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等人剛組織起光復會,其成員包括上海暗殺團成員和浙江的陶成章、龔寶銓等人,不料沒過兩天,其成員一小半被捉進了巡捕房。
光復會一成立就出師不利。
在上海的革命黨蔡元培。楊篤生、蔡鍔、林長民等人設法疏通關系組織營救,讓林鑠生氣的是他準備送去日本學習軍事的兩個預備軍官生蔣承越和陶德堯不知怎麼也被巡捕一起捉了進去。
由于萬福華一口咬定刺殺行動系自己一人所為,而其他人又矢口否認,租界當局首先把與此案無關的郭人漳、黃興、劉揆一、陳天華、張繼等人釋放,可笑的是給黃興作擔保的是上海道台袁樹勛。
黃興因策動湖南起義因泄密而被懸賞通緝。
但他編造的身份叫李貴芝,是江西巡防營統領郭人漳的隨從。
郭人漳和黃興一起在日本參加過抗俄義勇隊,回國後因為祖蔭而當上了江西巡防營統領,暗殺團出事那天正好來上海辦事,到余慶里找同窗好友楊篤生敘舊,那巡捕房的人才不管是不是大清的軍官,也被一同帶進了巡捕房。
郭統領只好自認倒霉。
被抓的人里面最危險的就數黃興,若被認出恐怕只要移交給清政府就會被立即正法。
在審訊時,郭人漳自告奮勇,說這人是我的隨從。
楊篤生去找到壽州知縣自己湖南的同鄉龍漳,這位大清的知縣卻同情革m黨,找到袁樹勛為郭人漳作保,袁樹勛也沒多想,就給租界方面打了招呼。
我大清的軍官怎麼能是革m黨呢?
有袁大人擔保,租界方面很快放人,黃興跟著郭人漳後面有驚無險就走出了巡捕房。
其余被捉的光復會成員陸續都被放了出來。
萬福華被判十年監禁,被牽連的周來蘇以「妨害治安罪」被判入獄一年半,因為抓他的時候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槍。
林鑠手里舉著本花名冊在訓斥被放出來的蔣承越和陶德堯,租界的華捕基本都被林鑠買通,見這兩人說是棟軍水師營的人後,怕此事與林鑠有什麼牽連,就把光復會的花名冊藏了起來,然後送到了林鑠手里。
蔣承越和陶德堯被取消了派往日本留學資格,林鑠怕這兩個冒失鬼到日本後在革m黨的鼓動下又惹出什麼事來。實際上兩人無辜得很,他們兩人被王老師派去找楊篤生取一本資料。楊篤生從一本日本出版騙子書中發現了傳說中的「煉金術」,飽受經費困擾的革m同志們深受鼓舞,王老師讓他們把書取來,準備按照書上的方法做實驗。
王老師就是王小徐,這位從國外回來的留學生專業是電學物理,現在商船學校任物理教師,也被蔡元培鼓動加入到了暗殺團和光復會中。
林鑠覺得自己有必要找蔡元培好好談談,愛國學社的老師和學生都是這個時代的精英,如果都被鼓動去搞暗殺,實在有點太可惜了。
蔡元培和俞子夷應約到了滬東船廠,剛從巡捕房出來的章氏兄弟也硬著頭皮跟著過來,他們怕林鑠這個「狗官」會對蔡先生有所不利。
滬東船廠三層巴洛克風格的辦公樓內,往窗外望去,多半個船廠就可收入眼底,南側是機器廠和鍛造廠,由兩條輕便鐵路與北部的一排船台相連,再往北,就是滬東船廠相連的四座船塢。其中2號船塢中海天號巡洋艦正在進行維修,再遠處的四號船塢和船廠碼頭,幾艘俄**艦正在被拆除武器。
而不遠處的黃浦江面上,三艘日本軍艦正在監視俄艦的武備拆除情況,林鑠讓幾個人到窗前用放在那里的八倍望遠鏡仔細觀看著日艦的情況,特別是靠近浦東的那艘軍艦。
「看懂那艘艦了嗎?」林鑠部道。
蔡元培和俞子夷不明所以,章氏兄弟卻是學軍事的,很快就認了出來那艘顯得老舊的鐵甲艦,「那是北洋水師的鎮遠號!」章陶嚴滿臉怨憤地說道。
林鑠點了點頭,「日本人在威海虜去鎮遠艦後,連銘牌都懶得更改,這艘原來北洋水師的驕傲如今卻掛著日本海軍旗在黃浦江耀武揚威,這不擺明是在羞辱國人麼!各位在往南看,那一大片碼頭屬于日本郵船株式會社,它邊上是原來盛宣懷的華盛紡織廠,現在已經被日本人收購,生意興旺得很,雖然現在由于日俄戰爭,輸華的日本紗、布減少,但日本人在上海的紗廠照樣在大賺中國人的鈔票,見此情景,諸君有何感想?」
「漢奸,人人得而誅之!」性格急躁的章陶嚴緊握雙拳。
「整個上海經營日本產品的買辦和商人超過了2萬人,你殺得過來麼?」林鑠笑道,章士釗現入沉思,在巡捕房這兩個月他飽受指責,思想變化很大,也想得最多。回顧往事,認為因自己幼稚,連累了同事,心生內疚,又感到個人能力有限,他從激進的立場改變為求學救國,決心從此發憤學習。
「這是一個已經失去了自我的民族,先生在同學中倡行思想自由,喚醒民族覺悟沒有錯,但搞暗殺……」林鑠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血腥和暴力會對社會造成很大的損害,而我們這個民族實際上已經很脆弱,承受不了太多的波折。」
「250多年了,難道我們還任由建虜繼續騎在我們頭上麼?這個國家只會越來越落後。」蔡元培想了一下說道。
「不允許?好,就算現在滿洲人倒了,由誰出面來掌管這個國家?」林鑠問道。
「我們有議會,西方那樣的議會!」俞子夷說道,這些事情他曾考慮過。
「很好,若是有人不听你們這個議會的怎麼辦?」
「我們還有革m軍!」章陶嚴道。
「好啊,你是革m軍,我也是革m軍!大家都是革m軍,我干嗎要听你的,為什麼你不听我的命令?你有議會,我也可以組一個議會呀,我干嗎要服從你。這樣的結果你想到沒有,大家都認為自己有理,結果大家都在擴充手上的軍隊,只好你打我,我打他,最後的結果就是這個國家四分五裂,國內出現一堆大軍閥和小軍閥,猶如唐末的藩鎮,割地為王。」林鑠越說越嚴厲,「為了保證自己的權力和地盤,每個人都在拼命擴充自己的軍隊,現在連一鎮兵都養活不起的省份到時會有三個鎮、五個鎮的軍隊,沒有錢怎麼辦?只能是收刮民財,結果是推翻了滿人的統治,結果卻弄得民不聊生,工商凋蔽,還不如現在的封建王朝!」
林鑠顯得很激動,實際上他在陳述一個已經發生的痛苦歷史。
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沉思,這些事情原先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行嚴,你在江南陸軍學堂上過學,知道現在北洋養一鎮新兵得用多少銀子?」林鑠覺得氣氛有點凝重,想換點稍微輕松些的話題。
「好象是一百六十萬兩。」章士釗說道。
「比如我是江蘇的軍隊,你是浙江的,咱們都想爭上海這塊地盤。上海有錢啊,每年的稅收能養兩鎮軍隊,而我手上有三萬人,你只有兩萬,但你卻舍不得放棄上海這塊肥肉,怎麼辦?」
大家誰也沒說話,情形明擺在那里。
「所以,革m不是大家想象那麼簡單的事情,僅僅是推翻一個王朝就完事了,還要建立一個新的國家,現在中國的形勢比明末還要險惡,明朝時北邊只一個建州,若沒有李自成等人的內亂,決不可能亡國。但現在,英、法、德、日、俄,列強環伺在側,中國一內亂,它們馬上就會撲上來。一個四分五裂的中國是它們最願見到的,中國太大,誰想一口獨吞,恐怕都沒那麼好的胃口,庚子國變,中國之所以沒有被列強瓜分,實是由于列強互相牽制的結果,如果分成五、六塊,列強一人吃一塊,恐怕這才是它們最想要的結果。」
「蔡先生,您要辦學校,開啟民智,進行鼓動宣傳,我全力支持。但要搞暗殺,恕我一文不出,且很有可能會奉命捉拿各位,我也自己的利益和打算。話就說到這,請各位珍重!」
一行人默不作聲出了滬東造船廠,走了一陣,章陶嚴又掉頭往回走。
「你干什麼去?」章士釗攔住了他。
「我要去他身邊,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如果甘做滿人的走狗,我第一個先除掉他!」陶嚴掙開了他的雙手,飛快地向前跑。
章士釗還想再追,蔡元培攔住了他︰「由他去吧,林安華不會拿他怎麼樣,這個人我很了解。」
天上下起了雨,章陶嚴在雨中站了足足三個小時,林鑠終于答應收下了他,而且還把他留在身邊,放出去還真不放心,因為這小子太能惹事了。
刑期將滿的鄒容因長時間營養不良和心情抑郁而生病,再加上不肯屈服而受到獄卒的折磨,含恨病死獄中,這年他剛滿二十歲。一同服刑的章太炎聞訊趕來,撫尸痛哭,哀傷至極。
從日本趕回的好友劉季平冒著危險,將鄒容的遺體安葬在了自己家鄉上海華徑的黃葉樓側。蔡元培率光復會三十余人前往華徑祭奠,在鄒容墓前宣誓推翻滿清王朝的統治,淒風苦雨中,光復黨人開始了艱難的反清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