阿伊,當日我就是被她救回來的,這一年里也蒙她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放心,剛才的事以後不會有了!」
听著他的解釋和保證,容華心口一軟,不由伸出手抱緊符雲想的腰,悶悶道︰「你是我的!」鼻尖微微發酸,他也說不清是因為阿伊對他的愛慕,還是听他如此雲淡風輕地談起那場死里逃生,這對他來說,比噩夢還可怕,所以他不問。
符雲想仿佛能知曉他的想法,同樣攬緊他的肩背,嘆息般道︰「容華,能再見到你真好!」
任外間時光流逝,屋內一片靜好。好一會兒後,才放開彼此。
符雲想出去打來清水替容華清理了背上的傷口,再敷好傷藥,如此一耽擱,不知不覺已到了午膳時間。
恰好阿諾送來了飯菜,眾人將就著用過。晚膳是在老族長家里用的,老族長是個睿智的老人,雖常年隱居山谷,但對外間的事並非一無所知,因此席間,幾人相談甚歡,氣氛也恰到好處。中途,老族長幾次提及希望符雲想能留在谷內,接替族長之位,都被他巧妙化解。
從老族長家里出來,已是月上三竿。朦朧的月光下,谷內景色更加幽美。
兩人都帶了幾分薄醉,彼此對看良久,然後相視而笑。
「雲想!」
「容華!」
同時喚著對方的名字,深情而綿長,仿佛經過了九曲回廊千轉百回才從唇邊溢出,唇齒咀嚼間,別樣的纏綿悱惻。
回到屋內,熱水早已備好,符雲想徑自去沐浴,獨留容華一人在那皺眉煩惱。這幢屋子只有三間房,元寶一間,侍衛一間,剩下一間正屋,自然是雲想的。那自己睡哪,是和元寶擠一擠,還是和雲想同床共枕?一想到這個詞,他就忍不住面紅耳赤,距離上一次已經兩年多,記憶已經不是那麼清晰,唯一記得的是那種不斷沉溺不能自控的感覺。何況他是君王,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掌控一切,在這件事上對自己做下面的那一方總有些耿耿于懷。
符雲想披著薄衫出來時,便看到他這副煩心不已的模樣,上前湊到他的耳畔,輕聲問︰「怎麼了,眉皺成這樣?」
容華一個激靈,頭迅速一偏,唇瓣擦過符雲想的側臉,鼻息間盡是沐浴後的獨特氣味,容華只覺身體一熱,連忙後退幾步,有些磕磕巴巴道︰「沒……沒事,我先去……去洗漱了……」說完就不見了人影。
符雲想好笑地搖搖頭,他在想什麼真以為自己不知道嗎?不過之前還真沒那個想法。听著細微的水聲,他不由眸色一暗。繼而揉揉額頭,暗笑自己定力越來越差了。
容華磨蹭了許久才從里間出來,見符雲想正斜靠在床榻上看書。燈影搖曳下,他長發如墨,直直地垂在床榻一側,臉上的輪廓仿佛被鍍上了一層光芒,明晰柔和,看得容華不禁呆在一旁,就連手上拿著的擦濕發的汗巾掉到地上也不知道。
听到響聲,符雲想抬起頭,輕笑道︰「傻站那干嘛?過來!」
容華回過神,掩飾性的咳嗽一聲,暗罵這人長得實在太禍國殃民了點,撿起地上的汗巾慢慢走過去。
符雲想已放下書卷,調整好位置扯過容華坐下,雙手撩起他的濕發,細細擦拭起來,動作自然而熟練,仿佛曾做過千萬次一般。
容華舒服地眯起眼楮,周身被一股暖融融的熱氣包圍著,懶散而安心,腦袋愈發沉重,一時間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置身何處。迷糊間,向前靠去,迎接他的是一片溫潤。
符雲想低頭看了看抵在胸前的黑色頭顱,眉眼瞬間笑展開來,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
不知過了多久,發絲已經變得順滑干爽,符雲想扶著容華的頭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下床抱起他,放進床的里側,再給他蓋好被衾,看著他熟睡的面容,心里只覺安然滿足。轉身用鑷子夾了夾燈芯,把燭火調暗了些,這才重新躺下拿起之前的書卷繼續讀起來。
一室寧謐,滿心靜好,偶爾傳來書頁翻動的摩擦聲和燈油燃燒的「滋滋」聲,听來別樣的歡喜。
昏暗中,容華睜開一雙璀璨明眸,一閃一閃的,異常勾人。其實在符雲想抱起他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只是由于心底緊張便一直裝睡著,後來見符雲想並未有其他動作,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微微失望著。但現在靜靜地躺在這里,感受著身邊的人的一切,心里竟滿足到了極點。他閉著眼翻了個身,一只手搭上符雲想的腰,整張臉埋在符雲想的腰側蹭了蹭。
符雲想只當他是睡著後不經意地動作,並未在意,只替他捏了捏被角,便又把注意力投注到書頁上,因此沒有發現被衾下面的人其實已經醒了。
鼻間是熟悉的味道,臉側是真實的溫度,吊著的心在經過一天的如在夢里後終于回歸到原位。
此時此刻,容華只覺得自己心底滿是灼熱,仿佛有一團火在熊熊燒著,還不停地從里面冒出許許多多的旖旎綺思,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抓住點什麼。
于是,心念一動,之前的那番忐忑與掙扎早被他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斜倚床頭的符雲想身姿有些懶散,一手執書,一手輕捻書頁,目光極為專注。
突然,他眉心一蹙,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怪異之極,眸色更是一片暗沉。深吸口氣,慢慢挪開被衾下容華鑽進他衣襟內的手,卻不料容華微一使力,掙月兌了他的鉗制,不退反進,輕輕覆上他的胸口,不停地在那處摩挲慢捻。
這下,他終于反應過來,這人只怕是早就醒了。
漸漸地,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喉結上下滑動著,放下手中書卷,無奈地輕嘆︰「容華,別鬧!你背上還有傷!」
容華睜開漂亮的雙眸,半仰起頭,無辜而水汽盡顯的望著他,眸底深處似乎還有若隱若現的脆弱和淺淺渴望,「可是,我想……」
想踫踫你,想模模你,想確定你是真的在我身邊……
對視良久,符雲想率先敗下陣來,移開目光後,他長長嘆氣,無可奈何而又略帶挫敗,對他,自己總是狠不下心來的,有些氣悶道︰「反正來日方長,讓你一次又何妨,你在上面吧……」
聲音低沉而模糊,顯得特別的心不甘情不願,但容華才不管這些。
「真的?」他瞪大雙眼,又驚又喜。
下一刻,便作惡狼撲食狀,把符雲想推倒在床榻上,好像慢了他就會反悔似的,「嗤」地一聲,衣帛碎裂……
「容華,在上面的不一定要把衣裳撕壞。」
符雲想輕嘆。
「對不起,對不起,興奮過度,我控制不好。」
「輕點!」符雲想痛得悶哼一聲,再次嘆氣,「容華,你太粗魯了!」
「對不起……」容華急得滿頭大汗,他首次做這樣的事,難免不知輕重。
「容華,你……」符雲想俊容扭曲,徹底無語。
看著他極力隱忍的表情,容華不敢再動,一雙手慌亂地撫在他臉上,口里不停地說著抱歉的話,「雲想,你哪里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符雲想握住他的手,扯了扯嘴角,安慰道︰「沒事,別慌!我們慢慢來,好嗎?想怎樣都由你!」
「真的沒事?」容華疑惑的問道。
符雲想肯定的點點頭,然後壓下容華的後腦輕輕吻上去,唇齒相觸間,是他一直貪戀的味道,舌尖蠕動,細細掃過容華口腔里的每一寸,纏綿而熱烈。
短暫的愣怔後,容華重新奪回主導權,就著符雲想微啟的薄唇探了進去,一路長驅直入,激烈而略帶急躁,雙手也不停的在符雲想身上探索,掀起一股股熱潮。他們的吻越發纏綿,越發熱烈,仿佛要把這兩年缺失的時光全都吻回來一般。直到兩人都感到微微有些窒息,才放開彼此,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空氣也隨之由涼轉熱,渲染成一室的曖昧。
容華的臉上沁滿薄汗,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他的兩頰緩緩滑落,滴在符雲想的胸膛上,燙得他忍不住一個激靈。看著容華一臉的隱忍,眉間染上無邊媚色,只余一雙眸子璀璨逼人,散發出灼熱的溫度。他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邊,喘著氣道︰「容華,你,動一動!」
嗓音低沉暗啞,在這寂寂深夜中,听來格外的撩人。
容華只覺身體內某根緊繃著的弦「錚」的一聲斷裂開來,在腦海中形成無盡的回音,炸得他不知所措。隱然間,有只小獸從他心底深處掙月兌出來,橫沖直撞,來勢洶洶。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整個人一會兒猶如置身火海,燥熱難耐;一會兒如墜冰窟,寒冷徹骨;一會兒又徜徉溫泉,安逸舒適;一會兒翱翔天空,雲海翻涌……
這一夜,符雲想極盡配合,隨著容華的動作而動作,或前或後,或緩或急,只是那雙被**淹沒的幽深黑眸里偶爾劃過一絲詭異的亮光,似在謀算著該怎樣討回自己的利益。
滿室的旖旎春色,曖昧無邊,纏綿不盡,時而有申吟似地呢喃響起,听的人面紅耳赤。
**之後,容華累極,一動不動的趴在符雲想身上,迷迷糊糊道︰「雲想,我愛你!」
符雲想雙手環著他,微微收緊,眼角唇邊的喜悅正以不可計數的速度蔓延開來,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極為柔和的氣息。內心軟成一團,他甚至想,如能得他每日說這般愛語,即便一輩子做下面的一方又何妨?可隨即的一句話,就使得這想法被立刻他掐滅。
「雲想,以後都這樣好不好……」
符雲想臉色一暗,嘴角抽搐不已,一口氣梗在胸口……
許是真的折騰太狠了,符雲想醒來時已日上三竿,這大概是他這兩年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容華已不在身旁,只余被衾里還殘留著些許味道,他心底有微微的失落,轉而又覺得好笑,不過分開片刻而已。起身坐起,身上的痕跡顯露無疑,莫名地,他耳根一熱,竟泛起薄薄羞意。身體的干爽感告訴他,已有人替他清理過了,除了輕微的不適外倒沒什麼大礙。
打開房門,屋外的秋陽正好,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照射到地上,光影交錯,絢爛斑駁,心情也瞬間明媚不少。
側過頭,就見元寶一臉躊躇,見他看過來,也不急著上前,反而更加猶疑不定。
符雲想微微蹙眉,視線在四周掃了一圈,沒見到容華和幾名侍衛,「容華呢?」
元寶捏了捏掩在袖袍下的手心里的紙條,心里面有些拿不定主意,是給,還是不給呢?
「你手里拿的什麼?」
猝不及防,符雲想問道。
元寶一臉為難的走過去,暗罵這人真乃火眼金楮,一邊誹謗陛下實在過河拆橋,也不惦念是自己求太後準許他們出宮的,竟把這麼艱巨的任務留給他。
哆哆嗦嗦的把紙條遞給符雲想,然後連忙退到一邊,仿佛遲了點就會殃及性命般。
符雲想打開紙條一看,身體無端一僵,心底的喜悅瞬間散去,余下一片寒冷,離得遠的元寶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不然不被打死,也得被凍死。
原來紙條上寫著︰知你無恙,我心甚慰,先行一步,再見無期。
那潦草的字跡,無一不彰顯著是那人親筆寫的。符雲想呆怔而茫然,胸口的悲憤無處發泄,聰明如他,也有些不明白為何一夜纏綿的人隔早就翩然離去,連親自告別也顯多余。
驀地,他猛然抬起頭,目光狠戾而富有穿透感,嚇得元寶轉身就跑,生怕被他遷怒而死無全尸。
看著元寶這副模樣,符雲想先是一愣,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許久,他收起笑容,眼底已恢復平靜,搖搖頭,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竟如此記仇。
又思及剛才自己的感受,心口一酸,看來上次自己的不告而別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以至于時隔兩年還會如此耿耿于懷,竟想出如此兒戲的方法讓自己也感同身受一番。
他微微嘆氣,也不知是該惱怒自己,還是惱怒他。但隨即,便也釋然,就讓他自娛自樂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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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說你們都等不及了,留言區快被你們轟炸了,讓我先發一部分
于是,我趕緊上來看看,還好還好,還沒炸
為了安慰你們的心靈我還是先發一些吧
因為五一假我只顧玩了沒碼字,所以那啥,你們懂得…。
PS︰順便問下,你們更喜歡看古耽還是現耽呀?這關于我的新文類型哈!雖然無論古耽還是現耽故事都以成型,但我還沒想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