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盡頭是一扇石門。門前兩個侍衛。
梨裳握緊手里的劍，走上前。
「什麼人！」
「今夜出城。」
素瓏看了梨裳一會兒，說，「別笑了。太難看了。」
奪目的光刺得人眼楮發疼。
「拿飯菜進來。」
接下來是相連的三道城門。被人盤問幾番，倒也沒遇上什麼障礙。
一行人進了院子正中的堂屋里。剛踏進門，那個「惡霸」就揮退了手下，命人把門關上。
梨裳大驚，連忙過布巾遮擋，「你是誰啊？」
不過現在即使有素瓏，她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上一次的事決不能再發生了。
夜明珠漫天漂浮，陰沉的建築林立，有成隊的侍衛在巡邏。
正思索著，忽然一雙腳出現在梨裳面前。
同時也能避免听到素瓏詢問她是怎麼逃出來的。梨裳不知道怎麼回答。
晃晃手里的破碗，「大爺，行行好吧。」
梨裳不知道素瓏逃出軟＆禁跟她有沒有關系。也不敢浪費時間等素瓏。貧民街里很多流浪者都走過很多地方，從他們的口中梨裳大致打听到去歸墟缺口的路。因為北北朝開戰，歸墟的兩處完全安全的缺口都曾經是戰場，現在戰線前移，那里留駐的兵力應該不是很多。比較困難的是，她如何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出城，以及如何避開路上的追兵。
梨裳略一聳肩，「你哥什麼時候回來？」
她抬起頭，看到一張平庸而陌生的臉。穿著雖也粗鄙，但比這條街上大多數的人要好得多。
「公主放心，小人就算肝腦涂地，也定會將公主平安護送出城。」
另一個轉動牆上的石盤，石門緩緩打開。
梨裳賠笑，「小的剛來沒多久，可能您沒注意。」
外面仍是黑暗的，黑得無邊無際。
她說是沉漠大人的手下，奉命要出宮的。
那個人卻猙獰一笑，「小九！可找著你了！」
她終于從那個地獄逃出來了……
她真的離開了……
「還想抵賴？！來人！把這丫頭帶回去！今天咱得把這事兒說明白了！」那人身後的兩個手下過來要拉住梨裳的時候，她看到那人對她眨了一下左眼。那一瞬間的神情，實在是太熟悉了。
她卻默然起身，在門上扣了兩下，一個人影出現在外面。
「那咱們什麼時候走？」
「是流光城的護衛隊的副統領。他會帶我們出去。」
那個人彎身道，「小人先行告退。」
一天之後，一直被軟＆禁在公主府的靖公主突然失蹤，加上他們一直找不到梨裳認為她已經出了城，漸漸搜查的注意力就被轉到素瓏那邊去了。如今墨汐帶著大軍在跟南王朝打得正凶，流光城兵力本來就少，人丁也開始變得稀稀落落的。要想在他們眼皮子地下活下來，倒也不是特別難。
梨裳的日子自然不太好過，隨時都有可能被找尋她的天網探測出來，時刻都要保持警惕，要是听到丁點可疑的聲響，就要趕緊逃到別處。她把自己的衣服扯得破破爛爛，整個人在泥地里打了十來遍的滾，到現在她已經可以確定就算照鏡子都認不出來自己的程度。滿臉髒污，頭發不知是黑還是灰，糾結在一起，衣服破破爛爛掛在身上，活月兌月兌地就是一個乞丐。
梨裳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也不知道他想干什麼，暗暗捏緊藏在後腰的短劍，抖著哭腔說，「大爺……我真不叫小九啊……您認錯了吧？」
侍衛又看看她，最後把腰牌還給她，沖另一個點點頭。
吃完飯後梨裳洗了個澡，正洗著，一個男人突然走了進來，那男人模樣俊秀，只是有些縴細。
梨裳說，「素瓏你怎麼變成男人了？」
素瓏又滿臉凝重地看了梨裳一會兒。若是再這麼多看一會兒，梨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癥。
梨裳笑了，「你對不起我什麼啊？別告訴我你干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啊。對了，有飯沒有？」
如今要是讓人發現了沉漠的尸體，麻煩就大了。梨裳走的很快，卻不能御雲，因為已經沒有神力，連最基本的幻術都做不到。
那男人凶惡地看著她，「我是你姑女乃女乃。」
素瓏斂起偽裝的輕松，怔然地看著梨裳，琉璃一般晶瑩的雙瞳里浮上一層輕煙。她暗啞著嗓音，低聲說，「對不起。」
仔細看著那張英俊的臉，找不出丁點女人的影子。看來這中州的易容術，已經被北王朝的人融會貫通了。
「辛苦了。」素瓏沖他點點頭，「我們一會兒就好。」
等那護衛出去了，梨裳才問素瓏，「這是誰？」
「……大爺，我不叫小九……」
「可靠麼？不會半截兒把咱們給賣了吧？」
「應該很快了，畢竟你我都失蹤，他不可能坐視。」
外面是一間書房。被夜明珠照的輝煌燦爛，四面都是書架書櫃，當中一個玉案，上面擺著一本半開的書，房間的門關著。
她推開門。
梨裳環視四周，挺簡陋，但卻是很地道的貧民區惡霸的住房，比別家多出些剩飯剩菜，隨意擺在桌上，引來一群灰色的麻雀。
這個時侯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來，直接就給素瓏跪下了，「公主，車已經備好了。」梨裳不記得見過這個人，只是他身上穿著類似于侍衛的鎧甲，只不過顏色略微泛金。
「宣鱗護衛快請平身。」素瓏立馬換上一副溫婉的微笑，此時看起來分外端麗，「這次就全靠你了。」
所以當皇城外的天地鋪展在她眼前時，仍有種虛幻的感覺。
「這是你的衣服。」素瓏把一摞深色的衣物放在木桶邊的桌子上。梨裳揀起一件抖落開，「男裝？」
素瓏蹲到梨裳身前，伸手想擦她臉上的泥。她躲開，「髒著呢，別動。」
一個侍衛接過腰牌，仔細查看，然後又看看她，「怎麼覺著你眼生啊？」
梨裳點點頭，找了個凳子坐下，心下輕松了許多。
再見到素瓏，梨裳竟然無法生出喜悅之情了。只能僵硬地扯出一個微笑。
「你怎麼逃出來的？」梨裳問。
梨裳一直躲藏在皇城西面的貧民區中，到處都是她這樣的人。耳邊終日充斥著哀嘆聲，叫罵聲，路邊趴著餓死的人，就算是活著的，也都睜著一雙麻木而怯懦的眼楮，像一群擠在一起的螻蟻，掙扎著要活下去。這里跟以前看到的流光城截然不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城門被封&鎖了。梨裳的畫像被貼得到處都是。一隊隊的皇兵滿城地走，探尋她幻雲術織成一片天＆網，籠著整個流光城。
她離開那個地宮了……
真的麼……
她亮出從沉漠身上翻出來的腰牌，「沉漠大人命我出去辦點事。」
素瓏用手指在下頜處捏&弄著，不多時便撕下一層皮來，場面甚是嚇人。但是那皮後的面容，依舊是清靈秀美，只是略有疲態。
「還想耍賴？什麼時候還錢？！！」那人說著就拽起梨裳的領子，一臉傳神的惡霸表情，「欠錢不還？不想活了吧你？」
仍是用沉漠的腰牌蒙混過關。
梨裳走了出去。
「只要我哥走了，總是有辦法出來的。我手下還有幾個忠心的人。」素瓏仔細看著梨裳的臉，「你倒還挺會藏的。我一出來就開始找你，還不敢用幻術，怕你逃走。我都快以為你已經出城了呢。」
梨裳抱著飯碗，這些天基本沒怎麼吃過東西，只跟著乞丐們瓜分了一點乞討來的剩飯，還要隨時做好逃跑的準備，餓得胃疼，疼到最後反而沒感覺了。其實就算是現在她也沒感覺到特別餓了，只是覺得這麼久沒吃飯，應該多吃一點，跑得時候也有力氣。zVXC。
梨裳沒想到可以這麼順利。
「一會兒還得把頭發染一下。再換一張臉。」素瓏說得平常，仿佛再自然不過一樣。
腰眼啊命。這種事在這條街上每天都會發生那麼一兩起，眾人早已見怪不怪，沒有引起什麼注意。他們帶著梨裳進了一個挺平常的民宅，院子里有一些面黃肌瘦的孩子打鬧著，幾個女子在洗衣服。
北王朝王宮不大，也不像南王朝的路那麼曲折，很快就可以直達第一道城門。梨裳沿著石廊下的陰影走著。有幾次遇上正巡邏的侍衛，便有侍衛長問，「你哪個隊的？怎麼在宮里亂晃？」
有人過來在梨裳的臉上貼了一層東西，又涂涂抹抹半天，染了她的頭發，等到再照鏡子的時候，梨裳就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了。銅鏡里只有一個相貌清俊的男子，灰色的頭發束成男子的發髻，唯一沒有變的就只有銀紫色的眼楮了。
梨裳一下就明白了，原來素瓏又扮成男人了。
梨裳心下一動，假裝掙扎哭喊著「大爺饒命啊」，被他們「強行」押走。
「他兒子是跟我一起潛入南王朝的。這回如果不是我沒有把他兒子帶回來，那孩子肯定也要跟留在南王朝的其他人一樣被處死了。他欠我這個情，不會不報。」
梨裳嗤笑，「那他要是個狼心狗肺的呢？這可是殺頭的罪名，搞不好你哥一生氣來個誅九族什麼的，這不是得不償失麼？」
素瓏看著梨裳的目光又變得復雜起來，似乎是覺得她有些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