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漫天的日子,還有很久。
現在是春天。要等到秋天,秋天之後,還有另外的一個秋。文字首發/文字首發
只有到那時。
很長。
難道不長嗎?
穆情低下頭,沒有說話,頭垂得很低。
繼續向前走著,微微的抬起頭來,看了看大廳里面的燈光。
燈光下的列雲。
和列雲的臉。
周又兒仿佛覺得很驚奇,也很惋惜。
除此之外,她顯然並沒有別的意思。
舉著的憨妞,終于沖破了的列雲的禁制,緊握著雙拳,又憤怒,又失望——他本想再次將列雲一把揪起來的。
但那女子的修為有些可怕。
她隱約的感覺到是列雲在救自己。
刀依然舉著。
忽然間有點可憐兮兮的看著周又兒。
周又兒無奈的朝著列雲看了看,然後便施了個眼色。
無奈的將手中的刀放下,憨妞有些瞪著一雙銅鈴般的雙眸,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想要把剛才的情形看個通透。
模了模自己的腦袋上的大辮子,憨妞無奈的坐下。
然後狠狠的一拍桌子道︰「掌櫃的,來壺酒。」
其實桌子上有酒,剛才穆情過來的時候不但帶了酒杯,也帶了酒。
憨妞不像喝那穆情留下的酒,酒很香,但是她不像喝,也不敢喝。
因為拿酒是來請周又兒喝的,周又兒沒說喝,她也不敢喝。
掌櫃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準備好了酒。
一個長相可愛的侍女,端了上來。
就在這時,屋子里忽然響起了個很奇怪的聲音︰「你要不也坐在來喝杯酒?」
聲音低沉而柔和,但每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說話的人,就是剛才粗聲粗氣說話的憨妞。
列雲四下張望了一下,最後才終于有人發現,這個五大三粗的美女在對著自己笑,訕訕的笑。
列雲也笑了,道︰「我現在不想喝?」
列雲確實不想喝,兩個女人,一頭大。
喝酒的興致早已經沒有了,何況要和一個剛才抓住你,像抓一只小雞般抓你的女人喝酒。
這樣的興致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
因為列雲剛才听到她的聲音的時候就不想喝了。
周又兒忽然微笑道︰「你不去送送別人?」
列雲道︰「我想去,可是」
他說話的神情,就好像已將周又兒當老板似的。
老板沒有說話,所以他不敢去。
周又兒緩緩道︰「人要走遠了,不送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列雲終于胸膛起伏,突又回頭,道︰「既然這麼說,我就送送吧?」
周又兒笑道︰「送不送是你的自由?」
列雲笑道︰「是的。」
周又兒看到列雲沒有動的身形又說道︰「送人是一種禮貌。」
列雲當然是自由的,也是有禮貌的。
穆情走出門的時候,門外不知何時已多了兩盞燈,燈照亮著女子身前的路。
兩個侍女手里提著燈籠,筆直地站在街心。
穆情依舊低著頭,搖了搖自己的嘴唇,慢慢地走下石級。
石階上的兩個侍女很快的走過來。
燈籠在風中搖蕩,穆情動,侍女也動,侍女動,燈籠也動。
燈光照在她們的身上,她們的頭發衣褶間,已積滿了白雪,在深夜中看來,好像是下凡的仙女。
穆情根本沒有看她們。
她走路的時候,目光總像是在看著地上。
看著地上的雪,好似雪中有個男人的影子,是那個讓她刻骨銘心、夢魂縈繞的人?
她慢慢地穿過街心,一步步的向前走。
燈光的照耀下,列雲的影子終于出現在前面。
穆情就站住。
眼角微微地上抬,看著列雲,想將列雲看清,情的將他看到自己的心中去。
可惜列雲還是站在那里,看不到她的心中。
他心中沒有她。
至少現在沒有。
因為她只從列雲的眼神中看到了抱歉,只是抱歉,沒有其他的東西。
女子有些傷心。
「對不起。」列雲深深的吸氣,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情緒,眼前這麼美麗的女子。
曾經和自己有著一夜的女子,自己不可能帶著她走。
自己已經耽誤了別人的清白,不能再耽誤別人的一生。
「我知道。」穆情搖著自己薄薄的嘴唇,清晰的牙印,嘴唇上已經有了些血跡。
列雲不再說話,眼神中的歉意其實已經傷透了穆情的心。
這是兩人之間唯一的話語。
即將成為永恆。
永恆是什麼,就是永遠。
「我會等你。」穆情低下頭,不敢去看這個男子的面容,這個奪去自己處子之身的男子。
列雲模了模鼻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年楓葉漫天的日子,我會在那里等你。」穆情說完,轉身,這一個轉身也是永恆。
那里是那里?
列雲知道,就是書院。
其實他不想這樣。
列雲鄭重地點了點頭。
穆情走了,遠遠的只留下背影。
「小姐,姑爺既然在,我們為什麼不強行將他帶回去?」挑著燈籠的侍女,小聲的問道。
「他有他的事?」穆情搖著頭,列雲不是她的,至少現在不是。
「可是小姐,姑爺跟那個周又兒是什麼關系?他們是夫妻嗎?」另外一個挑著燈籠的小侍女,回頭看了看燈火輝煌的酒樓,要是那人是姑爺的女人,那不是要和自己的小姐搶人嗎?這可怎麼辦?
遠遠地,前方又有個人走了過來,也挑著個燈籠。
穆情的身子在有雪的夜中,一步步的向前,她走得不快,因為她不想這麼快的就聞不到列雲的氣息。
列雲站在那里,繼續看看女子離去的背影。
世界總是在變化的,有時候變化得太快,很對人都很難適應。
列雲現在就還沒有適應過來。
穆情走了。
留下給列雲的只有背影。
她還帶走了列雲的那一雙舊靴子。
前方的夜很黑,黑的看不到頭。
三個燈籠的光點已經消失在黑夜中。
直到黑夜連著天,天連著黑夜。
「姑娘,那是你的情敵嗎?」憨妞喝著酒問道,她覺得周又兒很奇怪,從來沒有過的奇怪。
周又兒小臉之上驀然紅了起來,搖了搖頭,看看穆情離去的方向,又看看列雲,有點答非所問地,說道︰「他只是我很小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哥哥,他還是周一仙那個老騙子的徒弟。」
「他就是列雲。」憨妞抬起頭,有點古怪的看著遠遠的街角的男子。
這個人就是列雲,模了模自己的大辮子,越來越好奇。
「那以後我叫他什麼?」憨妞黑白分明的大眼轉動著,很明顯姑娘是喜歡這個列雲的,但是他有是周一仙的徒弟,按理說姑娘應該叫列雲師叔才對,可是現在也不能叫師叔,這關系夠亂的。
「就叫列雲唄。」周又兒沒有感覺到憨妞口中的意思,拿起了穆情剛才喝酒留下的酒杯,然後從酒壺中給自己倒上一輩子,拿在鼻子的邊上聞了聞。
「姑娘,這是六十二年的紹興女兒紅?」憨妞聞著就想吞咽著口水說道,女人喝的酒當然是女兒紅。
「你是不是想喝?」周又兒知道憨妞喜歡酒,鬼方的人都喜歡酒,周又兒偶爾也喜歡喝酒。
「想!」憨妞吞咽口水的聲音,簡直就想一頭喝水的牛,母牛。
「你喝吧。」周又兒只是聞了聞,將手中的酒杯遞給了憨妞。
憨妞也不客氣,一把接過來,張開那張血盆大口,一飲而下。
紹興六十二年的女兒紅,完全是被糟蹋了,周又兒皺著眉頭看著這個喝酒毫無情趣的憨妞。
這家伙對酒還不是一般的有品位。
「這一壺也給我吧?」憨妞喝完酒杯中的酒,眼光盯著桌上的酒壺,那眼光好似再盯桌上的金子一般。
周又兒皺了皺自己的小鼻子,這酒是穆情帶來的,顯然是要留給列雲的。
拿過酒壺,周又兒猶豫了一下。
小鼻子中忽然間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喝吧,喝個干淨,一滴都不要留下。」
憨妞一把從周又兒手中搶過酒壺,用搶都將她的動作形容的有些慢了,完全是餓狗搶食。
一雙大手差點沒有將酒壺捏碎。
「汩汩!」
仰起頭,酣酒舉著酒壺,就將一壺上好的酒喝進自己的肚皮中,末了還用舌頭舌忝了舌忝。
周又兒看到喝完酒的憨妞,嘴角驀然有了一絲的笑意。
嫉妒之後,得到一絲釋放的笑意。
她笑得很開心,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手指都不斷的敲打著桌子。
「活神仙,今天晚上吃什麼?」掌櫃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自從周又兒來了以後,他的酒樓生意簡直好得不得了。
早上一開門,就有人排隊。
「還是老三樣吧,不過今晚要大份的,再來一壺酒,你們這兒最好的酒。」周又兒眼角有了笑意。
「活神仙,你是不是要走了?」掌櫃忽然間有點不安的問道,要是這活財神走了,自己的生意會不會又一落千丈,這才是掌櫃最擔心的。
「你現在的生意口碑都上來了,以後只要做人厚道的話,生意會一直好下去。」周又兒取出納戒,開始取金幣,一枚枚的數,深怕數錯了的樣子。
掌櫃模了模自己額頭的汗,興高采烈的走了,有了活神仙的話,自己的就有大把大把的銀子賺。
趕緊下去吩咐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