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邊往拉傷的右手腕貼藥膏邊飛快跑向醫院二樓的重危病房,病房里守了兩位護士,醫生接到通知也才剛剛趕過來。浪客中文網躺在病床上的阿光全身抽蓄,口吐白沫,之前稍稍恢復了肉色的皮膚此時又變成了紫色。
「阿光!」米娜三步並兩步地來到男孩身邊,握住他一只冰冷的手。「阿光,撐著點兒,撐著點兒!」
醫生看過病人的情況後囑咐護士加大注射的血清量。
男孩的左手腕上扎著一根導血管,黑色的血液噗噗地通過導管流進床下的一只小桶里,而他的右手臂,扎的是輸血管,將鮮紅的血液輸入孩子的體內。注入的解藥並沒有起到作用,他顯得越來越痛苦。
這樣的情況已持續了四天,在鬼關門掙扎的阿光被折騰得瘦骨如柴。醫生不只一次的建議米娜放棄治療,米娜也不忍心看他受苦,可是阿光求生的**是那麼強烈,她怎麼可以擅自為他作決定。
醫生無能為力了,他將米娜叫到病房外。「我听護士說你已欠了不少醫藥費,為了省錢,你每天只啃一只饅頭……你想救弟弟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可是毒液已侵遍他的全身,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的。你也看到他有多痛苦了,你要是真心為他好,就讓我給他一針……」
「可他想活!」米娜搖搖頭,「阿光正在抗爭,他都沒有放棄,我們也不可以。」
「唉-」醫生嘆氣,「只要你交了醫藥費,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所說的也只不過是一個醫生給你的最專業性的建議。」
米娜眼神憂傷地低下頭,不再說話。醫生吩咐護士照顧好病人後就離開了,就算他呆在這里,也是怎麼也做不了的。
米娜靠在走廊的牆上,她害怕到病房里面對阿光那慘烈的模樣。她能做的,只是靜靜的等候。
夜風從敞開的窗子刮進來,好冷。
她不禁抬起雙臂抱住身子,心頭一酸,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夜里三點,醫生又來了,阿光撐不住了。
「阿光!」米娜緊緊握住男孩的手。
「大……姐…姐……」男孩想睜開眼楮去看米娜,可是他一點兒氣力也沒有。
男孩雙唇艱難地張開,他的聲音太微弱,米娜湊前面去,將耳朵貼到他的唇邊。
「阿光,你有什麼要交待的嗎?無論是什麼,姐姐都會替你去做。」咸咸的淚水流進米娜顫抖的雙唇里。
「……報……仇……」兩個字極其艱難的沖出喉嚨,米娜卻听到滿腔的憎恨。
「嗯!」她堅定地應了一聲。
「……謝……」
掌心里的那只手失去了生命的力量,心電監護儀悠長的‘滴’一聲,就像一把無情的錘子敲碎米娜的心……
第二天早上,雷諾和柯爾就到附近的門診和醫院打听小偷的下落,最後他們在市中心醫院的後花園里找到了她。
遠遠的,二人看到女孩坐在長出青果子的葡萄架下發呆,臉上盡是悲傷。
他們不禁停止腳步,沒有勇氣靠近女孩。
柯爾用手臂撞了撞身邊的少年,呶呶嘴。「你去!」
雷諾雙拳微攥,從護士那里他們听說了關于女孩的事情。她之所以當小偷也是情非得已,那些錢他不要了。只是出于關心,他們才決定過來探望。可此時,他卻找不到任何話可以去安慰的。
雷諾鼓起勇氣走到女孩的身邊,從小挎包里取出自己的錢包,里頭是他僅剩不多的考試‘經費’了。他將一半的錢塞進女孩手里,對方錯愕地抬頭看他。「幫不上多大的忙,請別介意。」
米娜沒想到雷諾這麼堅持,都找到醫院里來了。雷諾的舉動讓她意識到對方已經听說了阿光的事情。這個時候,她確實非常需要錢,欠的醫藥費要還,安葬阿光也需要錢。她為了阿光,連小偷都做了,也不在意厚著臉皮接受他人的施舍。可是,愚蠢的行為也該適可而止了。
她將目光轉移到柯爾身上。「那位大叔-」
「大、大叔?!」柯爾指了指自己,確定女孩在是叫他時,憤憤地反駁。「誰是大叔啊,我才二十二歲,叫大哥。」
「就是大叔嘛。」米娜眼楮一番,不理會大步走過來的柯爾有多生氣。
雷諾瞟了一眼來到身邊的柯爾,急于出門沒來得及刮胡渣的柯爾比之前更加成熟了,加上言行舉止的老道,他一直以為柯爾年近三十了,沒想到年紀這麼小。
「叫我干嘛?」這丫頭一點兒也不可愛。就算她經歷悲慘,他也不會同情她的。
「我的雷神之戒是不是在你身上?!」米娜才不在乎自己在對方眼里的印象,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的?怕是偷來的吧?」柯爾用女孩的惡行來反擊她。
米娜臉微微一紅,瞪了一眼柯爾。「那可是我的私人物品。」
見女孩急了,雷諾扯了扯柯爾的衣襟,叫他差不多就行了。
「把它還給我……不,」米娜改變主意了,她低視手里的那疊錢,若有所思地又道,「你們既然這麼好心,那就幫我個忙好了。」
「你說。」雷諾爽快地道。
「那個雷神之戒暫時賣給你們如何?我現在確實很需要錢,等我有錢了會把它贖回來的,包括還你之前偷的那些。」米娜提議。
「好啊。」雷諾點點頭,看身邊的柯爾,「那個戒指很貴重吧,那就再補些錢給她。」
柯爾眉頭輕鎖地盯著雷諾,之前是誰火急火燎地要找回被偷回來的錢,現在竟然做起慈善家來。
「這位大叔,看你也不是第一天混的了,應該很清楚雷神之戒的價值,在我沒贖回它之前,它可以為你做很多事。」米娜站起身來,面對柯爾。
「你怎麼就知道賣給我的東西還可以贖回來?而且,現在東西在我身上,話事權也不在你那兒。」不是柯爾太刻薄,而是這世上怎麼樣的人都有,對第一印象不好的人,他從來就不客氣。
「好吧,後面的事再說。大不了我再做回小偷,我也沒太多時間在這里耗的。」米娜淡漠地丟下一句話,繞過兩個男人,朝醫院大樓走去,她希望今天就將阿光下葬。
「喂-」柯爾心里一沉,追上女孩,他將身上的錢都給了她。「算我倒霉!」
「切,得了便宜還賣乖!」米娜將錢塞進腰包里,諷刺地丟下一句走了。
「我真心不喜歡這個丫頭,走吧,最好別再遇上她了。還想贖回戒指,她做夢吧。」柯爾憤憤地扭頭就離開醫院。
雷諾追上來,笑道。「大叔,何必呢,跟個小孩子計較。」
啪-
柯爾不客氣地就朝雷諾後腦勺揮去一巴掌。「臭小子,我還很年輕,別跟著瞎起哄。」
雷諾揉揉被打的後腦勺,吐吐舌頭。
身上的錢所剩無幾,柯爾自然也沒有心情到處轉悠,他一整天都窩在旅館房間里,和桃樂絲打牌,他只要贏了桃樂絲,就可以索要一個香吻。這樣的游戲,他樂此不疲。
雷諾參與不到二人的游戲中去,傍晚時分,他獨自一人在外溜達,路過一家花店,他踫上了那個叫米娜的女孩,她正要買鮮花。
「嗨,米娜。」雷諾湊上前去打招呼,關于女孩的名,是在醫院打听到,雖然在沒做自我介紹前直呼對方的大名顯得有些唐突,但他覺得大家都是年輕人,對方應該不會介意。
米娜手里拿著一枝挑選好的百合花,那嬌女敕潔白的花朵在夕陽下被染成銅色。見了雷諾,她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將手里的鮮花遞給店老板娘。看著店老板娘麻利的用包裝紙包住百合花,她掏出最後幾塊錢準備付賬,卻發現少了一塊錢。
一旁的雷諾見狀,急忙拿出錢來補助。
鮮花買好了,米娜離開前向雷諾提出了邀請。「要跟我一起去探望阿光嗎?我這是去道別的。」
雷諾閑著也是閑著,點頭就跟上了。米娜帶他坐上了前往郊外的公交車,她已身無分文,車票是雷諾買的。在車上,米娜將那只繡有菖蒲花的空荷包還給雷諾,雷諾寶貝地將它收進小挎包里。
「是女朋友送的吧?」米娜看著窗外的景致,半嘲笑地道,「真老土,只有鄉下人才會自己做錢包。」
雷諾呵呵笑了兩聲,不說話。
「我會還你錢的,一分不少。」米娜眼神暗淡起來,她將額頭頂在車窗上,陷入復雜的思緒中。
雷諾很知趣,也不去打擾她,只是默默的陪在身邊。
下了車,夕陽已落到了地平線,幽藍的天空上稀疏的閃現幾顆小星星。他們步行了大約半個小時,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完全暗了下來。
銀色的月光照亮大地,雷諾清晰可見眼前一片黑色的廢墟,兩大一小的新墳就安靜的坐落在廢墟堆前。米娜走上前去,將手里的百合花放在墳前。她雙手合十,靜靜的默哀。雷諾也照著她的樣子,向逝去的人們表示問候。
「阿光,能和父母在一起,那是一種幸福,在天國里,要快快樂樂的哦。明早我就要離開all城了,姐姐答應過你,一定會把凶手揪出來的,到時候我將帶著好消息再來探望你。」離開前,米娜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