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青 第十四章 千年旱魃

作者 ︰ 葉忘神

眾人進入鴻鵠院境內之後,晝伏夜出,一路上倒也暢通無礙。

青天界內八大聖派,其實就像前世地球的國家一般。

八大聖派皆分為內外兩門,內門專事修行問道,外門則掌管人間瑣事。

一般來說,內門外門之間各司其職,並不會互相干預。外門每月都會向內門提供一定的物資給養,內門尋常不會過問外門之事。只是有一樣,外門的門主,必須由內門門主直接任命。因此,內門雖然不理人間瑣事,但對于外門,也隱隱有所鉗制。反過來,內門也是外門的極端武器。一旦外門的軍隊不能解決,那麼也就到了內門高手出動之時。

像蕭尋四人這樣的燎原宗內門弟子,一旦出示身份證明,那麼其實在這青天界世俗之中,是暢通無阻的。因為人間事,自有各派外門打理,內門中人,無論哪個門派,對世俗之人來說,都是世外高人,只會敬著供著,一般不會刁難。

不過為了少生事端,蕭尋還是決定用這種晝伏夜出的法子,來加快行程。

自從與孫穿穹相識相認之後,對于此行的目的地,霓裳宮,蕭尋更多了幾分期待。

那里,畢竟是自己母親曾經待過的地方。

期待之中,蕭尋還有少許不安。因為自己的長相,與父親有七分相似,若是進入霓裳宮之中,二十年過去,不知還會勾起多少宮內高手的慘痛回憶,進而為難自己這一行四人。

想來師父魏忘憂,或者衛破妄,也是對此事心中有數,卻並不點破,看來是想進一步磨礪自己罷。

自離開襄州城之後,黃妮兒對蕭尋的態度,似乎冷淡了許多。看來是這妮子明明表明了心意,蕭尋卻沒去尋她,心生怨尤之故。蕭尋也心中有數,自己為了學習棍法,的確辜負了佳人一番美意。

不過自打離開御馬客棧,四人都是集體行動,實在是沒辦法找出單獨相處的空隙來,蕭尋也就沒辦法化解黃妮兒的這個心結。

事實上,就算有單獨相處的時候,蕭尋也不知道如何哄黃妮兒開心,因為畢竟,向伯父學棍法的事情,暫時是沒辦法向黃妮兒坦白的。

鴻鵠院所轄之地,與燎原宗一樣,同為一州三郡,豫州之下的南陽、洛陽、長安三郡皆是鴻鵠院的領地。

此處自古以來,便是青天界人類世界的中心地帶,文明繁榮昌盛,交通四通八達,來往人群絡繹不絕,繁雜無比。

蕭尋留意著地圖指向,刻意避開了各座大城,專門挑一些荒村野道而行,這鴻鵠院領地之中,即便是一些偏僻山村,依然開闢了官道,倒是行馬無礙。

***

這一日,眾人策馬而行了一夜,眼看旭日東升,朝霧褪盡,卻是到了投宿歇息的時辰。

此時,四人已經穿過了南陽郡,來到了洛陽郡地界,因蕭尋挑選的路線較為荒涼,已經連續五個晚上露宿在荒郊野外。這五日風塵僕僕地連夜趕路,陸貞和黃妮兒不干了,紛紛表示要尋一處地方沐浴更衣。

豫州地界,不似江南瀟湘那樣的多山多水,到處可見山溪河流,皆為干燥的平原地帶,因此,兩位燎原少女的這個要求,卻是難壞了蕭尋。尤其是這幾日行來,周邊村縣似乎在鬧旱災,真是一滴水都找不到。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四人策馬行至日上三竿,終于在官道之外,發現了一處村莊。既然有人居住,必然有水源在附近。

「哎呀!有村莊!有村莊!」已經像個泥猴兒的黃妮兒,芊芊玉指指著炊煙裊裊的村莊,笑得像一朵桃花一般。

「去投宿罷。」陸貞瞄了一眼蕭尋,淡淡地提議道。

這听起來是提議,不過蕭尋明白,一旦自己表示反對,那下場絕對是淒慘無比。讓他跟陸貞捉單放對,他自是凌然不懼,不過要是再加上一個黃妮兒,那就大大不妙了。

所以,蕭尋明智地點點頭︰「也好。此時時辰還早,這村莊能有炊煙升起,說明一日起碼可食兩餐,倒並不是一個貧窮的荒村。只是這炊煙泛黑,許是這戶人家打濕了柴禾。」

四人策馬下了官道,官道下直接是縱橫有致的田埂小路,為了不踩壞地里莊稼,引起村民反感,蕭尋讓眾人下馬,牽馬緩緩而行。

來到村口,眾人卻听到村莊里,隱隱傳出哭聲。

蕭尋微微皺眉,不過馬上就釋然了,此事正值深冬,村里的老人沒熬過歲末冬寒,赫然長逝,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然而領著眾人在村內行走了兩步,蕭尋的臉色就變了。

不對!

蕭尋猛一揮手,制止了眾人繼續前行。

「怎麼了?」陸貞輕聲問道。

「這味道不對。」蕭尋答道,「你們都出生富商官宦之家,只事修行,遠離廚房,對炊煙的味道不熟悉。所以聞不出來。」

蕭尋這一說,眾人也警覺起來。

蕭尋猛抽了幾下鼻子,細細聞著四周的空氣,說道︰「這種味道,不像是柴禾燃燒的氣味,反倒像是在焚燒動物尸體。」

蕭尋話語剛落,村內風向忽然一變,一股焦臭之味撲面而來,眾人頓時掩鼻皺眉。

「你們在這里別動,我先進去探一探情況。」蕭尋自馬上取下驚魂,抽去槍套,沉聲說道。

「我陪你去。」陸貞此時忽然說道。

「我也陪你去!」黃妮兒不甘人後。

「我……」白羽一急之下,口吃又犯了。

蕭尋來回看了一下三人,說道︰「那就陸貞和我一起進去。白羽和黃妮兒在此守候,切記,你們二人千萬不可分開,一旦情況有變,黃妮兒高聲呼叫便是。」

「哼!」黃妮兒似是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嘟著嘴點了點頭。

不選黃妮兒,選陸貞,並不是蕭尋覺得陸貞更漂亮一些,而是因為黃妮兒閱歷尚淺,進去刺探之事,不如更加老練的陸貞合適。

陸貞也自馬上取下雙槍,揭去槍套,嘯月雙槍,第一次顯露在眾人眼前,因角度的關系,陽光折射之下,卻是晃得蕭尋差點睜不開眼。

這是兩把銀色長槍,槍身比驚魂縴細許多,雙槍都有白纓點綴,雙槍之中,一槍槍身雕龍,一槍槍體鐫風,龍口鳳嘴皆含金色稜形槍刃。

銀桿金刃,龍鳳雙槍。盡管不知這雙槍底細,但是蕭尋卻可以看出,此槍大為不凡,似乎與自己手中的驚魂蛇矛,是同一檔次的神兵。

陸貞單手擒住雙槍,一握而起,挽在身後。這女子手掌雖然窄,但是手指細長,猶勝尋常男子,單手握雙槍,卻是游刃有余。

「走。」蕭尋略一示意,陸貞便緊緊跟在身後,兩人三槍,進入這村莊深處。

***

剛剛轉過一個街角,蕭尋原本沉著的神色再起波瀾。

從此處看去,整個村莊的街道之上,卻是空無一人,這絕不尋常。

循著哭聲和臭味,蕭尋兩人再拐過一個街角,終于發現了活人。

活人,只有一個,那是一個白衣素縞的年輕女子,容顏秀麗,姿色不俗,此時正立于一間村舍之內,這間村舍,明顯是一個廚房。這也是青天界農村中普遍的格局,廚房在外,住房在內。

蕭尋凝神看去,那女子,一邊嚶嚶哭著,一邊卻在地上抬起一具尸體,隨後地將這具尸體投入廚房土灶之中。

這土灶砌得甚為高大,里面似投了火油,灶火正旺,尸體熊熊燃燒之下,一邊散發著焦臭的味道,一邊化為滾滾黑煙。這,便是黃妮兒遠遠看見的炊煙由來!

原本,蕭尋看到炊煙為黑色,還以為是這戶人家不慎打濕了柴禾所致。如今一看之下,卻是觸目驚心。

令蕭尋觸目驚心的,不僅如此。廚房之內,起碼還有十多具尸體,散亂地躺在四處。蕭尋修行已久,目力驚人,一看便看出這些尸體之上,脖頸之處,皆有兩個血洞,血跡早已干涸。

蕭尋身邊的陸貞,早已看得心驚膽戰,激動之下,一亮雙槍,大喝一聲︰「你是何人!為何在此焚燒村民遺體!」

那白衣素縞的女子,顯然沒有察覺兩人,乍听陸貞怒喝,被嚇的全身巨震,隨後一臉驚駭地看向蕭尋兩人。

蕭尋也被陸貞的忽然暴喝嚇了一跳,趕緊伸手輕輕拍了拍陸貞肩膀,示意這妮子冷靜一些。隨後開口,向白衣女子問道︰「姑娘,此處發生了何事,怎麼會死去這麼多村民?」

白衣女子終是看清了眼前的兩人,看到這兩人都是年輕的男女,女子眉清目秀,男子面目和善,不似壞人,臉上卻是逐漸鎮靜下來,不過,她仿佛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重現驚恐之情,用力揮手,大聲說道︰「跑!你們快跑!」

蕭尋見著女子神情反常,口中所言無稽至極,便皺眉問道︰「為何要跑?為何你不跑?」

白衣女子奔出廚房,神色激動地說道︰「我丈夫孩子都死了,我已經不想活了。你們快跑!」

一邊說著,這女子一邊出手,推向蕭尋,想讓蕭尋兩人離開此處。

蕭尋單手一拿,擒住女子雙手,覺得此女子力道不小,難怪抬尸燒尸可以獨立完成。

蕭尋道︰「這位姑娘,你有事說事!到底怎麼了?」

白衣女子見雙手被一下擒,毫無還手余地,便知道這兩個少年人武功不俗,但是她臉上的急迫依然不減,疾聲說道︰「旱魃!千年旱魃!不懼陽光,刀槍不入,行動如風。村里的人都死了。你們不是對手,快跑!快去上報鴻鵠院,請上師出手!」

蕭尋皺眉,正待再仔細詢問,卻听見村口傳來一聲呼喊,甚為急切淒厲。

黃妮兒?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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