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裳想一笑而過故作瀟灑，可使了半天勁，把眉毛都皺在一起，還是不能把嘴角提到合適的高度。
「我知道我不應該再糾纏你，不應該再讓你痛苦。」慕淵突然變卻了悲傷的神色，黑眸堅定地望入她雙眼，「可是，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梨裳愣住了。她猜到他會道歉，會自責，會覺得對不起她。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梨裳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像被他的唇燙到一樣抽回自己的手，煩躁地站起身，「我喚回你的神元和記憶，不是為了讓你說這些的。」
現在已經到了羽民的邊境，馬上就能看到軒轅國的西關了。高神黑知。
青凌扔掉手里的兵器，嫌棄萬分，「什麼時候才能用射月術痛痛快快打一場，這麼砍來砍去的都快成野蠻人了……」
沛頊略垂下頭，然後微微一點，「蚩尤有三大能力。第一是復活死者，就是制造活尸；第二是利用幻象迷惑控制敵人；第三是創造幻境，幻境的大小會隨著他的變強而增大，在幻境中，他就是神，可以做任何事。但實際上幻境里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因為所有的感覺太過真實，所以令人覺得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包括自己的死亡。當一個人真的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他的身體便會隨著他的意識一同死去。如果，可以憑借自身意志或者極強的力量抗拒他的幻術，就有機會打敗他。」
這大概，也是命吧？
梨裳像是突然把一切都放開了，愣著眼楮盯著樹梢上的某處，「你說，當初你要是沒把我們那孩子殺了，現在他沒準就能跟蚩尤打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什麼的，到時候你再大義滅親，倆魔神一下全沒了，也不用咱們這麼費勁。」
梨裳不懂，沛頊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他什麼也沒說，可那有些顫抖的手指，泄露出他心中所有翻騰的思緒。
沛頊靜默了一會兒，說，「我不該放棄你的……是我沒保護好你……」
他仍在望著她，好像要把梨裳每一個動作都記在心里似的。她手腳冰冷一片，突然覺得一刻都不能再在這個屋子里呆下去了。說了句，「你好好休息，這幾天就要出發了。」逃出門去。
梨裳無奈笑笑「你堵人話的方法還真獨特。」
「跟你沒關系。是我太傻太沒用。」梨裳拿過沛頊手里的劍，套上原來的劍套。
他甚至都沒有問我願不願意，好像他已經可以確定了我的想法一樣。
不論怎麼竭盡全力，怎樣控制自己，她都無法拒絕他。再讀讀小說網
梨裳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已經來不及了……
眼前一黑，唇上一陣柔軟，堵住梨裳即將出口的「神」字。
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梨裳把劍遞給沛頊。
「這樣？」
一路上沛頊的話都在梨裳腦子里嗡嗡響著，回聲一樣被無限放大。「我們會在一起的……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攪得人心煩意亂。
梨裳想笑，想反駁，想告訴他你是不是瘋了。可是話出了口，卻變成了「為什麼……」」就算能活下來，你壽命也不長了。
抬頭，卻見沛頊遙遙看著她，神色有點飄忽，大概在想著久遠之前的事情。
他卻繼續說，「經歷過憐幽的事，我知道秩序是永遠戰勝不了的……我以為離開你是最好的……只要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會受到傷害。」
幾日後，便已進入被蚩尤的活尸大軍佔領的地域。
兩天後，四人騎上比翼，襯夜離城，一路向著涿鹿的方向飛去。一路上大家只走無人的荒原山地，休息後也會小心地抹掉所有痕跡，以免被蚩尤察覺到。
「等見了蚩尤，你想怎麼用怎麼用。」
不等梨裳說話，沛頊就用手指撫上她眼角，「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了……」
調理神元的藥只剩三顆了，梨裳一並吞了下去，胸口有些隱痛，她略作調理，才順過氣來。取出承影，拉下罩在最外層的布料。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晝夜交替，劍身顯出形來，藍色的龍好似在順著劍鋒盤旋轉動。
「與蚩尤一戰，誰也不知道誰能活下來。
沛頊抬起頭來。
「如果神力夠強，也可以破了他的幻術？」
他認真地看著她，點了一下頭。
就算已經殺掉那麼多活尸，對于這種氣味她永遠都適應不了。
轉身揮劍，砍掉最後一個活尸腐爛得只剩一半的頭顱，伸袖擦了擦噴在臉上的腥臭血液，梨裳胃里一陣陣不舒服。
青凌和莫悲離開了，想在附近打點野味回來。
沛頊輕柔而憐惜地吻著，摩挲著，然後微微拉開距離，認真地看著她，黑眸里盤旋的痛楚只微微一閃，便被深深埋起。
沛頊捧著那柄劍，仔細地一寸寸撫模著，眼中有一絲絲一縷縷泄露出的悲色。
拒絕的話，突然卡住了。
憑借自身意志麼？
而沛頊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微微皺眉，側過頭去。
「你在開玩笑吧？」梨裳笑了出來，「是什麼讓你覺得，本宮會跟你在一起？」
「現在最重要的是剿滅蚩尤。其它什麼都不重要。」心跳漸漸平復下來，梨裳終于找回進入這間屋子之前的平靜，「你還記得當年黃帝擊敗蚩尤的經過麼？他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弱點？」
這才是最難的，人要如何才能戰勝自己的感官，告訴自己噬骨的疼痛開裂的肚子□的內髒都不是真的？
「你說，我的任務，在殺掉蚩尤後，是不是就算圓滿了？」梨裳靠著身後的樹干，漫不經心地問。
原來不論何時，只要對著他，她永遠無法全身而退。
「我們不要再繼續這樣了……好麼？」
看著那把劍，忽然覺得好像世上唯一可以持續到永遠的，就是孤獨。
看著他滲透著悲傷的溫柔目光。
一行人找到一處較僻靜的樹林，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就混入西關。
「現在雲境沒有雲神了。需不需要我找一個王夫，再生個雲神出來？」說完梨裳自己都笑了，這種話題，她干嘛跟沛頊聊呢？
「你我二人聯手，有幾成勝算？」
在這些地方，行動需要更加小心，收斂起全部力量，只從荒野中走。若是被蚩尤的手下察覺到，便不好辦了。
他是不是以為，她還是一百年前那個傻丫頭梨裳，任憑他說幾句深情脈脈的話，就甜蜜幸福得找不著北？
他仍然沉靜地坐在床上，抬起頭注視著她。
「或者你把墨汐那個孩子給我留下，這樣現在也不用擔心雲境沒有雲……」
他和碧落，一直共用一個身體，相伴了上萬年。上萬年中他們身邊的人不斷出生死去進入輪回，只有他們兩個是一直相伴的。如果他們失去了彼此，那樣的孤獨寂寞一定不堪忍受。
「在一起？」
碧落死的時候，慕淵並不記得他，並不知道那是他的另一半自己。
「不。」他聲音不大，可卻沒有分毫回轉的余地，「我們會在一起的。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最後兩句說得如此肯定，甚至帶著幾分吟咒般的虔誠。
「五成。」
「再說，你身為軒轅國的皇帝，能棄天下子民于不顧麼？我是雲後，也沒可能離開雲境。
他難道不覺得自己太天真太可笑麼？
他靜靜望著她，沒有因為她諷刺的語氣悲傷或憤怒。
原來蚩尤這三種本領，梨裳都已經領教過了。上次被他困在幻境里的經歷，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那種任人擺布沒有任何力量的感覺，實在是很可怕。
「別說了……」
這回，又要輸了麼？
梨裳嘲弄一笑，沒說什麼。原來，當初他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麼？
一個人走到她面前，半跪下來，「可以讓我看看他麼？」」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沒回答為什麼，只用雙手握住她的那只手，湊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吻著，「我會讓我們在一起的，不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有時候梨裳會想，碧落以身鑄劍，會不會是因為害怕從此以後無止無休的孤獨？
五成，已經是個很樂觀的估計了。
他的目光堅如磐石，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撼動，「我已不再是雲神，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沛頊頷首。
「沛頊。你我，早就沒有關系了。」
碧落說沛頊是因為梨裳才離開他的。
碧落最怕的就是沛頊將他拋棄，可最後沛頊還是離開他了。
不知道他現在回想起碧落，是什麼感覺。
有幾次遇上成群的活尸，大家便只得把他們全部解決掉，而且不可以用神力，否則便可能被發現。所幸的是，廝殺中我們都沒有被咬傷。
梨裳估計是她一身人血的樣子，跟沛頊記憶力那個柔弱無力的樣子差得有點遠。
「不要再……相互傷害。」zVXC。」若再等一世，你入了輪回，便與前世斷絕了聯系，你不會記得我了。
「我已經等了你一百多年，」我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