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都不會,這要是傳出去,她以後還怎麼出去領導別人呀!郁思辰汗顏得只想把頭低得低一點、更低一點,最好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鐵赤瑾睨了眼她,丟了單拐,展臂勾在郁思辰的肩膀上,將重心壓在她身上,就如同往常她撐扶他的時候一樣。郁思辰怔了怔,最終扛了鐵赤瑾跌回到他的病床上。「阿辰,」鐵赤瑾將傷腿固定好,欠起身,握住郁思辰的小手,把玩著她的十指,輕聲,「告訴我,為什麼哭。」在郁思辰躲在盥洗室里的這許久時間里,鐵赤瑾終于也糾結完畢,決定刨根問底。郁思辰從他手中抽出一只手,手背劃過鼻底,風淡雲輕,「沒事了。」「我當然知道你現在沒事了!但是你之前有事!」鐵赤瑾閑散的目光聚了起來,鷹隼一般的鋒利緊盯著郁思辰。「阿辰,你要是什麼都不肯對我講,不僅我白娶了你,就連你,只怕也白嫁了我。」見她始終心靜如止水,鐵赤瑾再添上一根柴薪。郁思辰怔了怔,緩緩道︰「也沒什麼,都已經過去了,跟你說了,怕添你負擔。」「怕什麼呢!如果你都只積在心里面,積出病來,才添我負擔呢!再說,你都沒說,怎麼就知道是添負擔呢?也許,我能幫你減些負擔呢!」他的話,听著似乎更有理。原本對他就沒有防備的心扉,漸漸地打開,郁思辰倒竹筒似的,把這些天來積壓在心頭的郁結都說出來。還得從示範鎮的那片地說起。原本事情出來的時候一直是在她的掌握中的,所以她才有閑心操辦飛瀾與可心的二樁婚事。甚至老爺子打上門時,她都已經暗暗地布置好了項目的前期運作,找人看地、設計圖紙。卻讓一番談話打亂了她的全部計劃。雖然結局仍然被她牽引到了原處,但中間多繞的彎子卻需要勞心里去補救。更可氣的是,在她自己管轄的地盤上出現了間隙這種事,簡直是她管理生涯上的一種屈辱。她忙于處理內部矛盾,他卻又出了意外。對她來說,事業上的打擊不過是一種種挑戰,而他的出事,卻好一似天塌地陷。生命中仿佛少了主心骨,生活失去了方向,未來看不到未來,前途就是黑暗,光明沒有她的份,在他昏迷不醒的一周時間里,她就像是三生石畔苦苦等候的游魂,不到閻王殿去投胎轉世,等他等到被時間湮沒,差點魂飛魄散。她說,如果他這次不是安然地醒轉過來了,她一定跟他去或上天或入地,絕不要單獨苟活。鐵赤瑾如被潑了盆冷水,寒得發顫,幸好他生命力夠強,不然,豈不要白搭上她一條無辜的性命?正不知該夸獎她痴好呢,還是該教育她不該罔顧性命好時,郁思辰又不疾不徐地開始丟炸彈。她說,「好不容易你醒了,你好了,可是我卻這麼無能照顧不了你,害你一個人呆病房里又跌倒,如果摔壞了你,我可該怎麼辦?阿瑾,你問我為什麼哭,我就是覺得我太沒用了,連你一個病人都照看不好。然後他們又……又這樣欺負我和爺爺老少無依,這些日子,都跟我們拽著說要退股呢!我這邊,新項目、新人,都要自己親自帶,朗昉和希若已經是一條船上不靠譜的賊了,中國總部又缺他們這樣的能手。我煩,我累,我也是人,我也有情緒,實在太忙不過來了,我想休息,嗚嗚……」她說著就又激動了起來。然後,他也總算從她散亂的言語中听出了一些緣由來。原來她是累極了。說來也是,他出事前寰宇就已經先生了事端,想必她應付著費了不少的精力,這邊又排出時間來看顧他。都怪他太大意了,總只看到她沒心沒肺的一面,卻從沒有細看她。她肩上原本的擔子就重,他不該添她的負擔。撫模著她一時急惱剪短了的秀發,鐵赤瑾深感歉意,「是我不對!我不該害你操心,又連累你被他們說。總之,我不該摔飛機,更不該摔倒就是了。」「你,」郁思辰白他,「誰說是你的不是啦,我就知道不能跟你說實話!我沒怪你。我就是想說,我心煩,正想發泄,正好趕上你摔倒,正好激發了我的淚腺。」「嗯嗯,那我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我摔得真好。」鐵赤瑾調侃,「你現在好受一點了嗎?」郁思辰點點頭,臉貼在他的腋窩下,心頭暖暖的,自然好受得很。「那麼,你現在可不可以跟我說,你公司里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事需要你親自處理?」「嗯。」她呢喃。「好好睡一覺吧。」鐵赤瑾伸臂一勾,將她整個人帶上床,摁在懷里.次日,郁思辰正在開視頻會議,拖延總部某一部分人提出的撤股行動。雷航航忽然從旁門闖了進來,喘著氣說︰「鐵子出院了,說是總院急救車給直接送到了半山,跟我要你半山別墅的鎖鑰。」「你說什麼?」郁思辰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下來的。「你老公,在你家門口……哎!」雷航航也只來得及向視頻里的大佬們替郁思辰解釋她的苦衷。她早已飛奔出去了。半山別墅是郁思辰在國內的休閑辦公中心,是她在國內最舒適的家。跟鐵赤瑾登記結婚之後,郁思辰也曾提過讓鐵赤瑾搬過去跟她住。但,都被他婉轉地拒絕了。她也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會喜歡住在老婆的家產里面。沒想到,昨晚他最後跟她說好好睡覺,卻是準備了這麼個天大的驚喜給她。他的內傷已基本無礙,只需要慢慢調理,恢復就是。他的腿傷就是時間病,就是再急也是一時愈不了的。像她們這樣的人家,住家里也能跟住醫院里的條件。鐵赤瑾這麼急著出院,顯然是為了免去她兩頭跑的舟車勞頓。而且這次他直接住進了她的屋子,終于結束了他們分居的時代.半山別墅書房里的設施完全能運轉郁思辰平常的辦公需求,想來,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將會蝸在那里辦公,兼職做她家老公的看護。除了必須要見的雷航航等人外,她將閉門謝客很久,很久.郁思辰親自驅車趕回半山別墅。她太急著要趕回去了,別人開的車無論如何都覺得慢了。這個春天總算天氣很給力,大著太陽,天清氣朗,惠風和暢。郁思辰趕到時,鐵赤瑾坐在輪椅上,正曬太陽。他的腿上搭著條草綠色的軍毯,上面灑滿陽光,就像春天里的草坪一樣,和諧了一冬的凋零。郁思辰走過去,扶著鐵赤瑾輪椅背後的把手,先推了他進屋。半山郁宅今次無限地熱鬧。因為鐵赤瑾強著要出院,部隊分派給他解悶的沈文韜與奚天翼偏不巧同時都在,就只能都一道跟了過來。連帶總院送過來的醫生、護士,加起來十人有余。鐵赤瑾指著其中某位穿白大褂的說︰「老爺子怕我殘了,把總院最好的骨科大夫給攆到咱家來出診了,阿辰你要不順帶看看?」「啊?」郁思辰茫然,「我手腳好好兒的呢!」「不是你有段時間說身體不好嗎?沸沸揚揚傳了好久,我那時候出不來,不能陪你看醫生。現在現成的醫生,看看吧。」「可是阿瑾,你的醫生是骨科專家呢,我手腳又沒斷!」被郁思辰打發了過去,開玩笑,被骨科大夫治心髒病,還不疼死她呀。再說,阿瑾似乎還不知道她有心髒病吧?這個節骨上,還是先不要告訴他吧。「好吧,你不看就不看唄。我其實是想跟你說,張大夫來我們家,你要好好招待的。」郁思辰邊推著鐵赤瑾進入自己的臥室邊答道︰「這個你放心,我安排他住最好的客房!」她對醫生一向大方。「誰稀罕你的客房呀!人張大夫是忙人,你給安排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才是。」卻被鐵赤瑾一口給否決了,是她糊涂了,醫院專家怎麼能常駐她家專看一個病人呢,想來這醫生**是被分派來的。剛阿瑾有提到他家老爺子,想必是鐵家老頑童心疼孫兒又濫用職權了吧,人醫生不定心里多不爽呢。「這有什麼難的!直升機?還是跑車?你說。」于是,郁思辰決心彌補一下可憐的專家。「你就顯擺吧!我的意思是,張大夫不會開車,你得隨時能接送他上下半山。」「哦,那我安排司機只寄送他一個,這樣成嗎?」郁思辰真心覺得她冤枉。分明是話攆話一句接一句最自然不過的安排,怎麼就成了她顯擺了呢?他的戰友們就圍在旁邊,他這是要樹他作為丈夫的威風怎麼的?誰知鐵赤瑾卻突然話鋒一轉,掃向沈文韜與奚天翼,「這下你們該放心了吧。」原來是鐵赤瑾非得鬧出院,師部首長怕他住家里得不到好的照顧,特意派兩位先鋒來探路的,如果半山不適合他養病,就是押也要把他押回醫院。鐵赤瑾有意借醫生的事搬出郁思辰的能耐,才得以打消首長的疑慮。可憐的郁思辰,到了這會,才發覺自己被人當槍使了。而且這人還不是別人,正是區區不才她老公事也。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坑完了爹爹姐姐之後,又出來了個坑妻的老公了。郁思辰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