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別鬧! 095 大結局(下)

作者 ︰ 豈曰無衣

于是,他搬出一把竹椅,懶洋洋地躺在上面,曬曬太陽,讀讀閑書,顯得愜意無比。

元寶從門縫里望過來,對他前後不一的反應納悶不已,搔搔頭,嘀咕道︰「不該是這樣啊!」

太陽一寸一寸的爬高,時辰一點一點的溜走,不知不覺,已到正午。

符雲想動了動曬得有些發軟的身子,轉過頭問元寶︰「你會做飯嗎?」

元寶一愣,連忙搖頭,他自八歲入宮後,便不曾接觸過這類活計,皇宮里每日的食物都是現成的,哪用他親自動手。

「會燒火嗎?」符雲想又問。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這個他在進宮前倒沒少干過,只是許多年沒做過,也不知能不能做好。

符雲想沒理他一臉為難的模樣,只淡淡丟下一句︰「跟我來!」

看方向,是往屋子右側的小廚房而去,元寶疑惑的跟在符雲想後面,這也是他第一次來這個小廚房,之前燒水之類的事都是侍衛在做。只見里面干干淨淨,不像許久沒用,而且廚具等東西也都一應俱全,就連蔬菜食物都準備的有,只是略微有些發焉,似乎擱了些日子了。

符雲想挽起袖子,打了盆清水開始清理廚具,一邊吩咐元寶道︰「你去燒火。」

元寶吃驚地望著他,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直到飯菜端上桌後,元寶才徹底清醒過來,看著滿桌子菜色,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愣著干嘛,怎麼,不餓?」符雲想淡淡道。

元寶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菜,無言以對,半晌才小聲問道︰「不等陛下了嗎?」

話音一落,他自己首先愣住,臉上懊惱盡顯,覷了覷符雲想神色,見毫無異樣才偷偷舒了口氣,然後坐下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我的,我的意思是將軍不去把陛下追回來嗎?」

符雲想夾菜的手一頓,頗為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弄得元寶都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傻到極點的問題。符雲想咽下一口飯菜後,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太陽,才道︰「我為什麼要追,該回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回來。」給自己盛了碗湯後,又接著道︰「看時辰估計也快回來了……」

看他篤定的模樣,元寶拿筷子的手一哆嗦,連忙低下頭悶聲吃飯,只在心里為陛下默哀不已,遇上這樣的人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果不其然,符雲想剛放下碗筷不久,就見容華怒氣沖沖地朝這邊走來,身後跟著的侍衛個個低眉斂目,寒蟬若噤。

「咚咚」幾聲大力踩樓梯木板的聲音傳來,震得腳底下跟著抖了抖,元寶早識時務的站到一旁,雖然他還沒有吃飽,但比起吃,性命更重要。

符雲想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滿臉怒氣的人,優雅地撢了撢衣袖,溫和道︰「回來了,餓嗎?正好,還有些飯菜,將就用點。」他說的極其輕松,好像對方只是出去散步回來晚了一般,雖然事實也是如此,除了初衷不同。

對容華的怒火和臉上的陰霾視而不見,他挑挑眉,唇角泛起一抹淡笑,指指桌上的菜,「這是我做的,味道不錯!」說這話時他的眸子里閃著亮色,猶如一個做成功了某件事正等著家長夸獎的孩童。

許是被他那句「我做的」所震撼,許是被他的神情所感染,總之,容華的滿腔怒火和之前想好的質問一句都沒有說出口。相反地,卻被符雲想拉著坐在了桌邊,一個不停地布菜,一個不停地吃,氣氛和諧而美好,一場硝煙就這般消散于無形。

元寶搖搖頭,嘆著氣退了出去,陛下以後的日子只怕是被符將軍吃得死死的,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許久後,符雲想拿出手帕替容華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問︰「好吃嗎?」

容華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弄得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撇過臉,想起他的問話又趕緊點點頭。

符雲想滿意地一笑,然後才吩咐元寶端上茶水把剩菜撤了下去。

室內陽光普照,茶香四溢。

容華微眯著眼楮,目光帶著幾分危險,「你不擔心我真的走了嗎?」

「你不會!」符雲想肯定道。

「你又不是我,怎麼就知道我不會?」容華氣急吼道,一張臉微微泛紅,在陽光下顏色極好,看得符雲想久久移不開目光。

很久後,他起身踱步至容華跟前,視線緊緊鎖住容華的眸子,雙臂松松圈在容華肩後,嘆口氣,似研判似試探道︰「容華,你在不安什麼?」

容華的身體一僵,還來不及辯解什麼,便又听他道︰「上次的不告而別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那你會隨我回金陵嗎?」容華倚著他,終于問出了盤桓心底許久的問題。

符雲想一愣,隨即笑開來,用手點了點容華的額頭,「這就是你今日整出這麼一出的原由呀,也不嫌累得慌!」

容華只仰著頭定定瞧著他,也不辯解,目光專注而認真,似乎不得到一個答案就決不罷休。

「你會準許我不回去嗎?」符雲想不答反問道。

「不會!」

容華想都未想便直接予以否定了。

符雲想俯身在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吻,圈著他的手臂也緊了緊,「這不就結了,你不放手我還能去哪里?」

何況就算你肯放手,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容華。他在心里補充道。

听他這樣說,容華的眸子瞬間變得晶瑩透亮,仰起頭目光灼灼地瞧著他,雙手有些激動的抓著那柔軟袖角,「那等我們回去後我便立即下旨恢復你的身份。」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想雲想既然說了只要自己不放手他就哪里也去不了,那以後自己就牢牢的抓緊他,不管是用權勢還是別的什麼。

遲遲听不到符雲想的回答,容華心底一涼,定定望進符雲想的眼里,「怎麼,你不願意嗎?」

他問得漫不經心,但那略帶顫抖的嗓音還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期盼,符雲想看似專注實則早已跑遠的思緒頓時被他拉回,對上這樣殷殷切切的眼神,安撫似的一笑,「怎會?我只是在想還是不要恢復身份的好。世人都道武將軍符雲想已死,那便就死了吧。更何況我也不願意再入朝為官了。」

看著容華眼里明顯的疑惑,他繼續解釋道︰「如今朝中上有明君。」他的手掌在容華耳後來回摩挲,引起懷里人一陣陣輕顫,「下有賢臣,強敵已除,四方皆服,可算得上國泰民安,天下太平了,有我無我都沒什麼大礙。以後的日子我只想站在你的身後,看你雄韜偉略,看你大展宏圖,看你君臨天下,創萬世基業,這樣不好嗎?」

這樣不好嗎?容華自問。

漸漸地,他眼里堆滿笑意,哪里會不好呢,他要的不多,只要他能呆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就好,他做不做官,他本就不在意。經過了長長久久的別離,他現在只想兩人能有足夠的空間好好在一起,即便不能昭告天下,宣于人前,但僅有的一方天地也要安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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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語寨逗留半月有余,每日里兩人下下棋,看看書,逛逛谷內風光,沒有俗事叨擾,過的好不愜意。

這日,符雲想親自下廚,請了老族長一家人過來。

席間,他以薄酒謝過他們的照顧,然後提出了告辭。

話一出,幾人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隱隱地,還能看到阿伊眼角隱忍的淚漬,倒是阿諾一反往常的活潑,一句話都沒說,不哭也不鬧,安靜得緊。

容華也被他驚了一跳,不由扯扯他的袖角,符雲想看他一眼,拍拍他的手背以示有話隨後說。

一陣沉默過後,老族長端過酒杯一口飲下,「我就知道這小山谷是留不住你的,如今外間太平盛世,無論你去哪里相信都會有你的一方天地。年輕人吶,自該展滿腔抱負!」

對他的說辭符雲想不置可否,默默听著。對這老人,他有著幾分尊敬和感激的,如沒有容華,他倒是挺願意在這里呆一輩子。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一行人便悄然出谷,沒等人來送行。

用符雲想的話來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何必給別人增添離別愁緒,更何況里面還紅粉之淚,他難得消受。

就這樣,一行七人,走走停停,一路南行。

十月中旬,初冬的南方已漸次寒冷。

路過淮陽時,正值當地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因著這份熱鬧和難得能出宮游玩,容華說什麼也要停留幾日,符雲想見阻攔無效,只好打點好一切,亦步亦趨的跟著,對這點容華沒有絲毫的異議,相反還很樂意。

淮陽地處整個南方的正中央,是大周朝除了帝都金陵之外最繁華的地方,這里才子佳人匯聚,商賈名士橫流,天南地北,人來人往,那叫一個盛況。何況淮陽城內一條赤水河從中而過,把整座城分為城南城北,城北住的多是名門望族富貴人家,城南則是平常百姓。最為著名的赤水河畔,乃煙花盛地,銷金窟坊,那里紅粉佳人,溫香軟玉,一派靡靡溫柔鄉。

是夜,街上燈火通明,人頭攢動。走在其中,欣賞著街旁各色花燈,看世間男女郎情妾意,再回首看身旁之人臉上的溫軟笑意,符雲想只覺滿心歡喜,世間事最幸福時,大抵如此。

隨著人群涌動,兩人被推擠開來,惶急張望中,容華肩膀被人一撞,差點站立不穩,幸好那人拉了他一把。

「對不起!」

清冷的聲音在這熱鬧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容華抬頭一望,入目的是一張帶著黑色面具的臉龐,昏暗燈光下,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雙清澈黑亮的眼楮一閃而過的訝異他瞧得分明。男子穿著一件墨綠長衫,襯得整個人清俊挺拔,如松如竹,那份氣息容華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蹙了蹙眉,「我們……」是不是認識?

話未說完,整個人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畔有焦急的聲音響起︰「沒事吧?」

容華心里一暖,眼角眉梢盡是融融喜悅,不由自主地,在符雲想嘴角輕輕一啄,「放心,我沒事。」

符雲想一愣,隨即笑開,牽住他的手緊緊握在掌心,再不放開。

「你剛才在看什麼看得那樣專注,喊了你好幾聲都沒听見!」

經他一提醒,容華頓時記起方才撞了自己的那個青衣男子,回頭一看,人早已不見,沒來由地,松了口氣,嘴上卻依舊認真回答著,「沒什麼,就是一個不小心撞上我的路人。」

「哦。」符雲想隨意應著,一雙幽眸卻在人群中來回掃視,剛才的某一瞬間他察覺到有一股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非常強烈,讓他想忽視都不行,但尋望一圈,卻毫無所獲,不由擰眉沉思,難道真是自己太過敏感?拉著容華隨人流繼續前行,空氣中仿佛多了絲清冽的松竹氣息,若隱若現,撩動著他的鼻翼。

而不遠處的花燈下,一男子靜靜望著他們的方向,目光悠遠而沉靜,似乎還夾雜著些許欣慰及感傷。露在面具外的另半張臉,線條柔和而清俊,可以想見,完整的面容將是何等的令人驚艷。

所謂花燈節,不過就是許願節之類的,人們會在這一天買一盞花燈,然後在上面寫下自己的願望,再放到赤水河中,讓它們順水漂走,以此希冀願望能實現。

符雲想領著容華邊走邊看,兩人俱是神采斐然修長玉立,只稍稍往那一站,便引來許多姑娘的注目,奈何每當瞥見他倆牽著的手,便會不約而同的從不可置信到可惜好奇再到搖頭嘆息,一路走來,他們已見過各色各樣,也從最初的微微不自在到現在的視而不見。河面上已放了不少花燈,遠遠望去,璀璨無比,與波光粼粼的河水交相輝映,仿佛天上銀河,深邃而星光點點。

他們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河段,符雲想突然停下腳步,對著容華眨了眨眼,唇邊的笑容分明有著幾分不懷好意。容華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他走到河邊撈起一盞花燈,取下上面的字條,細細看著,然後轉頭笑得眼楮眯成一條縫,神情還隱隱帶著些許洋洋自得。容華似被他蠱惑了般,一步步走過去,做起偷看他人秘密的竊賊行為來,直到再也沒有花燈飄過。

回到客棧時已是半夜,元寶他們早已睡下,兩人都有些疲累,沒有洗漱便直接躺倒床上,但清明的神思和興奮的神經卻始終不能讓他們很快地入睡。翻過身,緊緊抱住身旁之人,想起一路走來元寶和侍衛對他們同住一間房的態度,嘴角就不由泛起笑容。

「睡不著嗎?」符雲想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得格外的清晰,似乎還夾雜著幾許懶散,听來誘惑力十足。

「唔!」容華輕輕應著,「好久沒有這麼純粹的快樂過了,真好!」

他感嘆著,聲音里有濃濃的滿足。

符雲想沒有接話,只伸手在他腦後輕輕摩挲。

「雲想,你說我把皇位傳給容錦,怎麼樣?這樣我們就可以長久的游山玩水了。」

符雲想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拍拍容華的後腦勺,「說什麼傻話呢,你既然坐上了那個位置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何況錦王爺不會答應的,他的志向不再朝政上。」

「這倒是,要不是因為……他也不會留在朝中參與政事。」容華的語氣有些低沉也有些懊惱。

符雲想並不在意,邊思索著皇宮的一切邊柔聲寬慰道,「何況小皇子還小,怎麼可能離得開父皇呢!」

容華一愣,接著便輕輕笑開來,像想起來什麼令人愉悅的事一般,笑聲越來越大,漸漸地不可自抑,連整個床架都跟著抖起來。符雲想有些莫名其妙,但又無可奈何,只得等他笑夠了自己停下來。

終于,容華不再夸張的笑,他側身撐起腦袋,面朝符雲想,一雙明眸在黑夜里熠熠生輝,還有那因大笑而浮起的盈盈水澤,看上去灼亮逼人,符雲想只覺喉間一緊,頓時口干舌燥起來。

「告訴你個秘密!」容華笑意盈盈的道。

「什麼?」符雲想努力壓制心底的蠢蠢欲動,低啞道。

容華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後,俯子湊到他的耳邊,低低道︰「我沒踫過任何一個女人。」

符雲想的神思此時並不集中,這句話只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直到他翻身壓上容華的身體,才漸漸回味過來,一時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反應。

良久,他撫上容華的臉龐,「那小皇子呢?」

「容錦的!」容華笑眯眯答道,眼里有掩不住的得意,仿佛在說來夸我吧,來夸我吧。

符雲想莞爾一笑,低頭吻上他的唇,輕啄慢吮,細細研磨,纏綿而熱烈。不可否認,在接受到這個事實的時候,符雲想的心里無可避免的升起了層層喜悅,甚至有一瞬間,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置身于半空中,幸福的忘乎所以。

一吻畢,他翻身躺下,微微喘息,腦子里有些模糊,只暗暗想到,原來自己也如世間那些陷入情愛的女子般不能免俗,自私而貪婪。他自嘲似的笑著,轉過頭看向容華,眼神溫柔而深情。

他沒有再問容錦和蘇顏紫是怎麼回事,也沒有問太後知不知道,有些事不適合追根究底,在沒面對前還是難得糊涂好。他伸手重新抱緊容華,在他額頭輕輕一吻,滿足的嘆息道,「睡吧,時辰不早了。」

兩日後,再次起程,途徑南陽邊界時,符雲想望著那隱隱青山,心底微微一動,不知那個松竹似的男子是否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此生,自己終歸是欠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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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行程,倒是沒再耽擱,十一月初,便回到金陵。

為避免踫到認識的人,符雲想特意選了在夜里進城,他沒有回將軍府,直接隨容華回了皇宮。

元寶先行一步,支開所有宮人後,兩人才相攜回了昭陽殿。容華側頭望著符雲想,眉宇間盡是抑郁,他不想外人知道他還活著他可以理解,但回到了宮里,這個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生活的地方,他還是不願見人,他便不懂了,難道他從未想過要長久的留在這里?想到此,容華不由用力抓緊符雲想的手,大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而不自知。

符雲想首先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所震,接著手上一疼,回望過去,「怎麼了?」

「你為什麼要避開宮人?」容華細細盯著他,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

符雲想微微愣怔,然後了然的笑笑,掙月兌開容華的桎梏,反手拉過他坐下,「你就為這生氣?」黑眸里盛滿戲謔的笑意,耐心解釋著,「宮里大多數人都認得我,人多口雜,我不想有什麼風聲傳出去,而且又在晚上,不怕嚇著他們?」

容華這才松了口氣,雙臂攬上符雲想的脖頸,整個人也隨之靠了過去,語聲幽幽,「放心,明日我便讓人處理好!」頓了頓,「可是,你真的願意留在宮里陪我一輩子嗎?」

他問的小心翼翼,符雲想毫不遲疑的點點頭,「以後,你在哪,我就在哪!」

退開些許距離,兩人四目相對,靜謐空氣中,有曖昧流轉,周圍一片寂靜,只有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隨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有薄薄的熱氣噴到彼此臉上,引起一陣陣顫栗。

肌膚相貼間,溫度逐漸攀升,唇舌糾纏,耳鬢廝磨,心底的渴望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元寶的阻攔聲︰「王爺!王爺!請留步!陛下已經歇息了,有什麼事明兒個再說吧!」

「讓開,本王找皇兄有事!」容錦的聲音听上去很堅決,似乎還隱含怒氣。

符雲想恢復些神智,稍稍拉開與容華的距離,看著他臉上的意亂情迷,眸子里愈發暗沉,吸口氣壓下心中的種種躁動,努力使自己和平常無異,不想一開口,嗓音沙啞的可以,不僅充滿了濃濃的**味道,還誘惑力十足。

「錦王爺過來了,先處理正事吧!」

容華呆呆的點點頭,神情有些被打斷的惱怒。

剛走出內殿,就見容錦邁著步子闖了進來,完全無視元寶的阻攔。

「皇兄,你回來就好,這身行頭早該還給你了,這些日子可折磨得我不輕,你老人家下次若還想外出逍遙,還麻煩你提前告知一聲,免得事到臨頭被趕鴨子上架,手足無措。」

大概真氣得不輕,就連一向的敬語都忘記用了,這樣倒豆子般 里啪啦一股腦兒叫囂出來實屬首次,還邊說著邊扯身上的龍袍,那樣子就像小孩子鬧脾氣似的。

容華走出來後也不惱,反而面帶笑容看著他,做足了一個寬容仁慈的兄長該有的模樣,而且這事上自己的確理虧了幾分。當日走得匆忙,沒和他商量半分便丟下諾大個朝廷教他頂替了這麼些日子,也夠難為的。

「辛苦了,錦弟!」容華誠懇而感激道。

這樣一本正經的感謝倒讓容錦一呆,明顯的很不自在,又一時吶吶無言。

「空口白牙的感謝好沒誠意,還不若直接領受,更不負兄弟情深。對吧,王爺?」符雲想懶懶的聲音在殿內響起,解了容錦的一時困窘。

昏暗中,符雲想素衣華顏,風姿較以往更勝三分,添了幾抹歲月的沉澱和滄桑。容錦看到他時並沒有其他人的驚呼,而是熟稔一笑,目光在他和容華之間來回穿梭,半晌才緩緩啟口︰「符將軍,別來無恙?」

那語氣輕松地就像遠出歸來後老友相見時淡淡的問候,平常而親昵,若仔細听,似乎還有淡淡的調侃。

符雲想眼眸一眯,心頭微訝,側臉瞧了瞧容華,又轉頭上下打量著這個剛及弱冠的少年。短短兩年不見,少年臉上青澀盡褪,轉而換上一股沉穩內斂,還有隱隱的鋒芒畢露,像出鞘的寶劍,一派光華流轉。他有些啞然,原來再純淨的人一旦有了想要守護或爭取的人和物,便會逼迫自己不斷成長,不斷強大,如他,如容華,亦如面前這個少年。五分相似的容貌,再刻意修飾一下,龍袍加身,天生的皇家貴氣,遠看過去,倒真能以假亂真,難怪容華能夠放心的在外流連。

「王爺見笑了,符將軍已死,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恰好姓符,名雲想罷了。」他淡笑著道。

容錦一愣,隨即便了然的看向容華,眉目間染上幾分高興之色,「這樣也好,恭喜皇兄心願達成。」

容華沒有言語,片頭與符雲想相視一笑,然後牢牢握住彼此的手。

那一眼,包含種種過往煙雲,不用明說,彼此都懂。在經過離別,歷過生死後,還有什麼比陪在身旁的人重要?他們這一路走來,或許沒有世間痴男痴女的轟轟烈烈,但也決計不平坦,掙扎與沉溺,隱忍與克制,他們走得更加小心,更加艱難,誰能說這就比不上男女之愛,遑論他們還跨過了重重阻礙,千山萬水之後,他們求得不過平和與珍惜而已。

之後幾日,整個東宮大換血,原先的宮女太監大多都遣散出宮或分派別處,留下的都是極盡忠心的和部分新人。

符雲想知道容華此舉是對自己的尊重和愛護,也就堪堪而受,每日容華不在時他就會出來走走。因為宮人銳減,整個東宮都處在一片安靜之中,像極了一座富貴人家的幽靜宅院,只是更大了些,更富麗堂皇了些。

這日黃昏,符雲想正在御園里不緊不慢地逛著,勝似閑庭信步。突然看到前方不遠處蘇顏紫牽著兩位小皇子閑閑走來,不時低下頭去親昵地親親他們,畫面嫻靜而美好。當她看到他時,先是一愣,然後朝身旁的宮女說了什麼,就見宮女帶走了小皇子。

她走過來站在一米開外,目光復雜,許久後才低低喚了聲︰「義兄!」

符雲想自是明白她的心情,無聲地嘆口氣,略帶抱歉道︰「顏紫,好久不見!」

蘇顏紫沒有答話,只定定凝視著眼前這個消失三年的人,心底各種思緒翻騰,感激、怨恨、懷念、嫉妒……一一閃現而過,卻依舊無法準確的表達。

「顏紫,陪義兄走走吧!」

符雲想語調溫柔,眼含憐惜,明明溫潤如玉的一個人,卻透著股讓人不可忽視的威嚴。他邁著從容的步子走在前面,仿似篤定蘇顏紫會跟上來。

冬日的黃昏涼意四起,他們卻像沒感覺似的,一路默默無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停下來時,已到了慶春殿前。

符雲想有些恍惚,似是不知道怎麼走到了這里,轉身一看,蘇顏紫也表情迷茫,想了想,「進去坐坐?」

自慶春殿重開之後,每日里都有宮人專門打掃料理,因此里面的景致不再如上次來時富有生機,添了些人工的痕跡。

處處亭台樓閣,寸寸九曲回廊,無一不訴說著江南風韻,令人心曠神怡。符雲想暗想,原來上次沒有欣賞完的風景是這般模樣,仿佛又回到了淮陽小住的那幾日時光。

倚在一處白玉欄桿旁,符雲想微垂著頭閑觀下方水池里群魚嬉戲,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片刻後,他回身對著蘇顏紫,眼神真摯誠懇,又帶著幾分歉意,嘆口氣,幾番猶豫之後終于開口。

「顏紫……」

「別說抱歉的話!」蘇顏紫上前幾步,雙手抓住欄桿,避過他的注視,深深吸氣,目光飄向遠方。「我都懂的!你有什麼錯呢,你們不過相愛而已,而我不過是我愛的人不愛我,如此簡單!」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一陣風過,便可飄散無蹤,語氣里透著的些許悲涼,些許愛恨,些許淡淡嘲諷,一晃而逝。

符雲想抬了抬手,想安慰,又覺不妥當,想說點什麼,又覺無力。他想,當初若自己一力阻止,今時今日會不會有些不同?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正值妙齡,顧盼間卻再無那份靈動,幾年宮廷生活給她增添了少許沉郁的風情,那是歲月消磨的痕跡,悵然而無奈。

「顏紫,你不想听,義兄便不說。但你記著,你還年輕,往後的路的還很長,是選擇如現在這般平淡沉寂的生活還是想追尋失去已久的自由抑或其他,只要你說,義兄定當為你辦到。」他頓了頓,眸中幽光一閃,「也許,珍惜身邊人更好!」

話音落,就听到有腳步聲傳來,還伴隨著喊聲︰「將軍!將軍——」

听聲音是元寶,符雲想微微皺眉,看了看天色,這才發現已經夜幕降臨,難怪會有人找來。

他回頭,「回去吧。」

說罷便往回走去,正巧元寶也尋了過來,他看見符雲想時,長長松了口氣,夸張作揖道︰「符將軍,小的求求你了,下次上哪里去帶著宮人吧,再這樣下去,小的真怕人頭不保,陛下回來找不著你,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宮女太監嘩啦啦跪了一大片……」

蘇顏紫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里苦澀之極,一會兒見不到就鬧出這般動靜,當真是愛極了的。縱使慢慢放下,慢慢淡忘,親眼見了,到底意難平。她仰起頭,逼回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愛恨一切隨風,就讓歲月來把它們一一沉澱吧。

出了慶春殿,只見符雲想正凝望著殿門上的鎏金大字,目光深邃,似乎透過三個大字望向了別處。見她出來,微微一笑,「這里環境挺好,要不要陪我住在里面?」

蘇顏紫一愣,想了想,淡淡點頭。

第二日,容華的旨意便到了工部,命令修繕慶春殿,迎接皇後的入住。

至此,蘇顏紫在民間的熱議達到了空前,單單一個寵冠後宮已經不足以表達她所站的高度了,羨煞天下間的女子。

只是,人前開花人後落,這些于她而言,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

辭舊迎新,冬去春來。

征和十九年,又是嶄新的一年。

三月,陽光普照,花香怡人。

皇宮內一處,時有笑聲傳來,好不熱鬧。

符雲想自和蘇顏紫住進慶春殿之後,倒漸漸親厚了起來,每日里總會呆上幾個時辰,或說說話,或教教兩位小皇子,大多時候符雲想都埋頭于從古至今的兵書中。他在阿語寨時就有一個想法,希望能把這些年從戰役里學到的東西用另一種方法記錄下來,如今他既有時間又有精力,如何還會放過。

雲園,也就是慶春殿內隱在叢叢樹木後的那座偏僻的有幾間木屋的小院,在符雲想搬進來後就有了這個名字。

此時園內桃花開得正艷,一朵朵,一簇簇,好看極了。淡淡的花香襲來,沁人心脾。

桃樹下,一女子手拿黑子,秀眉輕蹙,顯然在凝神苦思。對面的紅袍男子,淡然而坐,格外的氣定神閑,目光不時瞟向木屋內忙碌的白衣男子身上,偶爾微笑,偶爾怨瞪,表情極其豐富。不遠處是宮人陪著小皇子玩耍嬉鬧的笑聲。

這畫面,在元寶看來,美好而又不真實,但它卻偏偏是此刻正在上演的,而且是在皇宮里。

不一會兒,符雲想端著一盤菜出來,「顏紫,來,嘗嘗義兄的手藝!」

蘇顏紫放下棋子,看向那盤色澤極好的青菜,有些目瞪口呆,她以為不過是說著玩的,「這……真是你做的?」

容華伸手捻起一根放進嘴里,轉過頭望著他,臉色不是很好,「怎麼突然想起自己動手了?」

符雲想輕拍下他的手背,毫不在意他的態度,「一時興起。」

石桌上的棋子已被收起,容華跟在符雲想身後進了當初修繕時新加的簡易廚房。

「這是回宮後你第一次動手!」

「嗯!」

「為什麼不是專程為我做的?」

「嗯?」

「你會不會覺得宮里太悶?」

「嗯……」

符雲想一邊挑挑揀揀盤里裝好的菜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著容華的問題。

「符雲想!」容華嚴肅的喊道。

「怎麼了?」符雲想終于轉頭看他。

「你……是不是後悔了?」

符雲想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但看他瞪人的樣子,不由失笑,輕輕拉過他,攬在懷里,恍然想起這些日子忙著整理從古至今保留下來的兵書里的各種戰役,似乎有些忽略他了。心中歉意驟然升起,抬起他的臉想說點什麼,卻在瞧見那雙璀璨眸子時失了神,心念一轉,便吻上那淡緋色薄唇,唇齒糾纏間,空氣跟著曖昧起來。

蘇顏紫微一抬頭,便透過未關的小窗瞧見了屋內的情形,一時間,羞得滿臉通紅,卻又忍不住好奇不已。見慣了他們相處,這樣的親密倒是首次看見,原來兩個男人也可以美成這樣!

「王爺!」

元寶的叫聲打斷了蘇顏紫的窺視,也驚醒了屋內的人。

彼此見禮後,便一一坐好,簡簡單單一頓飯,卻吃得格外開心,甚至比宮中大廚精心準備的更有食欲。

符雲想一直掛著淡淡笑意,顯得心情很好,曾經他想著為了容華即便在宮里過得不盡開心,也可以堅持下去,但現在,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在這一方天地,他可以自由呼吸,可以和容華出雙入對,就連反對過的太後,也在去年單獨深談一次後接受了這個于皇家所不容的事實。

天在,地在,人在,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呢?

入夜,有微弱的燭火倒映在窗戶上,跳躍地燃燒著,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咦,今晚你不研究你的兵書了?」驚訝的語氣里包含著濃濃的不滿。

良久,才有一個懶懶的聲音響起︰「嗯,今晚不研究兵書了……」聲音越來越弱,「改為研究你!」

「你!唔……」

接著只听到床榻晃動聲,偶爾交雜著細微的悶哼聲。

「乖,別掙扎了,小心傷著你!」還是那個懶懶的聲音,只不過這次多了絲明顯的笑意。「我心疼……」

曖昧一點點在夜色掩蓋下漸漸蔓延開來,最後化成情人間特有的呢喃,一聲聲,痴纏入骨,就連天邊的月牙也羞澀的躲進雲層里。

「符雲想,你混蛋!」

「嗯……我混蛋……」

「你欺負人!」

「嗯……我欺負人……」

「你給我等著!」

「嗯……我等著……」

「你愛我!」

「嗯,我……你話真多……」

「嗯哼……」

**初歇,屋內粗重的踹息聲,久久不息。

「雲想,再等幾年,我們就游山玩水去,好不好?」

「嗯,你說的總是好的,你在哪我便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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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聖宗皇帝容華,在位二十八年,文成武德,功在千秋,是繼文宗、武宗、孝宗之後,大周朝迎來的另一個開平盛世,史稱「征和盛世」。

他是歷史上最具豐功偉績和傳奇色彩的帝王之一,而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不外乎他打破了千百年來帝王無情或多情的固有印象。

據傳聞,他一生只有一位皇後,帝後間鶼鰈情深,十年如一日,可惜紅顏薄命。

征和二十七年春,皇後蘇氏逝于慶春殿,此後聖宗一病不起,

征和二十八年,聖宗皇帝遷于帝都城外的陽明山靜養,年僅十一歲的太子慕卿繼位,改年號承平。已貴為皇叔的錦王爺監國,並有尚書令劉子彥輔政。

至此,又是一個盛世來臨。

------題外話------

很抱歉再一次食言了。

父親在工地上除了事故,去了趟濰坊,這些天一直和媽媽呆在醫院,沒有上過網,很抱歉。

而且由于走得急,忘了關窗戶,晚上下雨造成水淹書桌,而桌上的電腦也宣告報廢,所有稿子全丟。

前天夜里才回來,睡到昨晚才醒,然後從昨晚碼字道現在,結局也只能這樣了,減掉了許多東西,暫時沒心情碼字,最近很忙!

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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