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山村，光陰荏冉轉眼過了兩個月二妮一家說要到城里去了，問張一凡要去不去。他沒去，送匡家人時，嚎母極少出門，也出來送了。
嚎母四十來歲，個子瘦高，臉有點瘦，看的出年輕時是個俊美人，到現在臉上常帶著一絲憂愁，但仍是白淨。說不上美應該是一種成熟的味道吧。
髻邊已經有了幾根白發，灰色布衣裹不住他身上的一種傲氣，那是一種女人的自信，可臉上總有一種落寞，年輕時她讀過幾年書，自從經過上次的事，極少出來得她，似乎看透了什麼，有時會到村邊走走。
「嚎出去快十年，最近我總是心驚肉跳，人們說母子連心我怕他出事了」嚎母擔憂的說，臉上卻現出女人的一種撫媚。
「嚎很聰明，他十七歲上出去，到現在也快十年了，我想他會回來得，我這人會看相，他不會短命」張一凡慢慢的說著，手里將一塊石頭投進水里。
「我也知道，他會回來的。」
張一凡說著望著河里流動的水，幾只魚兒游過來，那有棵高高水草，他掐了一節，手一揚成弧線又扔出幾米。
「謝謝你，我覺得自已老了，這些年家里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要擔待點。我們孤兒寡母，還是怕人閑話」女人說著蹲子，身體應在水里，她整他的略有斑白的長發。
「都挺好，都挺好的，你們都很好」張一凡感激的說，卻不想看婦人。
「你想什麼時離開，我總覺的你不屬于這里，自從上次的事，我就更明白，可我卻發現，我想說說話……」女人說到這臉紅了。
「我其實一直在想，你要是真想留下來，真的可以一直留下來，我們家總缺一個男人」
「我」張一凡看著女人的眼，身子一哆嗦，眼神好象在哪見過，他有點想不起來，可真真切切的見過，他糊涂了。
「其實，這只是我的想法，家里人的想法，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知道，我們村里人心都小。」女人說著臉上現出一片哀愁。
「張一凡想躲，身子挪了一步，沒有說話。
女人嘆了一聲「你想知道道我的過去嗎，其實很多人想問，可我都不知道，有些有說嚎的父親是個男人，一個俊男人
我其實一次也沒見過他，最簡單的事有時人們總會想的復雜」張一凡吃了一驚，不過他沒說話，女人還說。
「那是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那年我才十三歲，有一次進山，弄的捕獸洞里有個小銀狼，小狼好小好小，象我們家里的貓，他射上的毛有點銀黃吧，他象貓兒一樣柔順，蹲著身子伏著爪子兩個小眼楮看我，第一眼我就喜歡他了，我把他弄上來，他咬了我一口」女人說著把手腕繚開，細白的手腕上有幾個銀色的亮點，象牙印。
「從那天起我一直做一個夢，夢到我在森林里玩，身邊有他陪著我，有一次」女人說著捂著頭。
「不想說就算了」張一凡漸漸的說，可這話卻傷了女人的心，女人臉一紅……
「你不想听嗎」
「想听，你的樣子很苦」張一凡心里在跳，他想快點離開這里……
「那是一個可怕的家伙我嚇傻了，那是一個比我都要大好多，長著狼的身子，人的頭，身上還有長長的銀毛在隨風在動。好象有一層銀色的電弧在不斷的流動，我只見它在對我笑，我不由自主飛過去，他的舌頭很長，我動不了，我被他把我全身舌忝遍了，我身上越來越硬，他終于……」
女人說著哭起來，這時藍天白雲，河邊的水流著，青草被風刮過，已經彎著脖子。
「後來有了嚎」。
女人點點頭「我在也沒見過他，嚎很正常，我很高興，這些年這惡夢沒有了，可我的心死了，我不知道要跟誰說，你是仙人，你能救我的是嗎」
女人身子軟軟的伏在一塊黃色的石頭上，張一凡看著河水出神。
這時村里的柴二跑過來，氣喘噓噓的說「嚎回來了，帶了好些樂西，你們快回去吧」
張一凡心里大喜，好象什麼都是安排好的，正好能躲開這個女人，忙道「嚎回來，你也可以放心了，我們回去吧」
踏著草地回走，女人的眼有點紅，不過仍是一臉笑意。
還沒到村，村里的響聲，讓張一凡吃了一驚，三十幾戶人全出來了，圍住嚎的家，門口停著兩匹大馬，一黃一黑毛管亮的很，睜著大眼看著人們。
嚎院門口堆著半人高的東西，都是山里人極少見過的奢侈品，綢布最多的，里面還有幾把扇子最醒目，一桶象鳥翎樣的東西擺著，幾個小孩圍著看。
馬上明亮的鞍環，紅艷艷的穗頭，在來回晃動，一張張臉羨慕的看著眼前的東西，門半開著，卻沒人進去。
一個穿著黃布衣，頭挽雙髻，上系一綢帶，手搖小扇的中年，兩眼陰沉的看著，他的腳在動，不時還會抬一下，似乎高立起這麼一截，就能看到屋里面。
那麼多熱切的眼神，張一凡明白那是妒忌，這種東西與生俱來
張一凡沒搶過村里一只雞，一根柴火棍，也沒給誰院里丟一個磚頭，可人們看他的眼神，有些象看賊，始終防著他，因為他窮因為他不誤正業。
男人是周牛，嘴動著唑著牙花，滿是不屑的寫在臉上，好象只有這樣，才能表現他們的突出，個別和他的高人一等
院里的門開了，一個高壯的漢子，大步走出來，古桐色肌膚，一件綢布衫腰懸寶劍，頭發齊肩隨意的披散著，臉上一道傷笆，傷有兩寸，不但沒讓男人破相，這也傷更顯得英氣十足。
「哥，我正要去找你，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嚎興奮的說著跑過來，伸過抱住張一凡，回頭叫了聲「娘，我回來了」雙膝砰的跪下。
女人沒哭，模著眼前男人的頭，他忽然想說什麼，鼻子抽泣了下「回家，都回家。；回家好」
嚎家兩層院，平時嚎母住在後院，吃住很少出屋，家里長年顧著兩個人，還有幾個佃戶幫著扛扛東西，村後山的半個山都是嚎家的，上面種了不少紅櫻果，每到收季半村子都為嚎家做活。
其實這一切都是嚎的祖母弄著，老人七十來歲，腰彎了臉上滿是皺紋，前幾天病得歷害，見嚎回來兩眼亮起來。
中午飯，很隨便都是嚎拿回來得熟肉，張一凡喝了一壺酒。
「你好嗎」張一凡高興的露出笑臉。
「好，哥，陪我出去吧，我們機會來了」嚎粗狂的外表，說話卻極柔和。
我還不想出去，張一凡想到什麼，又點了點頭。
「太好了」嚎說著大笑起來。
張一凡覺得一股悶，他沒勇氣看嚎的母親，這些年女人很苦，忽然想跟一個男人說話，可他一定要躲開，女人並不丑，可他不能。
嚎給張一凡帶了兩件禮物，一把鐵劍，還有一個銀笛子，家里每個人都分到了禮物，笑得合不攏嘴。
張一凡的銀笛，長不過半尺，粗也就手指粗細，下邊一個紅穗，平常可以掛在腰上，試了試，吹起來音很好。
「大哥，我見你喜歡吹，正好我就買來了」嚎說大口喝了幾口酒，顯得意氣風發，豪情萬丈。
晚上還是家里人在一起，豐盛多了，老婦人讓人纏著坐在正坐，一臉紅光笑的臉色皺紋，都要開了，中間村長來過一次，喝了兩杯就說家里事，先走了。
嚎喝了很多，不過很少說外邊的事，只是說娘在家里苦了，將來咱過好日子。喝完酒，嚎說出去一下，好些年沒回來想出去走走，看著嚎顫微微走出去，看著天上的月亮，張一凡忽然覺的嚎有種陌生感。
明月皎皎，天河象條銀帶子一朵流星劃過大地，走出門口，一陣風吹過來，原來有點暈的頭，覺的大了。
「嚎去哪了」他想著走到街上，耳朵一顫只見一黑影，往村後邊閃了一下，張一凡一驚，身體往下一蹲，順著牆角的黑影處象只狸貓，也竄過去。
隱在一棵後，只見半山腰的一棵稍大點樹後，站著一個人，臨風背手寬大的肩上,顯得有幾分削唆,張一凡看清了是嚎。
嚎**著上身，扶著樹身正說什麼，風刮過來，傳到張一凡耳朵里「這些年你不該這麼活，跟我走吧」
「我不能，我不能走,我還有孩子他才五歲,他離不開我，我也愛孩子……」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很輕。
「難道你不愛我嗎？你想在這個人身邊呆一輩子，象我娘一樣苦一輩子，一生根本不知道自已在做什麼？」嚎說著喘著粗氣蹲下來。
樹下的陰影里站起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女人散亂的頭發，披在身上，往前一撲抱住嚎，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能，真不能」
「要是他要死了呢……我愛你，用生命愛你……」嚎說著抱緊女人，將火熱的嘴唇遞過去，緊緊而堅決的親吻著女人。
張一凡搖搖頭退回去，他不知該說什麼，有些東西誰也放不下，可又沒法拿起來。他抱著酒壺，牛飲一樣看著天上明月
這些年自已當初到底做過什麼，一段段碎片不斷的接起來，他能記些什麼，似乎都是痛，不想在去想.狂喝著壺里的酒「別喝了，很晚了」不知什麼時侯嚎母走到張一凡身後。
「要睡了，要睡了，這酒不醉人……」張一凡慢慢的說著。
女人似乎笑了「不醉人，那醉什麼，醉酒嗎」
「沒有，當然沒」張一凡說著回自已屋，躺在床上睡的很香。
他做了個夢，夢里它騎著高頭大馬，中間是一條長堤，兩邊是水，水里是楊，是柳，枝條里夾著花，他走著，走著，要做什麼去，他忘了，只記得，應該走下去。
你能听到他一聲聲的申吟，有點冷，屋子很暗，土堆的炕上，或許這里還不如當初的草堆里。
千年前正道大昌，邪魔退避如今這世上，因為和平時代太久，正魔似乎分的不太清了，沒有明顯的界線，只有道佛兩家死死抱著門派之別，自已為天下大道緣于佛道。
雖然有頭上兩座大山，天門，月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不過道佛兩宗依然覺得他們是正統，穩抱著千古的傳承不放。
馬啃著河邊的女敕草，張一凡和嚎對坐在一棵樹下，嚎給張一凡說著江湖上的傳聞，那些仙人，那些豪俠們……
嚎在家住了半個月，和他娘胎說下次回來，到時想把家人接到城里，讓家里過的好一點，快了要一年，慢了三五年他就要回來。
嚎的姥姥，听說嚎要走吐血了，癱在床上，張一凡渡了一口真氣進氣，相信三五年老人沒事，嚎大哭了一場，在家多呆幾天，可仍是要走的……
「哥，醒醒了」。
「我一直就沒睡，你學的怎麼樣」張一凡把吐納的功夫傳給嚎，雖是初學可嚎天份極高，才幾天就感覺到丹田。現在十幾天終天產覺里邊出現一個芽。
「不知道，應該是哥說的第一層吧」嚎說著憨厚的笑起來。
這些天，晚上嚎出去，有時晚上不出去，白天就出去，張一凡認識那女人，女人叫花姑，周牛的媳婦。這些年周家日子過的不錯，女人心腸蠻好，個子不高卻蠻清秀的，圓圓的大眼，睫毛很長，小鼻子翹著嘴邊有個酒窩。
「哥，我們過兩天就走，在這樣等下去，姥姥病不好，我們就誤事了」嚎硬朗的臉上，露出堅決的神色。
原來嚎听說天門收外室弟子，自已正好順路匆匆趕回來，原來抱著回家看看，哪知張一凡真答陪他去。
這時遠處跑過一個人，是周牛他在做辰練，穿的很少，手拿著他的小扇背在身後，身後跟著一只狗，從兩人身邊跑過。
「牛哥，好多年不見，不會把兄弟忘了吧」嚎說。
周牛停下來，看著眼前雄壯的象中年的男人，笑說「哪能呀，嚎兄弟有出息，都是自家弟兄，哪能不認得，只是你現在眼高，我怕登門被人瞧不上眼」
「牛哥，說這話是捧我，還是罵我，慢慢跑別被狗踩了」嚎曲笑著翹起嘴角說。
「我還真不怕狗踩，就怕人廢了」周牛說完沖後邊叫了聲「狗子，狗子走」
周牛跑過過，嚎的臉越加陰沉，只是看到張一凡，又和氣起來。
「哥，沒事，我們走」嚎說著遷上兩匹馬吃草的馬回走。
「你們為什麼」
「為媳婦，我看上他女人了，他搶了我的女人」嚎笑著說，好象一切都是天經地義。
張一凡無奈的搖了下頭，沒說什麼。
花姑是鄰村女人，和嚎家有點親，兩個孩子從小認識，花姑比嚎長兩歲當初村里人沒人和嚎玩，他就去找花姑，兩村子近翻過自家樹地就到了。
後來花姑家因為租人家地，那年棵粒無收，老父一病不起，不久去了，家里還有個哥哥嫂子，因為借債，借到周牛頭上。
錢是借了，有的借沒有還，周牛要東西頂，最後還不起，周家說了看了他家姑娘，沒辦法這樣嫁過去的
過了門周牛雖有潔癖，對她還是不錯，前幾年又生了個兒子，家里也殷實，在村里也是數的上的好人家。
男人女人有時說不明白，好好的家又舍不得，可又舍不得外面的男人女人，就象花姑和嚎，有時間就半夜或白天幽會，這事在小村里傳出來，只有周牛不知道。
張一凡點點頭，不知為什麼，覺的該勸勸嚎，可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你錯了，你錯了。
回來家里的飯熟了，吃飯時村外來幾騎馬，原來是匡年秋帶著匡家兄弟親自回來，帶了不少禮，進村就要見張一凡。
中午在嚎家擺的酒，東西是匡家人都備好的
這頓飯吃到過了晌，眾人才告辭，送出門剛送走匡家人，嚎臉通紅，大步走去拐牆處的一個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