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間,何子留已經離家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來,因為害怕官府通緝,這段日子,他多半時間都是在荒山野地中度過的。雖說山路多崎嶇艱辛,但對于習武多年的他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壓力。而且,依仗著一身的武藝,他總能在路途之中捕捉獵殺到各種野味,加上正是野果叢生的季節,日子倒是過得還挺瀟灑自在,隨身攜帶的盤纏也是基本沒有動用。
但這樣的日子再瀟灑,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也沒有出頭之日,何子留每天都在月復中盤算該如何經營接下來的生活。
這一日,何子留又攀登上了一座高峰,舉目四眺,眼前的風景,仍是那千篇一律連綿起伏的山峰。
他已在這群山之中行走了近半個月,起初這山脈雄偉磅礡的氣象讓一直身居平原的他嘆為觀止,直嘆自己來到了人間仙境,心情也是甚為愉悅。
可是一連在這山脈之中行走了半月也沒有看見任何的村莊和城市之後,這山脈中的風景看在何子留眼里,就再沒有了往日賞心悅目的風貌,顯得枯燥而又乏味。而這山脈也像是一座大而無邊的監牢將他囚禁在其中,苦苦不得逃月兌。
正午熾熱而難以直視的烈日直直地暴曬在何子留臉上,卻反把他襯得更為黯淡。
心中厭倦卻也沒有其它選擇,何子留只能無可奈何地苦著臉,繼續向山下攀爬而去。
又是三個多時辰的辛苦跋涉,耳邊隱約傳來溪水在山谷間匍匐前行的喧嘩之聲,本就口干舌燥的何子留,心中更是干渴難耐,循著水聲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水聲漸趨作響,一直在林間穿梭的何子留只听耳邊傳來有如悶雷般的湍流之聲,眼前的景象也豁然開朗。
一條寬達十數米的激流,奔騰在兩座山峰之間,有如龍飛蛟舞,喧囂著從高處轟鳴而下。
急流拍打在兩岸的奇形怪狀的岩石之上,激起翻卷四濺的浪花,在空中散成粒粒明珠,熠熠生輝。
何子留自然是顧不得欣賞這番瑰麗景色,迫不及待地向激流奔去。
燥熱的雙手一沒入水流之中,何子留便覺得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之感,恨不得立馬跳入水中,好好地清洗沐浴一番。
只是這水流實在太過急促,連站在岸邊都有一種席卷而入的緊迫感,何子留自然不敢放肆。
用雙手掬水,洗了個臉後,何子留便褪去了全身的衣物,想要在岸邊慢慢清洗自己的身體。
因為連日來都未曾找到水源,何子留已經連續六日沒有洗澡。一路行進之時,他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適,也沒有聞到什麼異味。但在月兌光身上的衣物後,何子留不禁捂住了的鼻子,眉頭緊皺,對自己頗是嫌棄。
質地本不柔軟的粗布麻衣在浸滲了多日的汗水後,更是有如水泥般堅硬,已能像人一般在地上站立。
從河水里傳來的清涼之意,通過肌膚滲透到四肢百骸,也讓何子留一掃連日奔波的疲憊。
在反反復復清洗了數遍,確定自己的身上再沒有任何異味後,何子留才欣慰地站起,伸了個懶腰,眯著眼,向天空看了一眼。
如麥芒般尖銳的陽光晃入何子留的眼中,讓他不由一陣暈眩,腳下一個踉蹌,竟是一頭栽入了奔騰的溪流之中。
恐慌,如同一把燎原大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泯滅了他所有的心緒。
完全不識水性的何子留在急流中瘋狂地掙扎著,意欲爬上岸。只是,他越是掙扎,離河岸越遠。
在連灌了幾口冰涼的河水之後,何子留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消沉,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
「爺爺,爺爺,他醒了。」
搖晃的燭光中,一個用雙手支撐著下巴,打著瞌睡的少女听見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嘴中呢喃著發出聲響,頓時睡意全無,萬分驚喜地叫嚷著飛奔向屋外。
「哎,你別嚷嚷了,爺爺听到了。爺爺說了多少遍了,女孩子家要矜持。」一個頭發花白,仙風道骨的老者被少女拽拉著跌跌撞撞地跑入屋內。
「小友。你感覺如何?」老者伸出二指往少年額上一搭,已知少年身體已然無恙。
「嗯?」少年朦朧著雙眼,面色迷茫地環顧了下四周,感覺自己腦中如同一片漿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老者的問題。
少女見少年表現呆愣,不由疑惑地望向身旁的老者,關切地問道︰「爺爺,他怎麼樣了?」。
「身體自然是好的,只是這腦子,我就不知道了」,老者已從少年茫然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端倪,但是不敢確定,不由向少年問道︰「小友,你可知道自己的名字?」
「名字?」少年努力搜索著自己的腦海,但不管他怎麼努力,卻仍是毫無所獲。
看著少年臉上愁苦的面容,老人嘆了口氣道︰「看樣子是失憶了。」
少女听了老者的話,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連忙搖晃著老人的衣袖,問道︰「爺爺,那你能不能幫他恢復記憶?」
「恢復記憶,只有到了凝神期的大能才能辦到。本門之中,只有正宗的幾位門主和長老到達了凝神期,爺爺離凝神期還差了十萬八千里。」老者憐愛地撫模著少女的長發,神色之中也是頗為悵然。
「那我們能不能請他們幫忙?」少女撲閃著水靈靈的雙眼,天真地望著老者。
「爺爺在他們眼中就是一介凡人,哪有這麼大的面子請動他們。」老者苦笑了一聲,對著少女搖了搖頭。
「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麼?」听了老者的話,少女心中失落至極。
老者見到少女臉上的失落之色,安慰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說道︰「一切皆有命中注定,能不能恢復記憶,就看他以後的造化了。」
「那我們把他留下來好不好?」少女听出老者話中之意,對床上的少年更為憐憫。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爺爺脾氣古怪,變化無常,不喜歡收徒,不由向老者發出哀求。
「既然是天意送他到此,爺爺自然會收留他。他根骨奇佳,本就是塊修真的好材料。如今失了記憶,沒有了世俗牽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少年的資質之強,老者平身未見,在他的眼中,少年有如一塊璞玉,仔細雕琢之後,必成大器。
「爺爺整天就知道修真修真,修真有什麼好,爹娘還不是……」少女見爺爺竟然願意收留床上的少年,心中十分欣喜,可一听到爺爺要讓他修真,心里又是別扭起來。
「不許再說了,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許再提你爹娘的事。如果你真惦記著爹娘,那就更要刻苦修行。爺爺累了,你照顧好他。」老者原本慈祥的臉色瞬間變得冷峻,一拂衣袖,走出屋外。
少女呆呆地站在屋內,眼眶之中滿是委屈,若不是想到少年在旁,她必然已經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