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英低低一笑,「我知道妳想講什麼,我晚上的確沒其他事了,可以慢慢和妳說。」
知道還耍她?姚萱萱沒好氣的道︰「還不快說!」
「嗯,這事得從咱們死去的爹說起了。」他頓了頓,「妳可知當年徐家究竟如何獲罪,以至于被奪了爵位,先皇甚至下令禁止徐家後人為官?」
咦,原來還跟那麼久以前的事有關啊,難怪說來話長。
她想了想,「我先前听老夫人的意思,似乎是得罪了先皇?」
「得罪先皇?她說得可真輕巧。」徐延英苦笑的搖搖頭,「事實上,以爹當年做的事,先皇就是滅了徐家也不為過,若非當年靠著徐家旁支出身的太妃求情,讓先皇勉強答應留下我這五歲嫡子和娘的性命,為徐家延續香火,妳和我根本沒有機會相識。」
這麼嚴重?姚萱萱的心一跳,「所以你爹……」
「是咱們爹。」他糾正。
「好吧好吧。」她偷翻了翻白眼,「咱們爹究竟做了什麼?」
他深深覷了她一會兒,才道︰「謀反。」
「原來是謀反啊……」姚萱萱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可待意識到後,不禁嚇了一大跳,「等等,你說的是造反……想推翻大齊自己建立新國家那種?」
若真是這樣,怪不得會說皇帝滅了徐家也是應該。
徐延英嘆了口氣,「爹自己倒是沒想當皇帝,但卻暗中密謀推翻先帝,擁立另一個王爺上位。」
姚萱萱愣了好一會兒才道︰「若是贏了,他從此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惜他輸了是吧?」
看來每個朝代都不乏這類斗爭出現啊,只是成王敗寇,贏了就是改朝換代,輸了就是抄家滅族。
「嗯,據說就差那麼一點而已。我們徐家過去世代都是武將,在軍中聲望極高,大齊大半的軍權都掌握在徐家手中,當時徐家的男人們以為勝券在握,怎麼也沒想到最後竟會失敗。」
姚萱萱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那會是何等慘烈的情況,她沉默了會兒後才道︰「那其他徐家人的下場……」
她自穿越過來後,就沒見過他和老夫人以外的徐家人。
「自然全都被殺了,徐家男人自咱們爹、三位兄長以及兩位叔叔和七個堂兄以下,無一幸免。先皇礙于徐太妃的懇求,最後留下我這個當年僅有五歲的徐家嫡系幼子為徐家延續香火,但也同時下令日後永不許徐家人為官。只是由于事關重大,大部分的人都不曉得當年徐家幾乎被滅門的原因,僅以為是身為家主的爹不慎得罪了皇上,導致徐家沒落。」
姚萱萱慢慢消化他的話,听他這麼一說,過去一些令她感到困惑的疑問,似乎有了解答。
「你說那是你五歲時發生的事……所以是二十年前吧?」她邊說邊思索著,「對了,西南大亂,是從何時開始的?」
徐延英忽然望向她,視線牢牢定在她臉上,不發一語。
「呃,怎麼這樣看我?」她被他瞪得心里發毛。
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後苦笑道︰「我只是在想,倘若你們那兒的人都像妳這麼聰明,那會是怎樣強盛的國家?」
若那國家和大齊處于同個時代,只怕大齊早就不復存在了吧?
欸,這是在稱贊她嗎?姚萱萱愣了下,隨即又想起自己剛才的疑惑,「等一下,西南大亂不會真的和你們有關吧?」
「如果妳懷疑西南蠻子侵略大齊和徐家有關系,未免太看得起我們徐家了,不過卻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影響。」徐延英沒有賣關子,直言道︰「徐家世代皆為武將,在軍中自有股不小勢力,當年徐家幾遭滅門,對大齊軍的打擊不可謂不大。況且徐家男人多是天生將才,過去曾數次令西南蠻子吃了大虧,若不是二十年前徐家出了事,我想西南蠻子這些年來也不敢如此大膽的進犯我大齊。」
「簡單來說,就是竊賊看到多年幫忙看家的狗被打死,就跑到這戶人家偷東西,後來發現沒了狗的屋子完全沒有抵御能力,所以干脆改偷為搶。」姚萱萱點點頭表示理解,「只可惜你突然冒了出來,否則沒準兒還真被他們鳩佔鵲巢了呢。」
她頗得意,覺得自己這比喻超貼切的,沒想到卻讓男人黑了臉,「妳就一定要把妳男人說成是狗?」
她這才發現失言,干笑道︰「哎呀,不過是比喻嘛,再說小狼狗也挺可愛的嘛。」
嘿嘿,如果是在現代,突然有個像他這樣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沒準兒她也願意養的。
徐延英看她的表情就知那多半不是什麼好話,可惜自己听不懂,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盡快弄懂她家鄉的「方言」。
姚萱萱怕他繼續多問,連忙道︰「好啦,你話還沒說完呢,這跟你煩心的事有什麼關系?難道是皇帝猜疑你?」
見她腦筋動得這麼快,徐延英覺得和她分享心事也許的確找對人了。
「妳說的沒錯,皇上放不下心,可又不能不重用我。在他看來,西南蠻子還是比我有威脅性多了。」他自嘲的道。
「那麼你呢?你心里又是怎麼想的?」她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
「若妳是想問,我有沒有我父兄的野心,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我對當官毫無興趣,先前若不是被強召,又踫上大齊的將領都死絕了,我壓根不會挺身而出。」他實話實說。
姚萱萱皺了皺眉,「沒想過直接退休嗎?」
「妳是說辭官?如果能辭,我早就辭了。」徐延英搖頭苦笑。
反正皇帝先前已下旨解除「徐家人不得為官」的禁令了,這將軍還是侯爺不當也罷。
「皇帝不讓你辭?」
「西南那兒現在還亂著呢,皇上哪肯在此刻放人?若是可以的話,我想他大概巴不得我和蠻子們同歸于盡。」
「所以他不得不用你,又不斷猜忌你……或許還想法子折騰你,這才是你困擾的主因吧?」姚萱萱恍然。
徐延英心中忽然涌起一陣欣喜和悸動,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額,「妳真的很聰明。」
當初他因怕皇帝將公主塞給自己,不得已之下只得認萱草為妻,心底不是沒有遺憾,可如今他卻無比慶幸當時的選擇。
他連公主都不願娶了,自然不會看重門第那種東西,他更情願有個什麼都沒有卻知心、能夠懂他、與他交流的妻子。
而現在看來,他的確得到了。
「那當然,還用你說?」她輕哼,眉間卻隱隱有著擔憂,「那他怎麼折騰你了?」
「放心,皇上還得用我呢,哪敢明目張膽做些什麼,只是一直想將公主嫁給我罷了。」
「你不是都把我的名字寫進族譜里了,他居然還沒放棄啊?」姚萱萱頗意外。
「妳真以為那樣拙劣的借口騙得了皇上?」他覷了她一眼,「皇上心底清楚得很,娘畢竟出身名門世家,即便被貶為平民,也不可能讓我隨便娶個農家女子為妻,還連個儀式都沒有。皇上只是一時找不到證據,又不好逼我休妻罷了。」
她連連點頭,「當然不能逼你休妻了,否則豈不就是要讓你當陳世美?」
「陳世美?」男人一臉疑惑。
姚萱萱免不了又得替他惡補了一下現代人應知的歷史故事,當然也不忘告知陳世美最後的下場,暗示他既成了她的男人,就別再妄想娶公主啦!
不過徐延英听完之後的結論卻是︰「果然是民間故事,現實里的包拯若真是如此,應該早不知死多少遍了。」
姚萱萱一噎,惱羞的道︰「總之你不準娶公主就對了!」
他奇怪的看著她,「要是我想娶公主,現在哪還需要煩惱什麼?」
對喔,他不就是因為不想娶公主,可皇帝又硬要他娶才煩惱嗎?自己真是昏頭了。
姚萱萱窘了一下,只好又弱弱的補充︰「那也不可以納妾、不準在外面養小老婆!我們那里養小三或當小三是會被抓去關的……」
雖然這樣說是有些言過其實,不過沒差,反正他也不知道。
小三……應該是指外室之類的吧?徐延英感覺自己似乎開始能轉換她家鄉「方言」成他能夠理解的字匯了。
「你們的律法竟然這麼嚴苛?」這訊息讓他很意外,「那你們那兒的男人豈不是大半都被捉去關了?」
他可不覺得換個時空,男人的本性就會改變多少。
「你以為每個男人都喜歡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她沒好氣的道。
「若以大齊國看來,恐怕多數男人的確如此。」他實事求是的道。
「你敢找別的女人?」她怒目而視。
他敢有別的女人,她就、她就……可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辦,姚萱萱突然很沮喪。
唉,如果能到那些女尊世界多好啊,自己怎麼就穿到這鬼地方呢?居然連老公想娶合法小三都沒辦法阻止。
「怎麼都還沒听到答案就生氣了?我剛說的是大多數男人,可妳若是問我,我當然不敢啊。」徐延英一臉無辜,「別忘了,我還盼著妳幫我圓謊騙皇帝呢。」
姚萱萱一呆,這才發現自己又被他耍了。
討厭,他就是以逗她為樂吧?明明初見時還一副正正經經的模樣,怎麼認識越深,越覺得他那大將軍的形象嚴重崩壞?
「徐延英你這個大壞蛋!」她罵道,不過意思意思的捶兩下以示抗議就算了,省得又把自己的手敲痛。
「唔,既然在娘子心底,為夫人品如此低劣,看來過幾日休沐,也不用費心帶娘子出游了……」
姚萱萱看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就覺得手又癢了,不過最近也多少模清了他的性子,因此並不擔心,只哼道︰「你不是還盼著我幫你圓謊?」
「唉,看來果真不能留下把柄啊。」某人很感慨。
「知道就好,以後記得多多巴結我、帶我出去玩。」
徐延英聞言不禁輕笑。
果然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啊。像她這樣特別的女人,整個大齊國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了。
可他就偏偏喜歡這樣獨一無二的她,想向她傾吐心事,也希望能讓她快樂。
「喂喂,你做什麼……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不顧她的抗議,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如果可以,他真盼能與她一直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