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配曲
任大華沒有當場答應而在背後搞小動作,無非是上當上多了的原因。
李正林為他接過好幾部主演的影片,事前總說得天花亂墜,什麼必能在演藝事業上有所突破芸芸,結果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他現在有一種狼來了的變態心里。陳正飛的話確實很動听,可正如李正林說過的一樣,哪個導演邀請演員時不是牛逼吹得唬唬響,可到頭來還不是兩手空空,因此他對于陳正飛描繪的光輝前景持保留意見。
除此之外,李正林擅自為他做主的行為令人反感,任大華不想再任人擺布,這一次決定自己拿主意。
梁佳輝的電話號碼一弄到手,任大華當即撥打過去……
陳正飛幾人直奔「炫舞作曲事務所」,他要找雷送德錄幾段新曲作為影片配樂。出來一趟不容易,爭取多辦實事。
為影片配樂通常是剪輯後才進行的步驟,但作曲師可以根據導演的要求和通過觀看劇本等方式自己找靈感創作,先譜好曲,最後再配合毛片重新剪輯。陳正飛腦子里有譜,連這步驟都省了。
《放逐》這部影片在業內口碑甚高,尤其是影片配曲是一大亮點,全片背景樂以單一樂器演奏卻能非常好的體現出主題與意境,不亞于交響樂演奏的效果,曾在圈內轟動過一陣子,陳正飛與一幫搞電影的朋友就此深入交流過,印象很深,記得當中不少的旋律,另外,後世別的影片配樂也好,歌曲也罷,只要合適統統可以挪過來用,所以他打算直接上手。先弄出一段音樂做背景,拍攝期間播放出來讓演員找感覺,到後期制作階段,膠片剪輯與音像剪輯同時進行,如此一來,能夠節省很多功夫。布局階段能搶一秒是一秒,當下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正常拍片獲利要等到六月中旬,這是指一切順利的情況下,是理論上的結果。理論與實際往往存在出入,決定因素在于人為操控的不確定性。明說吧,他擔心資金不能及時回籠。並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月復,利用合理借口拖款是任何一個成功商家必備的商業手段,延遲付款相當于無息借用電影公司款項,院線沒理由不去做。香港是亞洲傳統大票倉,票房收入向來可觀,哪怕是拖一個月時間,光銀行利息都不是一個小數。
也就是說,影片票房越高收款只會越慢,為了利益,院線方定會想方設法拖延。電影公司眼睜睜看著自己吃虧還不敢亂發火,得罪人家,以後不放映你的片子看你怎麼辦。八八年香港電影正快速步入高峰期,電影產量極高,選擇極多,那時的院線好牛逼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實就是如此。
對此陳正飛早有預見。計劃拍電影目的是搶快錢,指望本地票房能稱得上快麼?他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那天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寡婦k的話提醒了他,頓時想到了拍電影另一個獲利途徑——外埠市場,而開拓外埠市場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是獲獎。頭頂某某獎項的光環,外地片商必將蜂擁而至。
因為新年年頭發片的緣故,今年的金像獎鐵定錯過了,令人惋惜。可用大飛的話來說「多大點事呀」,沒有本地獎項不還有國際電影節嘛。戛納電影節五月中旬舉行,競賽單元影片投遞截止日期是四月二十日,時間上剛好趕得及,再說,論影響力論藝術性,戛納電影節強出香港電影金像獎甚多,更符合他的胃口,參加國際a級電影節,甚至無需獲獎,只要順利進入競賽單元就代表成功。這也是他為什麼拍攝《放逐》此類更偏向于國際化的片子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放逐》既是藝術電影也是商業電影,有著歐美人最喜歡的黑色暴力風格,不缺乏市場潛力,缺的是進入市場的渠道及給力的廣告。影片一旦登陸戛納,外埠市場將徹底打開,他計劃將影片以賣斷的形式分銷給各國片商,這樣,搶快錢的第一步目標就大功告成。
接下來實行第二步計劃,由法國戛納直飛德國慕尼黑,聚積所有資金豪賭荷蘭隊。今年的球賽是暴力起家的另一個關鍵所在,錯過了必定後悔莫及。更妙的是,戛納影節五月底結束,而歐洲杯六月初開打,時間恰好接得上。他要趕在歐洲杯開幕前下注,形式越不明朗賠率才是越高。
汽車駛進九龍塘遇到舞龍舞獅的游行隊伍,堵在一段路上,見距離錄音室不遠,陳正飛干脆下車步行。
炫舞事務所年前壞了機器,積壓下不少單子需加班趕工,所以過年期間仍然營業。抵達時,雷送德正在錄音棚里吹薩克斯為某新曲錄音。陳正飛不便打擾,站一旁等候。雷送德很快吹完一曲,留下一個歉意的眼神,又操起一把吉他彈奏起來……一連換了幾種樂器,敲敲打打好一會才收工。
「有個客戶催得緊,過年期間相熟的樂隊要麼趕場子,要麼解散回家過節,找不齊人手,只好用土辦法一段貼一段來灌錄。」雷送德一邊解釋一邊用毛巾擦汗。玩樂器是一個體力活,特別是彈鋼琴和打架子鼓,體力差一點的人根本玩不動。
陳正飛翹著二郎腿,隨意的問︰「瞧你上串下跳、左右開弓,貌似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怎麼練出來的?」
雷送德笑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夸張,十八般武藝我會使其中一半,但既不算精又不算通。陳老板是外行,看不懂我不怪你,在別人面前可千萬不要亂說,我不想變成過街老鼠。」
「虛偽了不是,都玩到灌唱片的境界了還說不精通。」
雷送德自嘲一笑,道︰「狗屎唱片,一首公子哥勾女用的破曲。」
「錄歌泡妞,誰那麼有情調?」陳正飛眼楮瞪圓。
「一個蠢貨最近泡學生妹,說什麼要弄首新歌送她去參加新秀歌唱大賽,結果找上門來瞎哼哼了一輪,我ctmd,水平如何,你剛才也听見了,一首破歌還反復交代定要用足十種以上的樂器,好像樂器用得越多歌曲檔次越高一樣,你說這人是不是腦袋秀逗了?」雷送德翻起白眼。「伊伊啊啊,連個通暢點的調子都找不到,配樂配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假如他有陳老板你一半本事,我就不用遭這個罪。」
听哥哼過一次調就知道哥牛逼,你也不差。陳正飛臭屁的想,呵呵直笑道︰「那位仁兄性情中人呀,有機會倒要認識認識。」
雷送德嘆了一口氣︰「不提他了,陳老板過來有何指教?」
陳正飛不答反問道︰「我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
提議?……哦!雷送德想起陳正飛曾邀請過他加盟,抿了抿嘴道︰「學了快三年的建築,眼看畢業在即,換做你是我會放棄嗎?」
陳正飛苦笑,人家一開口便封死了後路,叫他所有的花招使不出來。
「拿到畢業證我才有心思考慮其他。」雷送德拿出筆和紙,「你不會只是來找我聊天的吧?」
「本來是的,不過見你連紙和筆都準備好了,干脆錄首曲子算了。」陳正飛開著玩笑。雷送德沒直接回絕表示還有希望,反正他現在也抽不出空做唱片,等對方畢業回港再游說不遲。
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雷送德再次翻白眼。「還是迪斯高?」
「no,清音樂,鋼琴獨奏。」
雷送德神情凜然,有貨啊。鋼琴是所有樂器里面最難學的,音樂人一提起鋼琴神色間不自覺會嚴肅起來。「用哪個大調?」
「我懂個屁,你自己看著辦。」陳正飛打起精神輕哼起來……
記錄了一陣,雷送德陶醉的眯上眼楮,手指模仿彈鋼琴的姿勢敲擊桌面,突然睜眼,「別告訴我又是你的原創啊!」
「你怎麼知道?」陳正飛面不改色,成天與一幫交際花混在一塊兒,經常用葷段子聊天打趣,臉皮練得很厚了。
「猜的。有現成的何必麻煩我,直接買唱片不好嗎,上次你說我奇葩,我覺得你比我更加奇葩,起碼我曾練過,可你連譜都不識……」話說半截,雷送德停下來怪異的瞄了陳正飛一眼,模著下巴道︰「這段曲子不同尋常,前面很舒緩很悠揚,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听著听著,就像自己走進了一個風景怡人的農莊,一望無際的田野,花間嬉戲的蝴蝶,和煦的陽光,微微的清風……一派悠閑安逸的田園景象。而後段落轉折突兀,猛的加快節奏,並且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有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氛圍,仿佛即將發生什麼禍事一般。光听曲便有畫面在眼前流過的錯覺,老板,你可別告訴我這是一部電影的配曲呀!」
「咦,你怎麼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