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兩個男人都扭頭看了過來,越無雪沖著白鶴軒笑笑,然後看也不看焱極天,縮回了馬車。
外面響起了急匆匆的馬蹄聲,她悄悄又往外瞄了一眼,只見焱極天已經揚鞭往前去了。灰塵迷眼,她連忙掩嚴車簾子。
這還是那輛堆著糧食的馬車,大米袋子就在她身邊堆著,一枚白淨的小瓶躺在一堆大米里,她拿起來嗅了一下,是跌打損傷的藥,出自宮廷。
她想到昨晚那雙在背上游走的手,擰了擰眉。
是焱極天娉?
他有這麼好心?
呸——
她小心地動了動身子,背上的傷口還痛得厲害,只怕要段日子才能愈合,而這段時間里,她必須小心翼翼,以免再度受傷瀋。
挨打這種事,一次兩次足矣,再多一次,她就不願意承受了。
她拈了一粒米,丟在嘴里嚼著,想著回宮後的對策。
焱極天君無戲言,既然要給她淨身,讓她做太監,只怕她這太監就做定了。自己住的偏殿會被收回,她和其他人一樣,每夜得輪流值守……認真想想,夜里不能睡覺,那還真有些苦哈哈的。
回宮的路不過上百里,卻走了一整天,冰潔皇貴妃時而要吐,時而又口渴,折騰死人,越無雪倒是有機會在馬車上又好好睡了一覺,聞著這天然有機大米的香味兒,別提多舒服了。
突然,馬車緩緩停住,有只手從車里伸進來,拿著馬鞭在她的腿上輕輕敲。
越無雪吃力地睜開眼楮,看向這***|擾她美夢的男人,是天真,正一臉焦急,丟進來一套小太監的衣裳。
「小祖宗快起來,把衣換上。」
對了,從昨兒起,她已經光榮地成為焱極天身邊的小太監了。
換完衣裳下來,焱極天已騎著銀光在前面等著,听到她的聲音,頭也不回地策馬前去了。冰潔貴妃的儀仗就有前面慢吞吞走著,前後看,綿延的儀仗足有幾里路長,火把已經點燃。
天真沖越無雪使了個眼色,越無雪就慢吞吞地靠了過去。
「小公子,你也爭點氣,早點掙上個娘娘當著,也能坐那金輦大馬,也就免得吃這些苦頭。從這里走回去,可得三個時辰呢!」
天真沖她豎起三個手指,在她眼前不停地晃。
越無雪嘴角抽了抽,反問,
「我為何要掙個娘娘當?」
「好奇怪,你不當娘娘,難道想當一輩子奴才?」
天真用力瞪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就好像越無雪是坨爛泥巴。
「得,我會努力取代你,成為絕代大太|監。」
越無雪笑起來,在天真的胳膊上拍了拍,大步往前走。
夕陽濃抹天際,睡飽了的越無雪重新揚起斗志。
總之,不用被焱極天壓……這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寵幸小公子,總不能寵幸小太監吧?
沉寂了兩天的朝宮重新熱鬧起來。
焱極天沐浴之後,便回了寢宮歇著。
越無雪分派的差事是在殿中伺侯,隨時等侯他的招喚。
龍榻上錦帳輕挽,焱極天歪在榻上,手里拿著一本書看著,燈籠擱在手邊,照到書上。越無雪若不是無意間看到了書名,還真以為這是位勤奮好學的人物。
他眼皮也不抬,翻動著手里的書,這是本民間流傳的男歡女愛的小冊子,放在現代——人稱小|黃|書是也。
「後天祭祖,要搭戲台,唱三日戲,小無雪,你想想,給朕點一出戲。」
「不敢。」
越無雪斜眼睨他,不懂一個皇帝為何要看這種書。
「這里面記著一種酒,叫回憶,人飲下之後,便可在無意間說出心底的秘密,小無雪,你說,這種酒能釀出來嗎?」
他突然抬起頭來,看向越無雪,越無雪慌忙扭頭,躲開他的目光。
這種酒她早就釀出來了,還偶爾拿出來戲弄人,若非是覺得這樣太不道德,她早就開市去賣了。說到底,這「回憶」不過是酒中加了些類似迷|幻|劑的成份,因為是從植物中煎制提取,所以還算是純植物的,少量飲用不會傷身。
「幫朕把這酒釀出來,朕會賞你。」
焱極天似是還不知自己已經飲過了這種酒,越無雪模模鼻子,小聲說︰
「回皇上的話,奴才不會。」
「一百兩金。」
焱極天開了價,慢條斯理地,等著越無雪回答。
「皇上要這酒干什麼?」
越無雪終于好奇起來,好奇這種事,放在這種環境這種時刻,實在是不合適,可越無雪總是忍不住好奇之心,果然,她問完之後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焱極天重新垂下眼皮子,淡淡地說道︰
「想听听別人的心里話,你還答應朕要釀纏綿酒,日子已過了一半,小無雪要加緊,否則到時候朕會治你欺君之罪。」
越無雪的身子側開,抿緊櫻唇,實在不想理他。
他呼風喚雨,本事大得很,可偏要在她身上找樂子。
沉默許久,越無雪僵不住了,才**說道︰
「要釀纏綿酒,需取紫潭水,那里是太皇太後的禁地,奴才去不了。」
「朕派人給你取水,你只管釀。」
焱極天把手中的書丟過來,懶洋洋地說道︰
「朕乏了,你念給朕听。」
什麼人啊!
越無雪被冊子一角砸到額頭,恨恨瞪他個一眼,彎腰撿起書,翻到他折好印子的那頁,扯開嗓子就念︰
「猶記遇君時,櫻花開滿枝。把酒共語眠,樹影共徘徊。唯有長相守,化蝶舞飛姿。」
情詩?越無雪皺皺眉,繼續往下看,卻是一長段男歡女愛……簡直堪比春|宮……比小黃書還要小黃書,堂堂天子居然看這種東西,還讓她念,簡直下|流無|恥!
她知道自己又被焱極天戲弄了,她抬頭看去。
「皇上,你貴為天子,怎麼能如此下|流?」
她氣沖沖地把冊子丟開,瞪著正滿眼笑的焱極天。
水退了,他的心情好了,于是又可以調戲她了!
「無雪,朕還真對你刮目相看,過來,讓朕模模你的脖子到底有多硬。」
焱極天向她伸出了手,緩緩說道。當著群臣,她居然敢吼那樣一嗓子,還真是不怕死的主。
「反正輕易死不了。」
越無雪冷冷一笑,站著沒動。
焱極天慢慢坐起來,撢了撢袖子,慢吞吞地說道︰
「朕的人去你的商鋪里搜查,搜到的這種小冊子可不下千本,你可知依我焱國律令,敢販賣這種東西,可是要點天燈的。說到下|流,小無雪,你敢說你沒看這些書?」
越無雪猛地轉過頭來,敢情是從她那里搜出來的書!她豈止看過,興致來了,也會幫著作坊去印,然後批發向各地。
她臉上紅了紅,卻硬著頭皮說道︰
「坊間百姓也有求知的欲|望,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原來坊間百姓就學這個。」
焱極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眯眼看著她。
越無雪迎著他的視線,大大方方地撿起冊子,翻到其中一頁,指點給焱極天看。
「民間智慧遠非你們的想像,他們知天文懂地理,知古而論今,借物而諷實,可你們朝廷選人,考的都是死書,推舉的都是親信,真正的人才都在民間沒埋著,因為他們沒有好家世,好身份,所以一生都明珠蒙塵,他們寫這樣的書怎麼了?書里歌頌著最偉大的愛情,親情,友情,你們皇親貴族可親身享受過?我看,只有宮門前的殺戮吧。」
焱極天墨般的雙瞳里銳光漸盛,他緊緊地盯著越無雪,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樣直接了當的指責,就連最忠直的大臣也不敢說出口,可越無雪卻像一串鞭炮,炸得他滿心開花。
越無雪逞了一時口舌之快,又被他那雙能吸人魂的眸子給嚇住了,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兩步。
「又想逃?小無雪,你覺得能逃出朕的江山天下?」
焱極天眯眯眼楮,往前緊逼一步。
「皇上覺得能掌握天下所有人心?只怕眼前人的心都掌握不了!」
越無雪又譏笑了他一句。
和他斗嘴斗慣了,又才被他欺壓過,有些火氣埋在心底,實在找不到宣泄口,來自現代越無雪,崇尚男女平等的越無雪,又一次忘了規矩。
短暫的靜寂之後,焱極天低笑了起來,滾燙的手掌包住她的小臉,輕輕地一揉。
「小無雪的嘴里,總能說出讓朕警醒的話,有你在朕身邊,朕就能時刻記得,這天下並不全部屬于朕,這天下人心,也並沒有全部歸向朕。」
越無雪才想表揚他一句有自知之明,他的手掌突然就用了力,擠得她臉都變了形。
「天下人心,朕暫時得不到,不過小無雪的心,朕一定要得到。」
「想得美……」
越無雪嘴都被他擠得嘟起來了,含糊不清地吐出三個字,他隨即用長指捏住她的嘴輕輕一擰,附,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
「小無雪莫非忘了在朕身下承|歡時,那種快樂滋味?」
越無雪的臉慢慢漲紅,她想掙月兌他的手,長發卻被他卷得更緊。
一個驕傲的男人,被一個驕傲的女人如此挑釁,心底當然是既不痛快,又充滿了興奮,這是急|欲馴服不羈野馬的興奮。
「朕今晚,絕對不強迫你,朕要讓你心甘情願。」
他故意拖長尾音,眼角笑意更濃,有幾分期待、幾分挑|逗、幾分欲|望、幾分霸道征服的急切……
可他越這樣,越無雪越害怕,她被他已經伸到懷里的大手驚到,這手指像靈巧的蛇,正在肆意地掠走在柔軟的胸膛前。
「對了,小無雪的背上,傷還未好,朕幫小無雪看看。」
他溫柔地說著,扳過她的肩,讓她背對自己趴到了桌上,長衫被他褪下,猙獰的傷口露出來。他低,唇瓣掃過她的肩,咬住她小巧的耳朵。
「可惜了這樣一幅畫,改日朕再帶你去媚姬那里,小無雪的胸前也紋上一幅,這樣小無雪在朕身上扭動時,不管朕從前面還是後面,都能欣賞到最美的風景。」
越無雪能和他爭辯天下,可說這些不要臉的混話,卻遠遠比不上這厚臉皮的貨。她憋了好半天,也沒能憋出個屁來,而他的手已經探到她的胸前,用力抓住了那雙雪柔。
「小無雪這里真軟,朕愛極了,讓朕嘗嘗是什麼味道。」
他慢慢揉著,說得愈加露骨。
越無雪的臉已經紅得像新開放的紅薔薇花瓣,再用一絲力氣去挑|逗,就能流出豐艷的花|汁來。
「還有小無雪的這里,每回都有那麼多的花蜜,浸得朕興奮不已,朕就想這樣壓在小無雪的身上,一夜又一夜,一直壓下去……嘖,讓朕看看,是不是濕了,渴了,等著朕去狠狠寵了?」
他的手指又往下滑去了,眼看就要到了她的腿上,越無雪終于忍不住了,猛地掀開了他,怪叫一聲,抱起了衣服就往外跑。
身後,焱極天的笑聲漸大……
越無雪在院中駐足,扭頭看他,這貨,一定是寫小|黃|書的祖師爺!
一陣大風吹來,院中的紫櫻花瓣撲嗖嗖飛了滿天,越無雪伸手捧住自己發燙的臉頰,埋頭沖回自己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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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有七情六欲,這男人再惡劣,他也是個長相英俊,身材強壯的男人,男人味兒十足,絕對是越無雪見過的最有男人味的那種,被他這樣一撩|撥,越無雪做了一夜的噩夢,直夢到自己在焱極天的身下尖叫不止……
好吧,這不是噩夢,是春!夢!
喵了個咪的,越無雪覺得自己一定是中毒了,還是焱極天這個婬|毒!
一夜噩夢的下場,是越無雪第二天腦子都暈暈沉沉,眼楮下有黑眼圈,國寶樣兒十足。
「越長安,皇上叫你。」
天真用腳尖輕輕扒她。
越無雪抬眼看,焱極天正擰著眉,冷冷地盯著她。
御書房里的焱極天,和朝宮里的焱極天,是兩個人!
在這里,他高高在上、威風凜凜、不怒自威、龍威天下!
可在朝宮,他就是個婬、貨!
「皇上。」越無雪走過去,作了個揖,等著他的吩咐,今天他上朝,她就起了,被迫跟著隨侍的太監們一起到前殿外伺侯——就是傻站著,
下朝回御書房,她就被拎進來,端茶倒水,磨墨鋪紙,反正別人不用干的活,全歸她干,別人該干的活,也歸她干。
奴才這條路,不好走!
「倒茶。」
焱極天淡淡掃她一眼,低頭繼續批折子。
越無雪暗自月復誹一句,給他的游龍戲鳳青瓷碗里倒上熱茶,捧到他的面前。放下茶的時候,折子上的白字印記讓她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白鶴軒上的折子,好像是說災民的安頓之事。
「小侯爺居然扣著賑災銀不發,這個賤人。」
越無雪恨恨說了一句,站在一邊的天真嚇得一抖,只想趕緊裝死,裝聾,裝魂不附體。
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裝不了死,他們清晰地听到了越無雪的這聲怒罵,一個個抖得秋天枝上的枯葉片似的,似乎焱極天的呼吸聲再大點,他們就隨時有可能掛掉。
「掌嘴。」
焱極天頭也沒抬,只冷冷說了一句。
越無雪左右看看,發現這是在說她。
「不掌行不行,奴才再不敢多嘴了。」
她壓低聲音,小聲哀求,她見過掌嘴的酷刑,可不是拿著手掌自己輕輕拍兩下,而是拿著硬木板子——啪啪幾下招呼過來,人嘴變豬嘴,牙齒全掉光。
越無雪後悔極了,她的視力怎麼就這麼好?果然是缺少教育的國度,男女不公平的國度,如果放在現代,她天天苦讀,一定早近視了。
「都杵著干什麼?拖下去掌嘴。」
焱極天還是眼皮子都不抬,天真苦下了臉,立刻揮手,帶著人過來,架起了越無雪的手,把她往外拖。
越無雪見他來真的,頓時大駭,心想莫不是他批折子批糊涂了,不知道她是越無雪?她當下就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皇上,我是越長安啊。」
「打的就是越長安。」
焱極天輕飄飄來了一句,不過終是抬起了頭,一雙眼中全是冷冷的光,毫無溫度。
越無雪被人拖下去了,直接往後面的行刑房拖,天真跟在她身後直抱怨。越無雪惱了,當下就回了一句,
「不是你說的嘛,說我要有事,他會找你們麻煩,你意思不是他舍不得嗎?」
「哎喲,我一個奴才的話你也信。」
天真也惱了,瞪著眼楮反擊她。
越無雪想揍死天真,這簡直是誘人去死啊。
背上有傷就算了,嘴巴還要變成豬嘴巴,還沒牙齒,她不要活了!
「天真公公留步。」
突然,另一個小公公急匆匆過來,喚住了幾人,就當越無雪長舒一口氣的時候,小公公抬眼看了一眼越無雪,抬起頭,慢條斯理地念道︰
「皇上有旨,越長安以下犯上,摑十掌,另,禁食一天。」
不要活了不要活了,官大一階壓死人,越無雪直接去死算了。
越無雪被人拖著繼續往前走,天真在後面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小公子,一路走好。」
「天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越無雪雙目圓瞪,雙腳在地上亂蹬,長長的太監青衫掃在地上,拖出一長溜痕跡。
「別,小公子可千萬找準人,灑家不會動手打你的。」
天真搖頭晃腦,一臉同情將死之人的樣子。
「天真,我一定會報仇的。」
越無雪更急了,說真的,她雖然恨這地方,可實在也不想死。
四周的人听了直想笑,可又不敢,來傳旨的小公公盯著他們二人看了半天,然後轉身跑回了御書房。
「她說什麼了?」
焱極天放下手里的折子,沉聲問著,順手端起茶喝,越無雪泡的茶,味道確實不錯,磨的墨也恰到好處,她實在有當奴才的潛質。
「天真公公和小公子……這樣……」
小公公不敢隱瞞,手腳比劃不停,連語氣眼神都給模仿出來了。
撲哧——
焱極天一口茶噴了滿折子,差點沒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