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那個村子看一看。」梨裳這句話是對著莫悲和慕淵說的。那少年面上恢復了淡漠和疏離，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青凌，卻沒有多發一言。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錯覺似。
那樣的溫暖，是錯覺麼？
慕淵有些遲疑地問，「到了西關，你馬上就要走麼？」
她嫣然一笑，「怎麼，舍不得我？」
也許青凌知道這是假名，甚至他根本就知道梨裳就是雲後梨裳。
梨裳真想說「你祖宗」，但還是忍住了，「……素瓏」
「你太弱，打不過那麼多人。他們都有無音。」
青凌「自覺」地跟著，梨裳也沒趕他。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可現下他似乎是站在他們這邊的。若真遇上莊珂，說不定這人會幫上些忙。
慕淵搖搖頭，「我只知道，巫蠱是巫咸族的人最擅長的，但巫咸族在南方的安邑城外，我們不可能到那里去解蠱。」
「不管信不信，現在留他在身邊有些用處。進入西關之前，把他甩開就行了。」
話音未落，人已如飛魚般輕盈而去。
「你認為，他會告訴你麼？」
青凌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梨裳，「你瘋了啊？就算你再厲害，他們那麼多人，怎麼打得贏啊？」
「你就是想問這個？」
這時候梨裳轉過頭，發現慕淵纓正望著她。而當她看向他時，他卻將視線移開了。
趁著青凌還沒回來的功夫，梨裳把莫悲叫過來，運起治愈術想把他體內的寂靜毒素逼出來。侍衛一臉受寵若驚的惶恐，直擺著手胡亂地表示不用雲後費神。最後被梨裳用神力困住，才乖乖坐下去。
「我還沒答應你要去吶▔▔▔」青凌慘叫。
她微微側過頭，那雙紫眸帶有審視的看著身邊的少年，「然後？」
「你相信這個人？」少年又淡淡問著。
梨裳不由得失望，「為什麼？」
「你又不會武功，帶你去做什麼。」
可是，又不知道為了什麼罵他。這種程度的懷疑，不是很正常麼？
結果，梨裳沒怎麼樣，慕淵的臉頰到耳朵卻開始泛起紅暈，趁著瓷白的皮膚，仿佛涂了胭脂一般好看。他垂下眼楮，故作鎮定，「鎖情蠱，怎麼辦？」
「不怎麼認識。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人什麼來路。」
「你們為什麼要帶著個中州的小孩兒啊？他是你兒子嗎？長得不太像……」青凌看著慕淵模著下巴品頭論足，後者當他是空氣。
慕淵終于問出來了。他要是不問，梨裳才覺得奇怪。
「太危險了。」慕淵忽然開口，眉頭抬起，有些焦慮的樣子，「別去，還會有別的辦法。」
「雖然那些士兵都穿上了老百姓的衣服，可是那些路上走的女人在看見他們的時候都會露出恐懼的表情，一看就看得出來。那個村子已經被你們躲著的那個大官兒佔領了。」
她正猶豫著，青凌忽然說話，「我先去看一眼吧，你們在這兒等我。」
這種舉動還真是出乎梨裳意料之外。這應該是青凌的武器吧？上次他就是戴上這東西，才幻化出了那張長弓。
「真的要去啊……」青凌苦著一張臉，最後舍生就義一般倆眼一閉，「算了，誰讓我心腸這麼好……小瓏，你要記得以身相許啊▔▔」
「現在連這東西到底有什麼危害都不知道。也許我們應該主動去見莊珂一面。」梨裳一提莊珂的名字，慕淵身上就輕輕一震，睫毛輕顫。
慕淵收回視線，看了梨裳一眼，「你……身上還難受麼？」
「我看到，那個穿綠衣服的人，從水里上來。」慕淵扭過頭，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是鮫人。」目都覺不。
真想快點洗個澡……
寂靜這種毒作為中州對付雲境的常用武器，一般雲人是很難將它逼出來的。即使能逼出來，整個過程也不好受。
慕淵什麼也沒說，見梨裳好了，便抿了抿嘴唇，退到一邊去了。
梨裳並不打算再理他……
「素瓏？那我以後叫你小瓏？」
她沒料到他居然問這個問題，一時嗆住，臉上卻又要繃得鎮定，怎麼也比這個少年多活了一百年，慌張失所這四個字早應不屬于她。
這個少年，到底在想什麼？她感覺自己無法揣摩到絲毫。
梨裳正想跟青凌說再廢話就直接把他綁了扔到村外去當誘餌，結果手臂忽然被抓住了，慕淵抬起頭，認真望著她，「帶我一起去。」
遠遠的，已經隱約看見有村舍的影子。梨裳想著應該派莫悲去查探一下，卻不知道他現在的傷勢，能不能施展出以前那種程度的輕功。
「屬下不敢！」
梨裳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青凌說過的關于異象的事告訴慕淵。他听著，黑眸微轉，神色並不輕松。
「他為什麼會來軒轅國？」
「行了，起來吧。這次你護駕有功，回去記得找本宮領賞。」
「夫人……」莫悲說，「讓屬下去就好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梨裳又後悔了。在發生了那種事之後，這話怎麼听著怎麼意味不良……
「別不信我啊，現在咱們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青凌想了想，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遞到梨裳面前。
梨裳知道慕淵不想見到莊珂，他對那個男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懼怕的。雖然那禽獸沒來得及真的對他做什麼，可多少年一直生活在威脅和焦慮中，足以讓他產生陰影。
梨裳聚起一團神力沖著青凌扔過去，他叫著跳開，地面上泥水四濺，「啊！殺人啊你！」
雖說她身體仍然有點兒虛，可逼個毒還是沒問題的。
「不知道西關有沒有懂巫術的人。」她輕嘆一口氣，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去。
青凌很快回來了，垮著臉，「那個村子不能進了。」
「不錯，他是鮫人。」
梨裳撤開手，站起身來，結果頭部缺氧一般暈了兩下。後背忽然多了一雙手撐住她，一回頭，是慕淵。
他就這麼相信她？
梨裳對莫悲說，「你帶著柳憬等在這里，我們很快就回來。」
這個猜想讓她心里一陣陣不舒服，不舒服地到想要狠狠地罵他。
「不必多說，听我命令就好。」梨裳一按莫悲肩膀，轉頭對青凌說，「走吧。」
「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啊？」綠衣人步履輕盈地跟上梨裳，彎著那雙水盈盈的桃花眼，笑得自以為風流倜儻。
但是要收回來已經不可能了，她索性做出一副放蕩的模樣，在嘴角的笑容里參了些許風塵。
很難受，身上都是泥，還有昨夜少年留在她身體里的……
他微微提起嘴角，笑得陽光而帥氣，「我馬上就回來。」
說起來，這個蠱到底有什麼作用，梨裳現在還不知道呢。「你知道這東西麼？」
「今天早上，我比你先醒過來。」
「我們只需要進去偷兩匹馬。」而且，梨裳心里早有盤算，如果只有幾十人的話，根本就不成問題。也就是莊珂武功高些，得多費點功夫。
這個名字突然蹦入腦中，所以她就毫不猶豫地用了。
慕淵點了一下頭，轉回臉去，似乎輕輕呼出口氣。
「雲……」後子還沒說出來，梨裳握著莫悲手臂的手狠狠用力，他咳嗽一聲，「夫人，您真的不能去，萬一有個什麼好歹……」
「你有話想問吧。」
慕淵遙遙望著遠處的村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
「我們經過涿鹿的時候，可以順便查探一下。等把你送到西關，我就回雲境去把這件事查清楚。」
她轉身，該怎麼走怎麼走。
青凌這個名字，又有多少真實？
梨裳卻一時拿不準，讓這個人去是否有點太冒險了……
那一刻，梨裳甚至覺得他在擔心她與鮫人有什麼勾結。
「謝雲後！」莫悲氣兒還沒喘勻就爬起來謝恩，頭磕得咚咚響。
慕淵靜靜看著梨裳施術，似乎對于這種用雲來治人的方法十分感興趣。
撲哧一聲，是莫悲無聲地笑了出來。
青凌鍥而不舍，「不同意？那總不能叫你小‘素’吧？听起來像小叔似的，要不瓏瓏？小瓏瓏？」
她真恨不得抽自個兒一巴掌……
莫悲整張臉都糾結到一塊兒去了，頭上冷汗涔涔而下，其表情就好像梨裳正拿刀把他亂捅一通然後又潑了桶鹽水在他身上似的。她提高念誦咒文的聲音，雙手間的白色光華不斷鑽入莫悲的喉嚨。一刻之後，他忽然全身一個劇顫，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殷紅的血。
梨裳仔細看著他的表情，他緊緊繃著臉，也不知道在掩蓋什麼。
梨裳看向青凌雙眼，此時他面上嚴肅而正經，「這東西是我命根子，你要是不信，可以先拿著，等我回來了再還給我。」
梨裳遲疑一下，仍是沖著他走過去。
她遲疑了一會兒，仍是接過了指環。
梨裳從懷里掏出青凌的碧玉指環，遞給他，「你說，如果我二人聯手模進去，能不能全身而退？」
是她曾經看到過的那枚刻著鳳紋的碧玉指環。
「你認識他？」
少年一愣，嘴唇緊緊咬起，眼中閃過痛色，面上說不清是憤懣還是不甘。
但最終，仍是緩緩放開了手。zVX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