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冤孽
一夜宿醉,狂歌豪飲的**退去之後,楊霽霏身形有些飄忽,就像是霜打的枯草奄奄一息。浪客中文網所幸的是涉及酒吧江湖多年,多少對酒精產生了一些免疫,還不至于讓她淪落到在街頭就囧態頻出的地步,否則的話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省委大院頭號佳人’貞潔牌坊就轟然倒塌。
對于楊霽霏而言,晝和夜那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一直在夜場游刃有余的她到了白天,無疑是要收起輕佻,裝出一副恭謙的虛偽模樣,然後去那個無數人側目繞道的大院子里浪費青春。
一個揚言要在國際奢侈品牌中佔得一席的夜場小魔女會鑽入國家體制完全是因為那個遠在京城的家。楊家在共和國中威望極高,在京津圈子里地位舉足輕重。尤其是楊家老爺子,自十六歲起就跟著某位以故的首長打天下,經歷過紅軍兩萬五千里,拿刀砍過日本鬼子,上過朝鮮戰場,實屬第一代開國元勛。
楊家兩代未出名門,只可惜到了第三代,就只剩下楊霽霏孤零零的一個,還是個身下沒帶把子的楊家女將。要不是老爺子的軟磨硬泡,楊霽霏寧可和京津圈子里那幫紈褲子弟糜爛無度至死,也不願意到江浙一帶經營楊家所謂的戰略陣地。
雪後的天空猶如出浴的娘們不惹半點塵埃,只是冷風依舊如刀,站在街頭打車的楊霽霏暗自感慨楊家的那幫老爺們不知她的鴻鵠之志。
渾然天成的姿色加上優渥物質澆灌的後天氣質,往那里那麼一站,確有北方佳人遺世**的感覺,在寒冬冷風里溫暖了不少過往牲口的腎上腺。
只是不遠處的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哥們顯得突兀,與之唯美的畫面在視覺上極度的不和諧,折煞了不少的風景。就宛如你正埋頭辛勤耕耘時,身下的娘們非常不合時宜的放了個響屁,頓時讓你興致蕩然無存。
大衣哥則全然不顧路人鄙夷的目光,依然我行我素的哼著一首明顯跑調的小曲,咋看一副陶淵明悠然見南山的怡樂神態,還沒半點公德心的在公共場所就大肆吞雲吐霧,真不怕城管叔叔把他爆錘一通。
車終于來了!
在寒風了得瑟了大半個小時的大衣哥來不及唏噓感慨,丟掉手中的半截煙,正準備伸手拉車門,不料跟一只涂滿了殷紅指甲油的芊芊玉手親密接觸了一下。芊芊玉手的主人也就是楊霽霏瞥了眼時尚的有些離譜的大衣哥,像是瞬間通了電,只花了零點零一秒就把手縮回去,深怕對方一時‘性’起把她給那個啥了。但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楊霽霏立刻顯現出了淡定的一面,還沒等大衣哥有所行動,便一把拉開車門率先跳到了副駕駛座上。
操!擺明是搶車族的!
大衣哥醍醐灌頂,頓時大徹大悟。
車明明是自己先攔下的,憑啥佔了理還得被當作小人給防著。至于那些見了美女就無限彰顯紳士風度的虛偽老爺們的境界咱是永遠學不會,所以也就沒必要惺惺作態。
「小姐?」大衣哥箭步上前,抵死也得討個說法。
「小姐?請問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是做小姐的?就因為我長的比別人漂亮嗎?如果以你這麼膚淺的觀點那全天下沒下豈不都是干小姐的?」
楊霽霏一改剛才的矜持模樣,拿出在夜場里的女俠風範直接拋出了四個問答題,氣勢咄咄逼人,讓大衣哥猝不及防,節節潰敗。自知理虧在先卻硬要擺出一副強勢作態的嘴臉便是如此。
「我不是那個意思。」即便是對方無理取鬧,大衣哥還是盡量淡定。
「我管你什麼意思!」楊霽霏探出半個腦袋,鼓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得寸進尺道。
大衣哥望著那張五官精致到像是刻意打磨的臉,搜遍了整個數據庫,還是覺得用美形容比較貼切。
說實話,要是真攜著這張臉去干那份‘神聖職業’的話,大衣哥倒挺樂意光顧,就算天天啃泡面也在所不惜。這麼一想,劍拔弩張的味兒就消退了三分之一。
「這車是我先攔下的?」大衣哥不再暴戾怒目。
「有人看到了嗎?」楊霽霏冷哼一聲,飄飄然的問道,像是在美女跋扈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原本打算只要對方默認事實就息事寧人的大衣哥被這樣反戈一問,火藥味頓時涌上胸口。誰他娘的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分明就是萬丈懸崖。
「師傅,你給評評理,到底是誰先攔的車?」沒處聲張正義的大衣哥不得不從出租車司機那里尋求真理。
讓大衣哥始料不及的是五十來歲的猥瑣禿瓢司機居然是個‘性’情中人,剛要道出天機的他被副駕駛座上的娘們一個輕佻媚眼就全然不顧職業操守,直接改口說剛才只顧著專心開車,沒注意是誰先攔的車。
天啊!你錯勘賢愚枉為天啊!
地啊!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啊!
如果殺人不需要償命,比那東海郡的寡婦竇娥還要冤的大衣哥定會在出租車司機的禿瓢腦瓜上,鑿一萬個窟窿,然後澆上一勺滾燙的油汁,看這犢子還敢不敢見色忘義。
不過還沒來得及反應,猥瑣加可惡的禿瓢男就一踩油門絕塵而去,憋了一肚子邪火的于天縱朝著出租車離去的方向狠狠的比了一下中指,暗暗詛咒那禿瓢男連人帶車一起沖擊西湖,跟那跋扈的婆娘來個雙雙殉情。
從反光鏡里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楊霽霏竟然有些變態的滿足。天子腳下成長起來的那些金枝玉葉,天生就有優越感,祖輩們韜光養晦的境界恐怕是無法企及,但無良的跋扈還是偶爾可以褻玩一把,也不枉**果地來人間走一遭。
對于一旁噴著因為常年抽煙酗酒形成的惡臭的禿瓢男,楊霽霏怎麼也強裝不出精神跟他攀談,一想到杭州這座幸福指數彪悍的城市有如此素質的司機,真乃是悲哀。
禿瓢男則不然,一路上,哼著小曲,天真的以為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水靈娘們會因為感激跟他去雷峰塔下玩一把車震。把雷鋒塔給震踏,那可是他三十年出租車生涯中憧憬了無數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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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于家老爺子可是挑燈鏖戰了一個晚上,才琢磨出于天縱這麼個霸氣十足的名字,只希望老于家這一縷孤零零的香火有朝一日能飄入雲端俯瞰天下。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于天縱在大街上被一個娘們欺負了的話,恐怕會氣的從棺材里爬出來。
憋了一肚子委屈的于天縱趕到浙江解放軍療養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一路上暗自較勁的他心想著要是再遇見那娘們,非把她給就地正法了不可,以泄心頭之火。當然,其中有一半是**。
浙江解放軍療養院始建于五十年代,位于北高峰南側的一個小山坡上,一條十六米寬的大道直抵大院,大門有實槍核彈的武警二十四小時把守,可見其規格之高。
這是國家給那些立下過汗馬功勞的解放軍將領們特意修建的場所,能入住這個療養院當然也都是boss級的元老人物。里面隨便一個看似不起眼的老頭子,極可能就戰績標榜的牛叉人物。
曾就有那麼一個段子在民間流傳,說是某市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長在偵辦案件時,沒有征得同意直接闖進了療養院。這位副局長大概是在自己的地頭上橫行撒潑慣了,在安保人員的強行阻撓下居然鳴槍恐嚇,結果這一幕正好被一個在一旁澆花的老頭子看到,老頭子沒問也沒說話就直接把澆花用的壺拍在了對方臉上。
在得知這位澆花老頭是從越南戰場上退下來的少將之後,該市的一線領導著實嚇的不輕啊,那位撒潑副局長就更加悲慘,據說在療養院門口跪到暈厥為止。
雖然只是個傳說,沒有得到官方的驗證,但也從側面反應了其中的彪悍,里面隨便一個邋遢的糟老頭子都極有可能是通天的菩薩,為了不出現什麼紕漏,所以于天縱覺得還是小心為妙。
程序其實並不很繁瑣,出示證件道明來意,然後進行一系列登記,就被放行進入。在去五號樓的路上,有許多上了年紀老人在散步,于天縱沒敢怠慢,遇見一個就鞠躬、讓道。管他是大廟里的大駕還是破廟里的小羅漢,總之都一一拜過,深藏不露就更應該小心。
于天縱其實也不清楚約他的人是誰,前幾天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是于家老爺子的故友,希望于家的後人能來這里一敘。起初,于天縱也以為是一出的惡作劇,根本沒打算理會。後來,對方多次來電,誠摯相邀,才決定走這麼一遭,約定在五號樓的503房間踫面。只是于天縱不解他家那個去世了兩年的老頭怎麼可能有這麼高層次的故人呢?
坐鎮五號樓總台的是兩個二十來歲的水靈妹紙,雖然容貌和身材與于天縱的高水準高要求還有一段距離,但一襲標準的酒店風彌補了這個不足,非常適合ol控。只可惜上樓下樓的都是前腳進了棺材的老爺子們,真是白瞎了這麼一道靚麗的風景。
「你好!我是來找楊遠豐老先生的。」于天縱拉了拉那件出格拉風的黑色大衣,徑直走到總台,對著其中的一個妹紙笑道。
「先生,您好!請問您們有預約嗎?」妹紙也不吝嗇,報以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
于天縱點了點頭,視線停留在對方白皙的脖頸。
「麻煩先生出示一下相關證件。」總台的妹紙根本沒注意到于天縱猥瑣的眼神。
于天縱掏出身份證,微弓著身子雙手奉上,妹紙在接過證件,開始撥打503號房間的電話。
「于先生,對不起,楊老先生沒在房間,要不你在大廳稍等片刻,等他來了我會通知您。」打電話的妹紙報以一個歉意的微笑道。
于天縱笑著點了點頭便走到休息區,找了一個靠書架的位置坐下。書架上擺著都是些解放軍院校的出版的刊物和軍事報紙,偶爾有基本介紹經濟政治的,也大多都是些書名嚇人實則沒半點營養的垃圾讀物。
療養院里很多都是從一線戰場上退下來的革命老前輩,馳騁沙場多年,對部隊和戰場有著特殊的感情。對于拋頭顱灑熱血的老一輩革命人而言,他們生命的意義就該在戰場上,以至于掛靴多年之後,還是會情不自禁回首那一段崢嶸歲月,苦卻斗志昂揚。所以在這里會出現千篇一律的軍事刊物也就不足為奇。
于天縱對軍事刊物的興趣不大,但還是拿了本叫做《沒有番號的部隊》老兵回憶錄,隨便翻了兩頁便失了興趣,眼楮開始伺機而動,打量過往的女服務員,可惜除了總台兩個ol風的妹紙之外,就再沒看點,這總台就是酒店的門面這話果然不假。
「小伙子,你喜歡這本書?」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坐了一個老頭,于天縱趕緊收回游離在總台妹紙雙峰上的目光,瞥了一眼,見他身子形如枯槁,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像是隨時要熄滅的燭火,年紀應該不下于九十。更為滑稽的是他一副瘦削的身子骨卻套了一襲寬大的老式風格運動裝,腳蹬一雙回力球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郁郁不得志的江湖騙子,跟仙風道骨扯不上半毛錢的關系。
就這麼一個模樣的老頭子無論放在哪里,都屬于自動過濾的一類,但是放在這個療養院里誰都不敢輕易忽略,何況他的側後方立著一個眼神比鷹還犀利的中年男子。
男子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穿一身黑色西服,剃一個干脆利落的小平頭,雙手自然下垂到小月復,左手扣住右手腕,雙腿微微叉開呈外八字,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個經過打磨的危險性人物,跟那些花架子氣勢上就截然不同。身形敦實的就如一座毅力不倒的豐碑,就在老頭的側後方那麼一站,老頭子的形象瞬間高大偉岸。
于天縱略加思索,隨便嗯了一聲應付。
老頭子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的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也沒忘遞給于天縱一根。于天縱本來想推托說不抽煙,結果一看到白色的香煙外殼上‘中南海特供’五個大字之後,也就伸手接了過來,畢竟這種高級貨真不容易嘗到。于天縱也因此更加確定對方身份非凡,煙殼上的字就說明了一切。
「你是小縱吧?」老頭抽了一口煙,樂呵呵地問道。
「您是楊遠豐老爺子?」于天縱先是一愣,但立刻反應過來。
老頭子點了點頭,順勢指了指于天縱手中的書。于天縱心領神會地翻開書的第一頁,楊遠豐三個字赫然在目。
「小縱,陪我這老頭子去房間說說話」楊遠豐楊老爺子沒等于天縱從一驚一乍中回過神就站起身來,側後方那個屬于大內高手級別的敦厚男子一步上前攙扶住他,簡簡單單一個動作,但快如神速。
于天縱也趕緊站起身來,走了過去,攙扶住楊老爺子另一條胳膊,一老一小相視一笑,感覺莫名的玄妙。
「老頭子,真宗的紹興臭豆腐來咯,又香又脆,保你臭到不行。」
正當幾人往電梯走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于天縱回身一看,仿佛當頭吃了一悶棍。端一盒臭豆腐的楊霽霏跟一個身材臃腫的男人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一時啞然,半天後憋出了三個字︰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