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總裁歸 94、終于還清,欠你的甜

作者 ︰ miss_蘇

開始做好的女圭女圭,充棉還不到位,有的地方有空著凹陷下去,有的地方則太多了,脹得縫合不上。浪客中文網舒駑襻可是蘭溪還是好快樂,小心伸手進去將那些棉花整理好,再學著大姐的樣子,仔細地用手針將注棉口給縫合起來。針腳要隱藏在里面,這對于一向男孩子氣的蘭溪來說,真是魯智深繡花了。

雖然已經費盡小心,但是蘭溪終究不善于此道,縫合的效果不是很好。不是針腳大了、歪斜了,要不就是最後系線的疙瘩沒辦法藏到里頭去……總之,小玩偶很漂亮,卻像是被她這個蹩腳的外科醫生給留下了一條大瘡疤似的。

蘭溪就越來越不好意思了,捧著帶著「瘡疤」的玩偶,瞅著店主大姐,都有點快要哭了,「大姐真對不起,我想我可能是闖禍了。這樣的女圭女圭,肯定賣不出去了……」

大姐接過女圭女圭來看了看,也只能嘆氣了。這樣的女圭女圭,絕對是殘次品了。

蘭溪看大姐那神色,就越發難過,深深垂下頭去妾。

正好門上銅鈴一響,有一對母女走進來看女圭女圭。蘭溪看大姐忙著,便趕緊起身去招呼,心下暗暗給自己打氣︰杜蘭溪,你給大姐做壞了這麼多個女圭女圭,那你就要打起精神來幫大姐多賣掉幾個女圭女圭哦!

小孩子一進了女圭女圭店,那簡直就是兩只眼楮完全不夠用了,看了這個女圭女圭好看,馬上又覺得另一個女圭女圭更可愛,胖胖的小手指頭便指著貨架上一個一個的女圭女圭,讓蘭溪一個一個都給她夠下來。

小孩子的媽媽有點不好意思了,忙彎腰攔阻女兒,「丫丫乖哦,我們這次只可以買一個女圭女圭。不要那麼辛苦姐姐咯,是很不好意思的。」(嘆息,為啥某人的名字就這麼速配呢,哈哈,真的不怪偶~~甓)

蘭溪就笑,「沒事的,丫丫喜歡什麼,姐姐都拿給你哦。雖然這次只可以買一個,可是我們可以一次看到所有你喜愛的女圭女圭哦!」

丫丫的眼楮立時便亮了,跳著朝蘭溪叫著,「姐姐我要那個,那個,還有那個!」

小孩子在這麼一大堆的女圭女圭中間,就有些舉棋不定起來,要蘭溪幫她選。蘭溪想了想,便給每個女圭女圭都編了一小段故事,取了一個名字,講給丫丫听。小孩子不明白你說什麼面料,什麼做工,她只能听得懂生動的故事,以及一個順耳的名字。

最後丫丫選了一個彎著一只耳朵的小兔子。因為蘭溪講給她的故事是︰這是小兔子彎彎,生來有一只耳朵這樣彎著,于是她的兔子哥哥姐姐們就都不喜歡帶著她玩兒……丫丫登時便大眼楮亮晶晶地抱緊了彎彎,說,「彎彎不哭,丫丫帶你回家玩,丫丫最愛彎彎了!」

蘭溪看見,那媽媽去付款的時候,仿佛眼楮里都含著淚。

小孩子與生俱來的同情心,是多麼珍貴。不管在未來長大的過程里,我們要漸漸披上多麼厚重的殼,將那同情心一點一點地給封鎖起來,至少現在,要讓它盡情地閃放光芒。因為這原本是人性深處,最寶貴的柔軟。

蘭溪送母女倆出門,丫丫小,只顧著抱著女圭女圭開心;那媽媽卻忽然回轉身來,輕輕握了握蘭溪的手,「導購小姐,謝謝你。其實你知道麼,我小的時候,也曾經有一只小兔子彎彎住在我的心里……謝謝你,讓彎彎找到了自己的家。」

蘭溪心也一跳,吸著氣,向那位媽媽露出溫暖的微笑。

那母親笑著揮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彎彎。」

蘭溪目送母女倆的背影走遠,回頭去,正看見店主大姐淚光盈盈地望著她。

蘭溪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吸了口氣,走過去鞠躬,「大姐,這些做壞了的女圭女圭,您看看一共值多少錢?我,我看我全買下來吧。」

大姐想了想,「不如這樣,你當我也是顧客,你來向我推介這些並不完美的女圭女圭。你會給我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蘭溪沒想到大姐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卻也倏然明白,大姐一定是剛剛也被彎彎的故事感動——或許在每個女子小時候,心里都曾經住著一個彎彎吧?就像她將自己叫做蒲公英一樣。覺得自己不夠完美,面對別人的眼光的時候會有小小的不自信,就算疼了難過了,也不敢奢望別人的關愛。

蘭溪就笑了,想了想,從做壞了的女圭女圭堆里挑出一個小泰迪狗來。那泰迪狗有著蓬松的卷發,與我見猶憐的小黑眼楮,做得栩栩如生。那蓬松的卷發,讓蘭溪找到了自己。

她將小泰迪狗擱在臉邊,仿佛自己的一個分身,她跟泰迪狗一起凝眸大姐,緩緩傾訴,「我出生的時候,是一只最小最弱也最丑的小泰迪。主人不待見,就連媽媽也顧不上,我沒有力氣擠上去跟哥哥姐姐們搶女乃吃,也不懂得如何來討主人的歡心……我被放在寵物店的籠子里,隔著大玻璃窗與哥哥姐姐們一起望向窗外,就連路過的人們,都只欣喜地指著哥哥姐姐們,卻很少會有人看向我。」

「直到有一天,一個坐著輪椅的小姑娘,被她爸爸推著輪椅走到窗前來。她因為坐著,便看不見上面的哥哥姐姐,而看見了蜷縮在最底層角落里的我……她停下來,將臉湊到窗前來。我看見了她的眼楮里,仿佛因為我而亮起了一絲光芒。我覺得,那絲光芒不僅點亮了她的眼楮,也照亮了我的生命。」

「後來是她買了我,她到哪里都帶著我,看著我在風里奔跑,她就開心地大笑。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是有能力給主人帶來歡樂的。我明白,她是在看著我,代替她奔跑……」

「我第一次明白,原來歡樂是會傳染。于是我在自己的背後開了一個大口子,每天晚上自己將自卑和不快樂從那大口子里掏出來,扔掉;然後第二天早晨,我就又變成了快樂的小泰迪。我在風里跑,回眸看著她大聲地笑。」

蘭溪深深吸了口氣,將面頰又貼了貼那小泰迪狗,「我知道我不完美,我知道我背後背著丑陋的瘡疤,可是這從來不妨礙我對著主人開心地笑……主人,帶我回家,陪你歡笑,好麼?」蘭溪一口氣講完整個故事。其實這故事就是早就在她心底的,不是現場臆造出來,而是仿佛它早就潛伏在那里,只等著有一天,她能夠用這樣誠意的態度,將它來帶到陽光下。

曾經那些躲閃在黑暗里不敢見人的自卑,終究也能在陽光下這樣坦然地說出來。

蘭溪講完了故事,自己的眼淚還在努力忍耐,店主大姐的眼淚卻已經悄然流下。大姐用力點頭,「你成功地說服我了。這些女圭女圭非但沒有因為那條‘瘡疤’而成為殘次品,可能那反倒能成為它們最驕傲、最具有賣點的標識。而且,我相信因為這些‘瘡疤女圭女圭’的存在,會讓我的店里不僅僅吸引小朋友,更會吸引到成年顧客的到來。」

大姐又深吸了口氣,「……其實,我們每個人,每個已經長大了的人,身上都背著一道瘡疤吧。也許因為這個並不完美的成人世界傷心過,也許在殘酷的生存競爭里被撞得頭破血流過,不過沒關系,就算背著那麼一條瘡疤,可是我們還是我們自己。」

蘭溪深深、深深地點頭。

不知為什麼,這一刻忽然就對自己的曾經,那些掙扎著不想承認的自卑,那些努力要用堅強來掩蓋起來的渴望……對那些自相矛盾,釋然了。

原來不光是她,原來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有這樣一條「瘡疤」。

蘭溪這次從心底里笑起來,「大姐,那我就把我這條創意送給你,以後大姐可以刻意創作一下這樣的‘瘡疤女圭女圭’啊。可是現在的這些女圭女圭,我還是要堅持買走——因為它們的瘡疤,神奇地治愈了我。」

大姐就笑起來,「其實,它們原本就都是屬于你的。已經有人提前替你付了這些錢,所以無論你做成了什麼樣子,它們都是你的禮物。」

「啊???」

蘭溪大驚,只覺頭皮都麻了起來,瞬間宛如醍醐灌頂——她怎麼會莫名其妙被店主大姐給拉進來「打工」,那大姐怎麼會那麼放心地將幾十個女圭女圭統統放手交給她來做……

——為什麼,總裁會給她這個地址,讓她到了這兒卻不見他的影蹤……

蘭溪就抱住小泰迪狗,一下子擋住了自己的眼楮。那里頭滾燙滾燙地,就像是被擠進了熱熱的檸檬水一樣,讓她有些控制不住。

店子里忽然乒乒乓乓的一陣,仿佛狼狽,蘭溪便下意識將小泰迪狗從眼楮前拿開——卻看見店子角落里原本站立著的巨大熊熊跌倒在地,然後從里頭笨拙地爬出個人來……

「啊!」蘭溪驚得大叫!

怪不得之前笨手笨腳做針線的時候,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她。她下意識回頭去瞄,也只是看見站在角落里的巨大的熊熊。而店主大姐又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的異樣——蘭溪就以為自己是過敏了。

哪里想到,原來自己之前那笨樣兒真的都被他給看見了!

呀呀呀,不活了!

真是白瞎了某人的頎長身材、利落手腳,結果從熊熊里爬出來,卻著實笨得像個熊一樣。好不容易爬起身來,站在蘭溪面前,那家伙自己都已經紅了臉。

此時若是告訴店主大姐,眼前這個頭發上還站著兩團棉花的,就是鼎鼎有名的月集團的年輕總裁……相信大姐一定會笑掉了大牙,然後絕對搖頭表示不相信。

蘭溪原本是差點掉眼淚來的,可是這一瞬卻只能破功笑出來。

服了他了,行不行?

——也,愛死他了,行不行?

他也尷尬,看見她偷偷樂著的笑臉,便沖她呲了呲牙,「還笑,掐你哦!」

大姐看這兩位這小模樣兒,都樂得合不攏嘴了,卻從錢包里數出了一疊錢遞給月明樓,「先生,這錢請你收回去,我不能收了。」

這錢原來是月明樓提前付給了店主大姐的,並拜托大姐幫他來演戲,將蘭溪帶進店里來,讓蘭溪盡情地玩兒。

「大姐,這是怎麼?」月明樓當然不能將錢收回去。

大姐搖頭,「剛開始,我以為不過是年輕情侶之間的小把戲,我也樂得做這筆大生意。可是現在我已經不將這當做生意了。」大姐說著輕輕攬了攬蘭溪的肩頭,「這位妹妹,把我都給說哭了。更何況,她剛剛送給了我一個‘瘡疤女圭女圭’那麼好的點子。我非但不該收錢,其實反倒應該向她付費才是。」

那大姐也帶了點調皮地朝月明樓眨了眨眼楮,「……所以呢,現在這些女圭女圭不是先生你送給這位妹妹的禮物,而變成了我送給妹妹的禮物。喲也!」

月明樓和蘭溪兩人都笑了,蘭溪回身也擁抱了那大姐一下,「大姐這錢您還是得收著。如果真要說起來,還要感謝您的店子給了我這樣快樂的機會。」

「啊,好了好了……」大姐笑得嘆了口氣,「再這樣推來推去,算來算去,估計今晚上咱們弄不完了。行,我看這位先生也不是缺這點小錢的,那這錢我就收著。不過妹妹你要收我一件禮物……」

大姐說著從她櫃台後頭的架子上取下一個大女圭女圭來,小心鄭重地擱進蘭溪懷里,「這個,你收著。」

蘭溪就有些慌亂了,因為看見那女圭女圭脖子上鄭重其事掛著的木牌,上頭手工雕刻著「非賣品」的字樣。

大姐就笑了,「這是我親手做的,是我開這個店的時候做的。那時候我就想,也許這個店未必能賺錢,但是我還要做下去。這個女圭女圭是我自己按著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女圭女圭的樣子來重新做的,它代表著我最初的夢想,後來無論我遇見什麼困難,只要抬頭看看它,就會想起夢想最初的溫度——然後剮就什麼困難都能熬過去了。這個女圭女圭不值什麼錢,但是卻是我能拿出來的,最珍貴的禮物。妹妹,你可千萬別嫌棄。」

蘭溪流淚抱住大姐,「大姐,這樣珍貴的東西,我絕對不能收。如果沒有了它,大姐將來再遇見什麼不開心的事,又要用什麼來鼓勵自己熬過去?」姐笑了,輕輕拍了拍蘭溪,「傻瓜,我當然有新的辦法了。我會想著今天的事,想著你講給我的故事,想著你們兩個。嗯,我覺得,這個世界上無論還有什麼困難,每個人的心上無論還有什麼難以痊愈的傷疤,只要還有愛這個字兒,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誒,要不是親眼看見今天這一幕,我還真的不知道你這樣會講故事啊。那個小女孩兒丫丫,還有店主大姐,都被你迷住了啊。」

站在街邊,s城的燈火早已遠遠近近明成星光之海。月明樓歪著頭,眯著眼楮望著蘭溪。

也以為這輩子認識她已經好久好久了,也以為該了解她已經好多好多了,可是看見今天這樣的她,還是讓他覺得新鮮。原來那麼個假小子似的蒲公英,原來還是哄孩子的好手麼?

蘭溪吐了吐舌,站在人行道的馬路牙子上,仰起頭來看天空。偌大的天空卻被cbd的高樓大廈給分割成若干不規則形狀的小塊塊,每一塊上的星子,便仿佛自己形成一個星座。不同于天文學家們的那些劃分和命名,而就是這麼意外地聚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新的星座,有了新的形狀和名字。

蘭溪不自禁去看他的耳朵……那里也曾經有一個人造的星座。七顆星,一同墜在他的耳廓上。原本就俊美無儔的少年,越發因為那七顆耳釘而顯得璀璨灼人。

「因為我小時候,就也經常這樣給自己講故事啊。」蘭溪快速地笑了下,「那時候小,也沒有人說話,就自己抱著唯一的那個小熊,跟它說話。幫它編屬于它的故事,講給它听,看似它是我的听眾,實則我自己才是自己的听眾……」

天上的星星細碎地明,那些星光仿佛一下子從天上傾墜下來,落進了她的眼底。月明樓就覺心底干干地疼,情不自禁握緊了她的手,「所以你才對尹若那麼掏心掏肺地好。」

蘭溪笑起來,迎著夜風用力地呼吸,「所以我才會珍惜自己的姐妹。因為有了尹若和蜘蛛之後,我終于有了可以說話的人,再不用自己跟女圭女圭說話,再不用無論快樂還是悲傷都只有自己一個人。」

「傻瓜。」月明樓用力地將她的小手攥緊,再攥緊,「杜蘭溪我警告你,從現在開始,絕對不許你再這麼苦著自己。你有什麼話都對我說,听見了沒有!」

蘭溪笑了,卻還是對他做了個鬼臉,「這是總裁的命令麼?」

月明樓就惱怒地朝她壓下面頰來,「你說呢?」

蘭溪就笑起來,輕輕伸手擋住他的面頰,調皮側首,「這麼多的女圭女圭,我們該怎麼拿回去啊?或者我當街派送吧,遇見路過的小朋友,或者是情侶,我就送他們一個。好不好?」

「不好!」他就沖她呲牙,「這都是我送給你的!」

蘭溪笑著點頭,「我當然知道。可是這麼多,該怎麼辦?」再抬頭去望他的眼楮,「一下子送這麼多,只是巧合麼?」

月明樓終于滿意地翻了個白眼兒,「你就沒數數,一共是幾個?」

蘭溪就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數字——雖然剛開始只是堆了一地,看著似乎只是隨便弄了這麼一堆,可是仔細留了心,便能明白那個數字是特定的。

24個。

她今年24歲。

他在用這樣近乎孩子氣的方式,補給她每年一個女圭女圭——或者說,他補給她的不是女圭女圭,而是整個長大的過程……

蘭溪知道自己不應該流淚。可是這一刻,她只能站在街邊,攥緊了他的手指,淚流滿面。

看見她流淚,月明樓就知道,她明白他的心意了。他就嘆息著輕輕笑了起來,不阻攔她哭,只是靜靜地再攥緊了她的手。就這樣陪著她,站在這陌生城市的街頭,站在這漫天的星光和靜靜的風里,盡情地流淚。

她壓抑得太久了,她實在是應該這樣盡情地流一場眼淚,將心底所有郁積起來的委屈、悲傷和孤單,都哭出來。

「所以啊,我才不準你把它們都給送出去。多是多了點,卻要一只不落地都帶回去。」月明樓打電話叫快遞,然後轉頭再望她,伸手捏她的鼻尖,「小笨蛋,忘了這個年代還有發達的物流業的?快遞、貨運、郵政、航空……什麼不能幫你把這24個女圭女圭都運回去啊?」

「還敢說給送人?哼!我的一片心意呢!」

蘭溪流著眼淚卻笑出來,主動走進他懷抱里去,伸出手臂環抱住了他的腰。

她哪里舍得真的將那些女圭女圭都送了給人?她那樣說,其實是想告訴他,她真的想將她的快樂昭告全天下,讓每一個從她面前走過的人都能分享。

七年了。能公開地將這份感情告訴給人的感覺,可真好。

月明樓看著快遞工作人員將女圭女圭一個一個小心地用塑料袋包裹好了,裝進一個巨大的紙箱里去,然後再封好膠帶……他這才開心地笑了。付完了錢,放快遞人員開著車子離去。

蘭溪手里抱著大姐送的那個女圭女圭,在夜色里仰起頭,借著滿城燈火去看他的眼楮。

他忽然就好像羞澀了起來,轉著頭避開蘭溪的目光,「誒,你別這麼看我啊。倫家也會害羞的哎!」

蘭溪也笑起來,第一次主動去拉了拉他的手,「……小,小天?」

「嗯?」他就安靜下來,安安靜靜地回應她。

蘭溪又笑,手指頭鑽進他指頭縫兒里去,繞著他的,再叫,「小天?」

「哎!」他干淨麻利地答應,嗓音里浸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甜。

蘭溪再笑起來,在夜色里宛如綻放了美麗的花朵,「——小甜甜。」

「噗!」他這一下子可閃了腰,握著蘭溪的手,站在路邊笑得幾乎露出全部的牙齒。

那麼好看。小甜甜,她是這麼叫過他的,曾經。

那是尹若終于答應了跟他交往的那個晚上。他就像又贏得了一場比賽似的,高興地帶著火神等兄弟們到外面去吃烤串慶祝。

兄弟們都給他敬酒,說些祝願他跟尹若「百年好合」之類的p話。只有祝炎清清冷冷盯了他一眼,說,「你今晚上干嘛跟我們在一起喝酒,你不該去陪尹若麼?就算慶祝,也該你們兩個獨自慶祝才最重要。」

他就愣了一愣,之前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听見祝炎這樣說,就咧了咧嘴,「她,她上晚自習。」

他沒有辦法告訴祝炎,追了尹若這麼久,終于得到尹若的點頭,他卻壓根兒就沒有想象之中的開心。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不是不開心的,卻也充其量只像是又多贏了一場比賽,看著賽前對自己吹胡子瞪眼楮的對手成為手下敗將——他贏得尹若,龐家樹自然就輸了,他要的好像也僅僅是這個而已。

火神也微有了醉意,伸手擂了他肩頭一記,「好像,你這樣子是對尹若不公平的。這麼長時間以來,追她的人那麼多,她沒有一個點頭的。你是第一個。」

月明樓也皺著眉點了點頭。

火神仿佛還想說什麼話,卻忽然不說了,目光只望著馬路對面。天鉤也感覺到了,連忙轉身去望——只見馬路對面的樹影之下,有一朵行走的蒲公英。她的眼楮在夜色里就像一顆寒星,冷冷地望著他這邊。

火神嘆了口氣,只仰首喝酒,不再說話。

他卻撐著欄桿,橫越過去,走到她面前。趁著酒意吊兒郎當地看她,「干嘛來了?找我約會啊?」

「死亡約會,你敢去麼?」她一雙眼楮幽幽地瞪著他,仿佛有無盡的仇恨。

「走著。」他混不在乎地聳肩,只盯著她眼楮,「只要你陪我。」

蘭溪咬著牙推開他,「跟我發誓,一定要好好待尹若,不許欺負她,更不許辜負她。」

他這才看見她唇角有傷。之前夜色幽暗,他全沒看見。他的酒就一下子都醒了,「你怎麼了?誰打你?」

彼時他還不明白,胸臆中一下子涌起的怒火,所為何來。

「沒事。」她撥開他的手,退後一步,「我只是來要你這個承諾。天鉤,你敢不敢給我這個承諾?」

她必須來跟天鉤替尹若要這個承諾,因為就在剛剛,龐家樹帶著幾個狗腿子將她和尹若給堵住,非要讓尹若改口,不許跟天鉤在一起。尹若嚇得只會嚶嚶地哭,而她則發了瘋似的沖向了龐家樹。

只為了,小天剛剛獲得了尹若的點頭;只為了保護他剛剛擁有了的勝果。

或許是被她給嚇著了,也或許是龐家樹這個小人終究忌憚著她爹,所以龐家樹雖然也回了幾下手,卻終究沒敢太過分。她撓了龐家樹好幾道子,龐家樹也打爛了她的唇角。她就小母老虎似的沖龐家樹大喊,「如果你敢再糾.纏尹若,老娘就跟你拼了!如果你不怕死,就來吧!」

她也不知那會兒心底的絕望從何而來,反正她就緊接著撂出了那句狠話,「……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

總要絕望透頂,總要心痛到底,才會說不想活了吧。

龐家樹還真的被他給嚇跑了,跑得很狼狽。她就心里梗著一根刺,非要也沖到天鉤眼前來,非要跟他要一句明白的話,才覺得自己值得這麼發瘋。

天鉤看著她眼楮中決裂一般的火焰,猶豫了很久才說,「我發誓我不會欺負她,行了麼?」

「行你媽個頭!」她就激動起來,沖上來朝著他揮舞起拳頭來,「我要你發誓要一生一世對她好,這一輩子都不許辜負她!你只這麼不輕不重地答應不欺負她……你他媽的壓根就沒有誠意!」

誠意?當年的他,能給尹若什麼誠意?他又能當著這朵蒲公英的面,說出什麼對尹若的承諾?

——他做不到。

于是她就激了,當街就要跟他掐。

他被她踢了幾腳,挨了幾拳,又覺得不能讓對街的兄弟都給看見了,于是扯住她的頭發跟她喊,「好歹你也是尹若的姐妹兒,我不能跟你動武。今晚上咱們文斗,你敢不敢!」

「斗就斗!」她反正也是發瘋了的。

兩人就著烤串攤子上的啤酒就拼酒。

那幾個傻瓜兄弟不明就里,還想著怎麼替老大報仇,就往壞了下道兒,說什麼要贏喝酒劃拳月兌衣服的。

那晚上的蒲公英原本已是發瘋了的,又喝了酒,沒禁住那幾個小子的輪番壞水,便一拍桌子,「行,來啊!」

那晚上實則天鉤是先喝了不少酒的,已經不佔優勢,可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晚上怎麼就忽然那麼淡定下來,一杯一杯地眯著眼楮盯著她,然後將酒喝進肚子里去。

他只知道,今晚他不可以醉。

兩人劃拳,開始蘭溪佔優,天鉤月兌了外套,又月兌了背心,再月兌了球鞋和襪子,最後連牛仔褲都月兌了。結果戰局就忽然在那一刻扭轉,開始輪到蒲公英莫名其妙地開始輸。

就算別人不明白緣由,天鉤自己又如何不明白?

是看見他月兌成了這樣,那小妮子害羞了,于是這才亂了分寸。

她一城一城地失守,月兌了外套和鞋子、襪子……再月兌下去,就是女孩子的私地。

那幾個小子就更瘋狂,拼命地鼓動她再月兌——他忽地就惱了,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子朝那幾個兄弟摔過去,酒瓶子在他們眼前的地面上嘩啦摔個粉碎,也截住了他們繼續的聒噪。

他們都驚愕望著地上一地宛若翡翠般的玻璃渣,再抬頭望天鉤。天鉤皺眉,揮了揮手,「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我跟她的私人恩怨,單挑。」

別的兄弟還好說,天鉤只是有點無法回避火神那仿佛了然一切的目光。他甩了甩手再解釋,「她畢竟是女的,勝之不武;我單挑就行了,你們都圍在這兒,回頭她再說我們群攻。」

道兒上混的自然也都有規矩,有臉面。那些小子一听這話,就也點頭轉身。火神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天鉤的肩,「你小心點。可是她卻又怒又醉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他回來還在跟他吼,「喝呀,小兔崽子!你不喝酒你干嘛去了?怕了老娘麼?」

他能趕走火神和手下的兄弟,他卻趕不走大馬路上的路人,趕不走烤串攤子的老板。看著她那麼小醉貓似的模樣,看著她又要自覺月兌衣裳……他霍地起身,將她直接扛到肩膀上就走!

她在他肩膀上連踢帶打,哭得嗓子都啞了,卻反反復復只是一句話,「你倒是說啊,你答應我你一輩子都對尹若好,一輩子都不辜負她!」

他知道,只需他一個承諾,她就能安靜下來了。她現在已經是醉貓,就算他隨便答應她一下,也許她就乖下來了——可是他就寧願這麼扛著她走,就是說不出那句承諾。

他自問也不是什麼好人,也跟著兄弟們不三不四地招惹過小姑娘,他仗著他的相貌也算是辜負過不少美人恩——可是他就是沒辦法在她面前說出那些吊兒郎當不負責任的話來。

只是那時就非常非常想再好好問她一句︰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如果是的話,那他就答應了。

去他媽的尹若,去他媽的龐家樹,去他媽的——整個世界的所有人、所有事!

只要她認了,他就也認了。

可是他卻也明白,她是絕對不會給他想要的答案的。也許那時候在她心底,尹若原本是比他更重要的存在。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學一路走到這一天,而他不過是意外的出現——以當時的年紀來說,對未來的一切尚不可知,也許與愛情相比而言,姐妹情是更安全、更重要的。

所以她會在他與尹若之間,寧肯選擇了尹若。如果他再逼她,她就只可能轉身而去,甚至從此再不理他!

許是喝了太多的酒,許是在他肩上顛簸著硌著了胃,她在他肩上嘔吐起來。

他忙將她放下來,讓她扶著大樹在路邊吐,他幫她拍著後背。

她難受極了,一邊嘔吐,一邊還在流眼淚。終于吐得將胃液都吐出來了,這才虛弱地倚著大樹坐下來,精神也清醒了過來。卻不想面對他,便揮著手趕他,「你走啊!」

他不走。她就急了,用腳蹬起地面的塵土來,又像當初第一次在操場上見面一樣,將那些土都揚向他,再喊著,「滾啊,老娘不想見你!」

他就立在燈影里靜靜看著她發瘋,然後問,「為什麼?」

——你今晚為什麼這麼難受?在這個尹若終于答應了跟我交往的晚上,你會難受得好像要殺了你自己?

她卻會錯了意,搖搖晃晃望著他,「為什麼趕你走?哈,那還需要什麼理由麼?」

她虛軟了下,無力地揮了揮手,「算了。就當我現在很髒,行不行?我吐了這麼多,說話都是酸臭氣。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他就也不知怎麼來了蠻勁,非但沒走,反倒走到她面前。滿城燈火,一街柳色,他就垂下頭去吻了她的唇,然後抬起頭來望她的眼楮,「我幫你洗干淨了。」

她迷蒙地睜眼望他,仿佛分不清此時是真是夢。

他就笑了,伸手揉她的短發,「叫我,小天。」

「小小小小……」她就結巴起來,「小天,天……」結果後來這個詞兒被她荒腔走板地叫出來,音兒就直接串成了「小甜,甜。」

他就忍不住又笑,促狹地望她的眼楮,「你叫我什麼?小甜甜?你覺得我剛才,很甜?」他就忍不住壞了起來,「不如,再嘗嘗?」

她卻當場崩潰得大哭起來,轉身就跑。他擔心得跟在後頭跑了幾條街,眼睜睜看著她跑回了她家那個小區,他才停下腳步來。

卻從那個晚上起,她便開始主動躲避他。

他知道,在尹若與他之間,她終究選擇放棄了他……

所以後來兄弟們開他玩笑說,「剛抱得美人歸,怎麼看著反倒跟失戀似的?」沒想到一語成讖,後來他果然被尹若給拋棄。正式確定失戀的那個晚上,他並沒有如兄弟們擔心地發狂,而只是自己拎了一打啤酒,爬上樓頂去,坐在月色下,一罐一罐安靜地喝完。

失戀?

他們不知道,他早已經失戀過了。痛麼?早就痛過了。

只是,這也許都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而那個傻丫頭,從來還都不知道。

所以後來尹若跟龐家樹結婚,火神都氣得大罵尹若,他卻沒有。就連火神都以為他還對尹若余情未了,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多少還是虧欠尹若的。

尹若不過是他為了再纏著她,而需要的一個借口。

因為他知道,只要他跟尹若「交往」,那麼她就無法做到不關注,就無法真的不理他。她總要保護尹若呀,于是她就只能三不五時再與他掐架。

「誒,你當年一直沒回答我這個問題——我真的,甜?」想著往事,他笑,輕輕扯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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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所有的蘇糖姐妹們,給了某蘇甜~~~這兩天繡姐總是不穩定,某蘇就不去翻那總抽風的後台了,統一給所有支持了月票、紅包、鮮花等的親們鞠躬啦~~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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