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蠱 第一章第七節 迷心蠱

作者 ︰ 蕭梨

這一路游山玩水,雖說是孤家寡人,有時會孤單寂寞。但好在我出了藥王谷,就是個很低調安靜的人,又穿著男裝,所以一路上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這天,我已經到了邊境線上的一個叫做「喜洲」的小鎮。

鎮上家家戶戶都種著木槿樹,此時正是木槿花開的最好的時候,隨意望去,滿眼都是一片緋紅雪白,輕風吹過,便有三兩朵花悠然飄蕩下來,空氣中都隱隱漫著木槿花的甜香氣息。

時值傍晚,我找了個看起來比較干淨的酒肆,點了菜,看著樓下的三兩行人,盤算著現在都過去快一個月了,藥王谷和千蠱教怎麼樣了?婚禮因為我的落跑肯定是無法如期舉行的,那爹會不會氣傷了身體,會不會派了很多人來搜捕我?靈犀呢?會不會受到責罰?還有蕭沐,我最擔心的就是他,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正想著,突然听見店內很是嘈雜,我回過神來。只看見店內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四五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拿著大砍刀的彪形大漢,一臉猙獰的橫肉,身材魁梧至極,一看就是個狠角色。之後的是一個稍瘦的男子,同樣拎著一柄大刀,面容猥瑣。再後面的,看那架勢,就是這倆個家伙的小嘍。這幫人一路旁若無人,高談闊論地聊著天。為首的兩個在我身後不遠處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其他幾個坐在了他們後面。這幾個人一看就是當地的流氓惡霸,因為他們一坐下來,店家就戰戰兢兢地上前,陪著僵硬的不能再僵硬的笑容為他們服務。真是哪里都有這樣的人,我心里不由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我要的菜紛紛端了上來,我正吃的大快朵頤。突然听到一個女子的哀求︰「各位大爺,你們大人有大量,弄髒你們的衣服不是故意的!」

我抬起頭,原來,是剛才給我上菜的那個女孩子,應該是店主的女兒吧。她大概只有15歲左右,梳著雙環髻,明眸皓齒,穿著一身竹青色的衣裙,看上去一副涉世未深的單純模樣,很是可人。

剛才的那個面容猥瑣的男子正拽住那姑娘的手腕,不懷好意地笑道︰「姑娘,我們老大的衣服可是很金貴的,你就這麼把一杯酒全灑在上面了,可怎麼賠哇?」

那小姑娘嚇的臉色蒼白,顫聲道︰「幾位爺……真是對不住,剛才是那位大爺先對我動手動腳,我一個害怕,才……才弄翻了酒杯……」

不等姑娘說完,那個面容猥瑣的男子又開了口︰「這樣吧,我們大人有大量,你要是能陪我們老大一晚上,我們就放過你,要不然,你爹的店今天估計要遭殃。」

我在這邊听的清清楚楚,越想越生氣。堂堂幾個大男人居然欺負起一個小女孩來,不行,我得去管管。剛站起來,我又坐下了。憑我這三腳貓的身手,肯定硬拼是沒戲的,說不定還把自己搭上,怎麼辦呢?我轉轉眼珠,突然想出了個好主意。

我繞到後廚,看見那幾個惡霸點的菜剛好做出來,心里一喜,真是天助我也。我在隨身的小包里模索了一陣,掏出一個陶土的小藥瓶。

這個藥瓶里是我纏著蕭沐給我做的迷心蠱。在我及笄那年,被藥王谷里的幾個不知道我身份的外姓弟子欺負,哭著去找當時來藥王谷看我的蕭沐,要蕭沐給我報仇,蕭沐拗我不過,只好給我做了這種蠱。這種蠱不是用蟲子做的,而是一些曼陀羅花和罌粟花等幾種具有強烈致幻作用的草藥做的。吃了這種蠱,人的神經和思維就會受到控制,任人擺布。

我把幾粒蠱丸下到那些惡霸的菜里,看著它們一點點溶解到沒有痕跡,就壞笑著轉身想溜回大堂去。誰料一轉身,就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我驚慌地抬起頭,站在我眼前的是一個一身斜梅枝素羅紋青色蘇錦長袍,頭上帶著墨玉發簪的男子,稜角分明的臉龐,亮如星辰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堅毅的薄唇,看上去倒也眉清目秀,風度翩翩。他正戲謔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糟了,他什麼時候來的?站在這多久了?難道他和那些惡霸是一伙的?

我嚇的起了一身冷汗,心虛地看著他。好在他只是沖我笑了笑,繞過我,去後廚找人要酒杯了,我松了口氣,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著上演一場好戲。

那幾個惡霸拉著姑娘,給她灌了好幾杯烈酒,姑娘受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那些惡霸哈哈大笑,但依然不肯放過她。

店主這時候端了那些被下過蠱的藥,看見自己女兒被欺負,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旁邊無力地勸解︰「幾位爺,幾位爺,小女不懂事,招呼不周,得罪了,今這頓飯我請了,我請了。幾位爺,把小女放開吧……」

听到店主這番話,那群人才放開了小姑娘,開始罵罵咧咧吃起菜來。我看著他們一點點吃著,慢慢從小包里掏出了使迷心蠱能夠發揮作用的骨笛。

迷心蠱不是即發性的蠱,而是需要引子的牽引蠱,這個引子就是我手里的骨笛。只要人吃了迷心蠱,就陷入了一種被催眠的狀態,這時候用骨笛吹一些簡單的音調就會對中蠱的人起到一個強烈的暗示和引導,隨著音調的高低長短不同,中蠱的人會做出不同的姿態。

我不動聲色地把骨笛放在唇邊,用衣袖做掩飾吹了一小段,那邊的彪形大漢先有了反應,他站起來,像個女子是的扭扭捏捏地來回走著。緊接著,那個面容猥瑣的男子也有了表現,他開始跪在地上,像狗一樣舌忝著地板。

「老大,你們怎麼了?」另外幾個人驚愕地喊著。這引來了很多食客的目光。

我又吹了一段更高昂的音調,這下,那個惡霸頭子開始像猴子一樣把手舉過肩頭,來回地在大堂里跳著,嘴里還興奮地發出些單音節。而面容猥瑣的男子則開始學起狗吠來,還嘗試用後腳去撓耳朵。他們的手下也開始或笑或哭,這引來的剛才很多看不過眼的食客的大笑,不明就里的食客也開始議論紛紛,一時間場面混亂的近乎失控。

我玩心大起,又吹了幾段歡快的笛聲,這下那些人有的開始向食客磕頭,有的開始往自己腦袋上砸酒瓶子,有的甚至開始寬衣解帶。

我吹累了,停下來把骨笛收好,確定我沒有留下任何讓他們知道自己做出失態行為原因的把柄後,就默默看著他們的丑態,算計著再過大概半柱香,蠱的效力就要過去了。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時候,我先是看到有兩瓣木槿花瓣落在了我的湯碗里,接著感覺身前的光一暗。我納悶地抬起頭,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卻發現面前站著一個人,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這人已經坐在了我的對面。

我大驚失色,因為坐在我面前的,就是剛才我在後廚撞上的那個一身青衣,面目俊朗的年輕男子!

他依舊帶著戲謔的表情看著我,完了,難道他和那些惡霸真是一伙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心中暗暗叫苦,但還是強裝鎮定,伸手撈出湯碗里的木槿花花瓣,白了眼前人一眼,道︰「這位公子,這里的空座還有很多。這張桌子是我的。」

那男子深深看了我片刻,無聲地拍了拍手,微笑道︰「姑娘,你的表演還真是精彩。」

「你說誰是姑娘?!」我心中一驚,趕忙用憤怒作為掩飾。

「何必不承認呢?」他好脾氣的笑著說︰「我可不是花木蘭的軍中兄弟,雌雄我還是分辨的出來的。」

我緘默不語,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別那麼緊張,姑娘。你繼續吃。」那男子溫和的說︰「我不是什麼壞人。我只是想稱贊下,你的表演很精彩。」

我依舊警惕地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動筷子。

他說道︰「看來我在這兒,你是不能安心吃下去了,告辭。」說罷他站起來,拱了拱手。經過我時,低下頭在我耳邊低聲道︰「姑娘,你作為一個女子,能有這樣的膽量和心思,在下很敬佩。希望有緣再見。」

說罷還未等我有所反應,他已一步跨到了院子外,回眸沖我狡黠地笑笑,就在其時,一陣風吹過,恰如滿天落下了木槿花雨一般,繽紛燦爛,我的心里沒來由的就跟著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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