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隨風搖晃的葦草和黑沉沉的水塘,突然的兩聲蛙鳴破壞了凝固一班的安靜。看不見大路,想來是逃的時候兩人闖到澤地里來了。
竟然沒有掉到泥沼中,他們運氣還真是好。
也不知道莫悲怎樣了,還活著麼?
「怎麼說得這麼敷衍啊▔▔」
就算他轉世為人,就算他只有十七歲,她還是跟他發生關系了。
這時候,那屬于夜空的氣息忽然接近過來,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她強忍著不去轉頭看他。
慕淵的臉在火光中有些微泛紅,眉目如畫。
她張開天網,這樣如果莫悲逃了出來,又正好在他們附近,就可以找到他們。
估計是尾隨吧……
少年卻沒有走開,就在梨裳旁邊坐下了。她不斷催眠自己,就當他不存在,當他是空氣。
梨裳轉過臉,看著不遠處泥塘里一叢青綠水草,「我們得盡快離開。」
看著這樣的表情,她突然就罵不出來……
「你做什麼?」
莫悲立馬跪到她面前,臉上全是關切。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身上衣服破了幾處,有染了血色的繃帶露了出來。
但是……很暖和……
難道是,發燒了?
因為她看見兩個最不可能出現在面前的人。
「有啊。我特意來這里查看過的。」zVXC。
梨裳身上已經沒有昨夜那麼難受,她試著運起治愈術,發現終于可以使用神力了。閉上眼暗自念起咒文,將身上隱秘的傷口愈合上。
這樣的姿勢,好像不太對……
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了,只剩下自己。如果再來一遍,梨裳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西南的方向有一個小村子,但那些人很怕外人,我上次去,被轟出來了。」青凌頗為不忿地搖著頭,「簡直就是蠻荒之地的刁民!」
他抬起頭,「我在書上讀過,說這樣可以生火。」
他听話地後退一步。她盡力將所有能用上的神力凝在指尖,一團小小的光暈旋轉著,漸漸散發出微弱的熱度。她將這團光甩向柴堆,「蹼」的一聲,有火星漸漸竄起。
忽然,一陣溫熱附了上來,輕柔地包裹住她,寒意大半都被擋住,一道道暖得溫柔的熱度,透過衣衫,透過皮膚,融入血肉。
不知不覺,天已經要黑下來了。在黑暗里的沼澤地里行走無異于自殺。莊珂該是不敢跟進來的,所以梨裳決定在一塊比較干燥的空地上休息一晚。
可即使傷口愈合上了,那些濁物還在里面……
此時慕淵已經弄好了柴堆,正笨拙地用一根木棒在一塊比較粗的木頭上鑽著。
忽然就有種不堪的感覺,她一個百歲的雲後竟然被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憐憫?!梨裳冷著臉看著慕淵想把他哄到一邊去,卻看見一張微微帶著歉意的臉。此時他的面容上融化了那層保護膜般的冰冷,現出幾許柔色。
梨裳整整衣衫,站了起來,看向那邊做翩翩貴公子狀的青凌,「你先前去涿鹿,有沒有經過這里?」
梨裳現在不想叫醒慕淵,不想跟他說話,不想看見他。可是她又實在沒有力氣背著他走……
村子麼?梨裳琢磨著,在那里應該能找到馬車之類的東西吧?現在身體受損,光用幻術是支撐不住的。
莊珂……她當初真該在軒轅宮里就殺了他。
他究竟想做什麼?
莫悲最先發現梨裳醒過來,向著她快步走來。
這令人崩潰的靜默持續了好久,終于被一點點整理衣衫的響動打破。
他是在擔心她麼?
這道屏障並不是很寬廣,卻竭盡全力地想要擁護住她,盡最大的努力展開。節奏有點快的咚咚聲從那溫熱中傳入她的身體,噴在頸邊的氣息輕輕的,一點點顫抖。
「……謝謝。」
「你怎麼了。」少年小聲詢問著,聲音里有一種她還從來沒听到過的關切。
如果是這樣,他是不是听到了他們與莊珂的對話?
她不想再來一遍了。
這是怎麼回事?
少年蹲在地上,雙手抓著木棒,臉上卻還是原來那副淡淡的表情,配在一起顯得有些呆。梨裳想笑,又有點兒笑不出來。
她又一次跟這個人發生關系了。
莊珂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追來,得先離開這兒。
「大概是沼澤之地靠西一些的地方,有馬車的話,再走上兩三天就能到達涿鹿之野。」
竟然在這種時候……因為這種原因……
眼皮重重地落下來,她沉沉睡去。再沒有感覺到任何寒冷。甚至睡得比以往更加安逸。
是不是我永遠都逃不開他?
好冷……
「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里?」
第二天睜開眼楮後,梨裳以為她還在做夢。
然後等梨裳轉過頭來的時候,少年已經快步走了過去,不多時便抱了滿懷的樹枝,都是比較干燥的。他認真地在地上堆起柴堆,頭發垂下來,看不見神色。
想到慕淵,梨裳坐直身體尋找他在哪,然後就發現他就坐在不遠的地方,一言不發。
「醒醒。」她輕輕搖晃他,少年嚶嚀一聲,眉頭皺了皺,極不情願從夢中醒來一般。但無論如何還是動了動眼皮,就要睜開了。
「我路過,見他正和人打架,而且快打輸了,就順道把他給提過來了。」青凌微微揚起下巴,一臉哀怨「為了找你們這家伙逼著我游了一整夜,要不是看見你們點的火光,我這會兒估計還在河道里轉悠呢。」
這算什麼?內疚?
那個鎖情蠱,究竟是什麼東西?莊珂說只有他府上的巫醫能解,是真的麼?想還好時。
路過?
他知不知道慕淵的身份?
梨裳努力調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想露出太尷尬的樣子,可是渾身都僵著,哪哪都不對勁。
梨裳瞥了青凌一眼,這人就是廢話多。
「你站遠一點。」
她偏開頭。
雲人只有在生病比較嚴重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神力使不出來的狀況,算是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防止力量流失太多而使病情更嚴重。但一百年了,這種情況出現在梨裳身上也只有一兩次。
「你發燒了。」少年的聲音有些急促,雖然仍然是沒有太多&情緒的語氣,可這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憂慮。
他還戴著那張面皮。
梨裳看著他,心下稍安,「你逃出來了?」
而且,還是自願的。
梨裳試著運起治愈術,來治療身上的傷口,卻發覺頭昏腦脹的,試了半天只能稍稍減輕痛感。
最後只能狠狠閉上眼楮,假裝睡覺。
少年的兩片睫毛撲朔著,向兩邊呼扇兩下,掙扎著打開。黑色的眸子上浮著一層盈盈眼波,倒影出她憔悴的影子。
莫悲咧嘴一笑,點點頭。
「沒什麼。早些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而坐在不遠處托著腮幫子的人穿一身綠衣,若有所思看著梨裳。
「你們……」話剛出口,梨裳卻發現自己嗓子啞的厲害。
她想去附近的樹上折幾根枯枝來生火,卻忽然听到慕淵說,「我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用一根從一棵矮樹上折下的長枝探路,一點點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走著,自始至終梨裳都沒有看慕淵的臉,腦子里亂糟糟一片,耳朵里嗡鳴著,有點昏沉的感覺。
梨裳迷迷糊糊的,半睡又半醒。只是身上越來越冷,冷得仿佛掉入萬丈冰窟,可身體里卻燒著熊熊烈火。她縮起身體,還是控制不了抽搐的皮膚,牙齒不受控制地接連撞擊,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他畢竟是鮫人,與軒轅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此人會不會有什麼別的計劃?
一想到這件事,她就控制不住地顫抖,這是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有好一會兒都听不見聲音,她猜測著慕淵表情,脖子僵硬,心里只想著拔足狂奔,遠遠地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少年。
「這附近可有村鎮?」
梨裳將眼楮睜開一條縫,看到黑色散亂的長發,打著卷散在她身上,墨色的衣袍被一只手臂拉著,將她環繞其中。那具還不夠強壯的身體緊緊挨著她,梨裳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的頭抵在她的下頜上。
梨裳靠回石頭上。這一點神力用出去,身上卻更加冷了。她現在只希望明天早上還能爬起來。
慕淵就在旁邊,青凌卻不避諱自己鮫人的身份?
如果不解,會如何?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鎖情……梨裳念著這個名字,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不過,他究竟知不知道慕淵是現在的軒轅帝?
梨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詛咒了?
可惜,一直察覺不到屬于莫悲的震動。
梨裳看了看青凌。
額上忽然一陣清涼,很是舒服,可惜她卻不敢享受這種感覺,因為那是慕淵的手。
她靠在旁邊的青石上,看著他忙碌。
「丫頭,我幫了你這麼大忙,你都不謝我?」青凌不滿的聲音插進來,他滿眼都是控訴,仿佛梨裳干了多麼對不起他的事兒。
頭開始隱隱作痛,身上有些發冷,呼出來的氣卻滾燙。
看樣子是被喂了‘寂靜’,但傷好像只是皮外傷。
以後還會發生什麼?她跟他之間還會出些什麼預料不到的事兒?想著想著,忽然有些手腳發冷,有點兒害怕。
況且,她也需要清理一下……
只是莊珂會不會去那個村子?
雖然有一定危險,但她還是決定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