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三個周一服裝店
「趙太太,您好,我是嘉蘭媽媽,哦,您听出來了,好的。上次您要的那兩條褲子和小禮服裙都已經到貨了,您什麼時候過來,幫您縫一下邊?今天下午?好、好,到時我在店里恭候。好,到時見。」
葉太太動作優雅的放下了電話。今天她穿了件淺灰色的針織套裝,胸前斜斜的點綴著一個大蝴蝶結,頭發在腦後盤了髻,用珍珠發卡別住,整個人顯得既年輕又成熟。葉嘉蘭從里間走了出來,身後一名店員端著托盤。葉嘉蘭親熱地坐在葉太太身邊,從托盤中端出一杯檸檬紅茶,遞給葉太太,自己端起另一杯,淺淺的啜了一口,看見母親也喝了,說︰「媽,怎麼樣,茶的味道還行嗎?」。「不錯,挺好。」葉嘉蘭放下杯子,說道︰「媽,您真的要把那位李晶雅介紹給明宇哥認識嗎?我覺得她很一般啊?」葉太太也放下杯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女兒,說︰「正是因為她很一般,所以才把她介紹給明宇。你想,將來你和明允結婚,明宇也結婚了,大家坐在一起吃飯,人家免不了要把妯娌兩個放在一起對比,懂嗎?」。「她那麼一般,明宇哥不會看上她的。」「所以我才請了趙太太來,我會跟她暗示一下,娶妻要娶賢,相貌在其次,何況李太太家的情況我們又很熟悉,將來相處起來會容易些。相親嗎,是為了將來結婚,明宇那孩子還是挺孝順的,他媽媽的意思他是會考慮的。」「我看不一定行。」「嗨,試試唄,什麼事能保證十拿九穩呢?」說完,葉太太微笑著端起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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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國家安全情報局
國家安全情報局的資料處佔據了整片樓層,和一般的商用寫字樓一樣,整個樓面是敞開式的,中間是助理員、秘書們工作的地方,周圍的隔間有大有小,最大的那間是會議室,另一間較大的,是處長的辦公室。處長已經五十八歲了,再過兩年就可以退休了。所以,他上班的時候,多半是在看資料,對自己的手下采取一種放任自流的態度。真正管理著這片區域的,實際上是處里的辦公室主任張惠珍。她是個很講究工作效率的人,對秘書和助理們要求嚴格,使得資料處得以正常運轉。
李晶雅是情報研究員,在這片樓層中擁有一小間屬于自己的隔間。面向樓層這一邊的,是一面大玻璃窗,窗台是一個窄窄的桌子,上面放著兩台電腦,一台是台機,一台是筆記本,台機連通著局里的局域網,筆記本連通普通網絡。身後一步就是文件櫃,門後有一個單人沙發,有時在椅子上坐累了,可以在沙發上靠一會兒。這樣逼仄的空間,李晶雅卻甘之如飴,只覺得終于能夠擁有一片專屬于自己的淨土,多麼不易,所以格外珍貴。
這天上午,李晶雅不算太忙碌。她先是把昨天見到趙明允的情況寫了份報告,交到了處長秘書手里,算是有個備案。接著,助理們把周末兩天積攢的資料送了過來,她邊看邊整理,一個上午也就過去了。11點半的時候,周善美給她打電話,邀她一起去吃飯,她答應一聲,放下電話,收拾東西走人。
坐電梯來到樓下,見周善美已經站在那里等她了。從遠處看,周善美身材很好,恰到好處的有些圓潤,一頭長發染成暗紅色,略卷了卷。穿著一條深藍色白格子的連衣裙,外套深藍小西服夾克,既有專業人士的嚴肅,又不失女性的柔美。李晶雅走過去笑著說︰「抱歉抱歉。」周善美笑著說︰「沒事,我也剛下來,走吧。」兩人並肩朝前走,從後面看去,看出兩人之間十分的親熱。
十年前,李晶雅以預備人員的身份參加培訓,和同樣來參加培訓的周善美住在同一間宿舍里。李晶雅那時不太會交際,到了陌生的地方,見到不熟悉的人,常常不知該怎麼辦,于是就經常選擇沉默。但是,周善美是一個活潑且大氣的人,尤其善于交際,不經意的,就讓李晶雅感受到了善意,慢慢地也就開始敞開心扉了。兩個月下來,兩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轉正後,李晶雅被安排到東南亞去工作,周善美也在那里擔任聯絡員工作,兩人依舊是十分親密。四年前,周善美被轉調到東亞分部擔任聯絡員和巡視員的工作,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兩人有一段時間斷絕了音信。半年前,李晶雅回國,見到了已經成為初級指揮官的周善美,她仍然是擔任聯絡員和巡視員工作。開始時,兩人略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恢復了友誼,成為了親密的閨蜜。
兩人排著隊取了飯,端著餐盒坐在一張空桌子邊,周善美一邊掰開筷子,一邊說︰「周末玩得好嗎?」。「和媽媽一起購物去了。」「真的,買到些什麼?」「主要是衣服,老媽說我的衣服都太中性化,非拉著我去買了一大堆據她說是淑女型的衣服。」周善美上下打量著李晶雅,見她穿著白色的襯衫,深色的牛仔褲,白色嵌藍邊的中性鞋,說︰「沒見你換衣服啊,這還是你上星期穿過的。」李晶雅說︰「那些衣服我覺得上班沒法穿。」周善美笑著說︰「你去過美容院了?」「你怎麼知道?」「我看出你修了眉毛。」周善美繼續發揮八卦精神,問到︰「那些衣服怎麼樣?哪天我去你那里看看?」「那些衣服是挺漂亮的,有一件藍色小禮服,好看得很,我買了只能壓箱底,可惜了。」「首都文化節就要開始了,到時我拿節目單來,看看喜歡什麼節目,我給我小弟打電話,讓他給咱們定vip席位的票。咱兩一起听歌劇去,你就可以穿那身小禮服了。」「太好了,那我可等著了。」
李晶雅看了眼周善美,略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了︰「昨天傍晚,趙明允去我家了。」「是嗎?」。周善美心不在焉地說。李晶雅很是了解她,知道這輕描淡寫的語氣中所暗含的意思,于是就把昨天兩人的對話說了,又把今天已經把這事上報了的情況說了。「嗯。」周善美答應著,眼楮盯著餐盤,盤子里的菜被戳得亂七八糟的,看上去令人一點胃口也沒有了。于是索性把筷子放下,端起湯來喝。
李晶雅問她︰「當年在培訓班,人人都看好你們兩,你又不是情報員,完全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是你們兩誰先放棄的?」「是我,趙明允那個人,剛接觸時是覺得他挺好的,時間長了就會覺得他心機太重。這樣的人,在咱們這一行里,會活得風生水起。用來做戰友、同事、上級都合適,唯獨不能拿來人、丈夫。」「說的也是啊。」李晶雅頗為感觸的答道,她身邊的優秀男女很多,但大多因為工作原因選擇了單身,或是在局外找了普通人結婚。歸根結底就在于工作的特殊性,它不僅僅是存在于職業中,同時也滲透到了人的生活中,甚至于是滲透進了人的骨子里。家是人們休息放松的地方,理應安全溫馨不設防,可是常年的情報工作和安全教育,卻使得人們養成了敏感多疑的性格,在理當溫馨的家里還要玩「猜猜猜」的「游戲」,想來大多數的人都是受不了的,所以最終很多人干脆就放棄了婚姻。
周善美看了眼低頭吃飯的李晶雅,內心中忽然泛上來一絲苦澀,她嘴上說的是她主動放棄了趙明允,但其實她自己心知肚明,兩人之間根本就沒開始過,因為自始至終,趙明允心中都有著另外一個女子,她不想去爭,所以撒開了手。不過她也明白,趙明允永遠不會和那個女子在一起的,也永遠不會對那個女子表白,因為那女子就是李晶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