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公主之萱召天下 (十三)母子

作者 ︰ 相不離兮

他冷眼三秒,繼而慣性的一揮袖袍轉身離去,這是自小同她見面最多數的結果,但這次卻好似要有些例外了。他腳正要邁過紅漆門檻,耳邊卻赫然響起那一年少女稚女敕又豁然的聲音。

「我只想從太子手里求得三次活命的機會和一次奔向自由的可能。」

「皇上一言九鼎,是真正的聖上。」

這聲音里透著滿滿的志在必得,而這種志在必得仿佛也將他感染了,促使他拉下臉面、擱置下心結,重新回身到成太後跟前,低頭示軟道︰「母後,朕向來甚少有事煩擾于您,今次這一不情之請,還望母後能提點幾分。」

成姬對兒子的折回倒是略有詫異,臉上笑意隨之隱去了大半,只留下慣常的星點掛在眉梢。「皇上為何對凌萱公主的事如此上心?肯這般放段來央求本宮這個……」她刻意頓了一頓,「不親不近的母後。」

彥佑撩袍坐下,心下隱隱道︰「若不是為了同你兒時的諾言,我半刻也不願在她跟前逗留。」丫鬟見今日兩位主子的踫面頗有轉機,忙機靈的替彥佑斟上一杯好茶,彥佑送至嘴邊,卻遲遲沒有沾唇,終于擱下茶杯道︰「母後可還記得七年前朕闖入貧窟,差點惹下大禍的舊事?」

成姬抬眼一瞥,「如何?」

「當初姨娘有心發難,想置朕于死地,更當面要挾母後你。自然,不論姨娘使什麼手段,她終歸是不可能贏過母後,但若非凌萱公主開口說那幾句話,麻煩也斷斷不會極快了結。」

成太後緩緩伸手扶著後頸,慵懶的左右活動活動了筋骨,譏道︰「這倒怎麼了?她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難不成該要眼睜睜的看著皇上你做了好事被冤枉?」

彥佑重又端起茶杯,濾了濾茶面,卻只保持著動作而不往嘴邊送。

「若朕告訴母後,凌萱公主那日挺身而出說的話根本子虛烏有,只是為了給朕解圍呢?」

「你說……」

「沒錯。當初是她說朕狹義心腸不顧自身處境鋌而入院救人,其實全是謊話。為圓這個謊,她還不惜下狠手將自己劃傷以作證明。母後,你我是不是欠她一個人情?」

成姬略微思忖些時,沉聲道︰「本宮以為……」

「朕知道母後想說什麼。」彥佑將其打斷,「母後想說,就算是恩情,欠也只欠朕一人,與您又有何干。」他偏頭一笑,語意中不乏蒼涼與冷嘲,「但試想,傀儡終有傀儡的用處,雖說凌萱公主救的人是我,但總歸也是替母後挽回了一顆作用還算不小的棋子。想著這層,母後倒也算是欠了她的。」

成太後單手支在塌欄上,握拳拖著側頰,本是怡然的閉目養神,卻被他一番話說得涼意竄了心頭,心念忽動,便緩緩睜開了眼,定定看著他許久,忽然側臉朝門外內侍道︰「去把丞相請來。」而後,轉頭朝彥佑道︰「這下你該滿意了。」

從慧心殿出來,一路經過御花園。當下正值炎炎夏日,萬物全皆拼了命一般拔節生長,綠肥紅瘦,滿目的色彩再鮮明不過。身後一群奴才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覺得極是礙眼,便揮揮手將左右屏退了去。等真正孑然一人時,瞧著冰冷且望不到盡頭的宮牆,他又忽而覺得心底下一層層落寞逐層漫開,心想道︰「轉眼之間,我便成了這森森皇宮的主人,腳下一沙一石,手邊的一花一草,統統都是我的。就連浩浩天下也是我的。」原以為能走到如今這步,則萬物唾手可得,但真實的感覺卻是,自己仿佛坐擁了一切,又好似什麼也沒得到,反而更多添了一個空殼,殘喘也再是不能。

不知不覺,他又晃到了熟悉的四方小院前,抬起頭看著破損的屋檐,他想,坐上皇位至今,最大的權力莫過于再也不用為踏進這扇門而擔心被責罰,他要見她,再不會有人敢妄加阻攔。

此時的凌萱正在院中依偎著紫槐暗暗傷神,子寧的事情迫在眉睫,連著幾日讓她不思茶飯,日夜盤算著有什麼法子能將他從牢獄中救出來。皇上那邊斷是絕了念想的,不久前他才剛剛頂了風險救過自己一命,初登皇位,朝廷和天下都未及大定,駁斥眾臣的行為自是不能再三發生。因此,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個風口浪尖的當口再次來到腳下這片是非之地。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嘶啞綿長的聲音更襯出四下的冷清。凌萱還未及回過神來,他便眼角帶著幾絲戲謔道︰「原來這門是不鎖的,苦了朕當年還要翻牆而入。」

他闖入得突然,于是她也麻利的對答道︰「門原是有鎖的,但如今子寧被關押,這門鎖與不鎖也就無甚要緊了。」

「為何?」

「若他在,門便是一道防備的工具,能讓他听出風吹草動,及時護我周全;但若他不在,縱是設了重重關卡也無補于事,是福是禍,我倒還不如大大方方去接受,至少賺個干淨利落。」

彥佑下頜微揚︰「不過是個太監,你就如此信任他?」

凌萱不情願听到旁人提及子寧的痛處,同時也想起了方才禮數未行,便岔開話題矮身道︰「臣妹失禮了,顧著說話連規矩也沒記得,現下給皇兄請安。」說完她又矮了矮身子,「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彥佑余光掃她一眼,兀自朝屋內走去,慢悠悠道︰「兒時因好奇特意翻牆進你這里,孰料連院子的一半都沒能走過,于是這些年來更是助長了朕一窺究竟的好奇心。」話音落時,他已掀開竹帳,而眼前的陳設多少還是讓他有些吃驚。

凌萱余光打量到他那略微詫異的神情,莞爾一笑道︰「如今我這里用蓬蓽生輝這個詞真是再恰當不過。」頓了頓,走到四腳桌旁斟了杯茶遞給他︰「看來是讓皇兄失望了。這麼些年的惦記,萬萬沒想到里面會是這麼一派蕭索窮酸的模樣罷。」

彥佑收回目光,冷笑道︰「皇家果是無半分親情可言,堂堂公主竟住在這般連草民也不如的地方,倒不怕外人笑話。」

她收起眼中星點的柔光,冷意逐層泛出︰「他們並非無情,不過是被權力和**燻黑了眼,緊跟著心也不再是人心。」

他抬眼看她,雖隔著紗幔,卻依舊感覺到對方目光中散發出來的「仇恨」二字,心下琢磨不透,想道︰「這深宮之中,冤假錯案、栽贓誣陷都是常有之事,她因為不祥之身一出世便被關押至此,可一個區區女子,縱是有天大的不服,經十六年的洗磨也該認了命了,何以至如今還這般怨氣沖天,似有血海的深仇在燃燒。」想罷,他有意繞彎試探道︰「雖說你得力的奴僕現闖下大禍被收押天牢,但好歹是為你報了仇。國師當年無端陷你于不義,終究為此付出代價橫尸于你跟前,你當是大快于心吧。」

她是何等聰明之人,立即便洞悉出他的用意,于是眼角勾出一絲淡笑,而後忽然裙擺一揚,雙膝點地,故作悲慟之態,激道︰「恕臣妹魯莽,懇請皇兄答應臣妹一個不情之請,皇恩浩蕩,有朝一日凌萱舍身相報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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