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曾經是總裁的前女友?」
听見尹媽媽這樣的喊聲,月集團的那幾個員工不由得怔住。舒駑襻周圍看熱鬧的,也都吃了一驚。
卻也有好事的,趕緊打電話爆料。原來月集團與龐氏之間的商斗大戲,中間還夾著這樣精彩的三角戀故事,這是媒體最喜歡的戲碼了!
「媽,看您!囑咐過您,別隨便說出來啊!」
尹若顧不得自己還在輕顫落淚,便掙扎著從月明樓懷中起身,奔過去捂住母親的口。回身向月明樓落淚致歉,「小天對不起,我媽是嚇壞了,太急著保護我,才這麼慌不擇言。嬈」
月明樓在燈影里微微眯了眯眼楮,隨即倒是淡然一笑,「尹嬸兒原本也沒說錯,前女友就是前女友。雖然已經隔了長長的七年,久遠得連我自己都記不大清楚了,不過該認的賬我還是認的。」
月明樓說著回眸望了周遭圍觀的人們一眼,目光最後落在本集團的幾名員工面上,「咱們月集團的人,什麼時候也要這麼小家子氣?咱們跟龐氏生意場上是競爭,但是也不妨礙咱們給龐氏少女乃女乃的生意捧場不是?日後多來著點兒,多來照顧照顧生意。」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趕緊都回家去吧。下班的時間多寶貴,該回去陪老婆的陪老婆,哄女朋友的哄女朋友,在這兒磨嘰什麼!敷」
那幾個員工先時惶恐,後來听見總裁這話就有點想樂,于是都抿著嘴趕緊跟月明樓鞠躬告辭。
月明樓再轉身向周遭看熱鬧的看客,「各位也都散了吧。如果還有什麼意猶未盡的,或者想要打听的,」月明樓回手一指月集團的大樓,「我月集團的大門敞開著,歡迎大家去找我聊。別欺負人家這母女倆支撐的小店,省得顯得你們自己是欺軟怕硬的。」
月集團的總裁,又豈是這些人能惹得起的?看客們便悻悻地各自散去,紫菜包飯店門口終于清靜了下來。只有橘黃色的燈光還在寂寞地明,照亮尹若窄窄的肩頭。
她在寂寞的燈影里抬起頭來,一雙剪水雙瞳里淚光盈盈,「小天真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
月明樓聳了聳肩,「來找你麻煩的,是我月集團的員工。作為月集團的總裁,我理應到場來管束職員。如果是其他人來搗亂,我直接幫你們報警就是了。」
尹若眼楮里一黯,又垂下頭去,「小天,我知道你還在恨我。可是不管你是來管束你的員工,還是為了我而來,剛剛的一切總歸是你幫忙結束的。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
尹若深深吸氣,屏住飲泣,「小天我真的不想,時隔7年之後還給你帶來麻煩。小天,真是對不起……」
月明樓在燈影里笑起來,近乎涼薄地盯著尹若的柔弱,「這算不上是給我丟臉,尹若你千萬別這麼想。就算你是我前女友,又怎麼樣,畢竟已經是隔了那麼多年的舊事;其實今晚上真正丟臉的人,是龐家樹。」
「想那麼愛面子的龐家,竟然會讓自己的兒媳婦這樣出來拋頭露面;再說,前女友總歸比不上‘尚未離婚的妻子’更重要,是吧?」
月明樓說著轉身,「好了,既然今晚的事情已經解決,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們二位好好照顧生意吧,回見。」
他腿長,幾個大步,身影便已經融入幢幢人影去,漸漸再也看不見。
尹若依舊站在店門口的燈影下,痴痴凝望。
尹媽媽看不過去,走過來扯著女兒的手臂回店里,關上了店門,「虧你還那麼眼巴巴看著他。听他的話兒,倒不是為了你才來,而是為了不讓他們月集團的員工惹禍才來!」
「那又怎麼樣。他來了就行。」尹若轉過臉便已經是一臉淡然的微笑,再不是之前那個淚水盈盈的人兒,「外人又豈會知道那麼多,他們只看見他為了我而來了。這就夠了。」
尹媽媽愣了一下,「女兒啊,你倒是跟媽說句實話,你是不是還在喜歡他,啊?」
尹若轉著眼珠望她母親,「我當然喜歡他啊。難道您以為是假的?我從七年前第一眼看見他就喜歡,如今重逢了他就更喜歡。不然您以為,我是喜歡龐家樹?」
尹媽媽听了也一愣,忍不住哀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現在怎麼了,當初又怎麼了?」尹若冷笑著瞥著母親,「當初我哪里能想到小天竟然是月集團的皇太子,當初難道您忘了您跪在我腳邊大哭著求我的事情了?如果我當初不把自己賣給龐家,我爸早死在韓國,尸骨都被扔進大海里喂魚了吧!」
尹媽媽心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望著女兒一臉的冰冷而落淚。
尹若身子微微打起顫來,她從手包里哆嗦著抓起一根香煙塞到嘴里,卻怎麼都找不見火機。她只好將手袋里的東西嘩啦一聲都倒出來,攤在桌面上,才在口紅、化妝鏡、眉筆等化妝品的中間找見打火機。小巧的女士打火機「噠」地一聲點燃,她深深地吸了口煙,這才平緩下來。
轉頭,望著她那個遇事只知道哀哀哭泣的媽,淡淡一笑,「當初已經過去了,來不及挽回。可是幸好,還有現在。現在你女兒我也不老,也不丑,甚至要比當年還要更好看一點——所以現在什麼都還來得及。」
尹若仰望天棚,吐著煙圈微微出神,「當年我就喜歡他,如今就更喜歡他。看見他對我故作不理不睬的模樣,我就越發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他那個樣兒。追上了,擁有了,才會更有成就感。」
尹媽媽不由得擔心,走上來扯住她手臂,「可是,他現在已經跟蘭溪……」
「他現在跟蘭溪在一起了,又怎麼樣?」尹若冷笑著轉頭回來望她母親,「……我才是他最先喜歡上的。他原本就是屬于我的,不是我搶了蘭溪的,而是蘭溪搶了我的。」.
周六一大早,丁雨將小哲送進英語班去,這才轉身回車上,想要去超市采購。卻沒想到看見車邊站著一個人。
蘭溪。
蘭溪看見丁雨出來就開心地打招呼,「我遠遠看著就像是丁主任你的車,走過來一看車牌果然是的。」
丁雨便也收起驚訝,微笑打招呼,「蘭溪你早啊,這是去買早點?」
「是啊。」蘭溪笑著指了指胡同口的油條攤子,「這里的油條很好吃,所以慕名坐公車過來買。丁主任您呢?」
丁雨笑了笑,「我是來送我兒子上英語課。」
蘭溪俏皮地眨了眨眼,「丁主任怎麼從來都不帶小朋友來給我們玩兒啊?上回去東山水庫郊游,好多同事帶了小孩呢,丁主任怎麼沒帶著一同去?」
丁雨面上有些尷尬,「帶著小孩子去的話太不方便。我怕影響大家。」
蘭溪點頭微笑,「沒事的。丁主任再有機會一定帶著小朋友一起來,我負責幫主任你帶著小朋友。」
兩人寒暄兩句便告別。看蘭溪走遠,丁雨這才輕輕拍了拍心口。
幸虧蘭溪沒看見小哲。
蘭溪卻沒走遠,她拎著買來的油條和豆漿,從公交車站轉了個彎,從另外一條道轉了回來。窩在道邊將油條和豆漿緩緩吃完,靜靜看著丁雨開車離去,蘭溪這才起身拍了拍手,走進那個小區去,蹲到小區中心的廣場邊兒去。
等了一會兒,果然有一幫孩子從樓里走出來,跑到廣場上來玩兒。看樣子,應該是課間休息。
蘭溪眯起眼楮,仔細一一打量那些小男孩。她並不確定,哪個才應該是丁雨的孩子。不過其中有個小男孩的面貌實在引人注目,蘭溪便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那孩子年紀約有七八歲的樣子,有一點弱,面色顯得瓷白;可是他的側臉卻有立體如雕塑一般的感覺,尤其是那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窩,便將他輕易從那一大幫男孩子里區分出來。
蘭溪心下便是驚驚一跳!
仿佛看見縮小版的月明樓……
「月」是個罕見的姓氏,月姓的起源里就有來自西域月氏族的說法。盡管已經經歷過千百年的民族融合,可是月家在相貌上還是多少留有一點月氏族的特征,于是很容易便能辨識出來。
蘭溪就站在樹影之下,驚愕地攥緊了拳。
——這就是為什麼丁雨從來不將兒子帶給公司同事看的原因吧?
自從進入月集團,就知道丁雨是單親媽媽,知道她有個兒子。可是卻從來沒听同事們聊起過她的丈夫是誰,也從沒能見過她的兒子。也許是因為丁雨的職位特殊,便也沒人敢私自嚼舌頭。卻沒想到原來真相竟然有可能是這樣。
一天一地的大太陽,蘭溪剛剛才吃了溫熱的油條和豆漿,可是她此時卻覺得冷,冷得讓她不自主地抱緊了自己的手臂。
丁雨算著時間走進超市,遠遠就看見小汪推著購物車,手里捏著購物清單,仔細地對比著貨架上的商品價簽。丁雨微不可查地笑笑。小汪也許是做秘書習慣了,所以生活也極有規律,比如他除了加班等極特殊的原因之外,每個周末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家超市里購物。
丁雨便走過去,輕輕招呼了聲,「汪小洋。」
小汪驚訝回頭,「丁主任?這麼巧。」
「不巧。」丁雨含笑搖頭,「咱們這片小區,都來這間超市采購,所以不遇見才是奇怪呢。」
「是哦。」小汪笑得有點尷尬。
自從上次在總裁的洗手間里被丁雨撞見那一幕之後,小汪再見著丁雨,總是下意識閃避。躲過了公司,卻沒想在超市撞見了,避都避不開了,這便越發手足無措起來。
丁雨看著就笑,抬頭望他,「小汪你女朋友過來了?」
小汪連忙搖頭,「我女朋友?沒有啊!」
丁雨便抿嘴再笑,「如果沒有的話,你拿著女式的內.褲做什麼?」
「啊?」小汪跟燙了手一樣,連忙扔掉手里拿著的商品。定楮一看,可不是條女式的內.褲!
他原本是在看男式的,結果被丁雨這一出現給嚇著,手就下意識向旁邊一劃拉,拿了掛在男式旁邊的女式的!
「丁主任,您,您別誤會。我,我……」小汪越想解釋,就越是緊張得結巴起來。
丁雨笑得彎了腰,「好了小汪,你別這麼緊張。就算你是拿了條女式的,又能怎麼樣?都是這麼大的人了,誰還能笑話你?再說——我只是你在工作上的上級,卻不是你老師,你怕成這個樣兒干什麼呀?」
小汪便更覺得對丁雨不好意思,便主動幫丁雨拿著沉重的東西。兩人一起結賬的時候,小汪還要搶著結賬,倒是被丁雨給截住了。一起拎著東西往回走,丁雨自然地邀請他一同上車回去。
丁雨買了一袋大米和幾桶色拉油,小汪堅持先將丁雨的這些東西給丁雨扛上樓去。丁雨便笑著答應了,兩人進電梯,丁雨望著小汪鼓鼓的肱二頭肌笑,「辦公室里這幫美女總管你叫‘小哥兒’,話里話外都不拿你當爺們兒看。現在看來,倒是她們都弄錯了。」
小汪臉就有點紅起來,「主任你別笑我啊。其實我平時有時候也是故意跟大家開玩笑的,不然滿總裁辦就我一個男生,大家反倒不容易打成一片。我偽娘一點兒,姐們兒們說話什麼的才好不拘束。」
「我知道。」丁雨睇了小汪一眼。
小汪的臉就更紅了。他可真是的,就他那點小手腕,人家丁主任又豈會看不懂的?虧他還要巴巴地主動說出來。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丁雨率先走出去,伸手替小汪擋著電梯門。小汪扛著米袋子,拎著油桶往外走,電梯門窄,小汪的身子就不經意地撞著了丁雨的手。丁雨仿佛也是要閃躲,卻恰好沿著他男性的胸線劃了一個圈兒,小汪登時便是呼吸一粗。
丁雨也意識到了,臉色一紅,連忙垂下頭去,作勢要接小汪手中的油桶,「謝謝你了,就放在這兒吧,我自己提進去就好。」
丁雨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是這個年紀卻也是最有女人韻味兒的,她素日在公司總是嚴肅的領導形象,可是此刻在小汪面前卻是含羞垂首。從小汪的角度看過去,都能看見她細致的脖頸,以及玲瓏的耳廓,都因為害羞而染上一層薄薄的粉紅——這樣的丁雨,柔媚美好得讓人心顫。「丁主任對不起!」小汪知道是自己剛剛的反應怕是有些冒犯了,便覺抱憾,急急道歉。
丁雨听見小汪道歉,面色便更紅,「沒事。你放下就行了,我自己提。」
她自己去提,米袋子和油桶加在一起幾十斤重,丁雨提了兩下只提走一步。小汪便趕緊跟上來,堅持著從丁雨手里接過這些東西來,這次加入了自己的堅持,「丁主任你開門就好,我送進去就走。」
到了門口,丁雨仿佛更慌亂,手里的錢包嘩啦都散在地上。她便越發紅了臉,蹲下去一件一件將東西重新收起來,這才找見房門鑰匙,紅著臉又看了小汪一眼,這才去扭鑰匙開門。
今天的丁雨,小女人味兒盡現,全然不同往日在公司的模樣。小汪就不覺心跳更快,便小心屏住呼吸,生怕再讓丁雨尷尬。
及至進門,小汪才費力地又問了句,「丁主任,我進去的話,方便吧?」
丁雨先是愣了下,隨即笑開,「小哲去學英語了,我就給保姆也放了一天假,讓她去走走親戚。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那還是我自己來拿吧。」
「不是,不是。」小汪就也更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他是想問,丁雨家中會不會有丁雨的老公,或者男友。畢竟以丁雨這個年紀與相貌,不該是獨自一人才是。
丁雨開門引小汪進來,帶著他到廚房。小汪小心瞄了一眼室內的陳設,尤其是門口的鞋架,的確沒有發現任何成年男子的痕跡。
丁雨仿佛明了,按著小汪坐下,給他倒了杯茶,「小汪辛苦你了,喝杯茶再下樓,落落汗。」
丁雨自己也握著杯茶,落寞地坐在小汪旁邊的沙發上,將面頰埋進茶水的熱氣中去,輕輕說,「我老公,在孩子還很小的時候,已經不在了。」
熱氣仿佛都氤氳進了丁雨的眼楮,小汪趕緊安慰,「丁主任,是我的好奇,才讓你又想起這些傷心事。」
「是啊,都賴你。」丁雨抽了抽鼻子,難得地嬌嗔了聲,「如果不是你幫我拎東西,我就不會想到我家里一直缺這樣一個人。我都習慣了,無論是多重的東西都自己扛上來,直接拿自己當男人使了。」
丁雨用力忍了忍,還是鼻尖一紅,眼淚掉下來,「原來我,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這麼堅強。原來有時候,我還是希望自己能當個小女人,能有人寵著,照顧著。」
「丁主任!」小汪心中不忍,忙抽了紙巾遞給丁雨。
丁雨搖頭,「小汪,我今天真是太失態了。不耽誤你了,你快回去吧。讓我自己哭一會兒就好了,你出去把門幫我帶上就行……再見。」
小汪為難站起身來,想要離開,終究抬不起腳步來。便又蹲回來,輕輕攬住了丁雨,「丁主任,雖然我這副肩膀不是很寬闊,不過應該能讓你痛快地哭一聲。借給你。」
丁雨哭出聲來,走過來靠住小汪的肩膀,盡情地哭泣。
小汪很猶豫,卻最終還是伸出手去,摟住了丁雨的肩。
俱樂部里,燈火幽幽,只有每個牌桌周圍,才被燈火照亮。
月明樓和祝炎一同走向容盛定好的包間去,正路過龐家樹的牌桌。
張夢佳小鳥依人坐在龐家樹旁邊,正幫龐家樹拿著牌。龐家樹也對張夢佳寵愛有加,攬著她的肩頭,讓她盡可按著她的理解來出牌。就算輸了,也大方地將籌碼推出去;贏了的,則都塞進張夢佳的小手袋里。
張夢佳就笑得更甜,嘰嘰咕咕與龐家樹貼著面頰說話。
月明樓跟祝炎走過的時候,正听見張夢佳笑著說,「……我的前任呢,平日看著英挺的呀,實際上在床.上是內個。」
龐家樹也瞟見月明樓了,便摟著張夢佳脖子問,「哪個呀?」
張夢佳小臉便羞紅了,推著龐家樹的手,連聲不依。卻還是被龐家樹哄著說出來,「原來以為是根棒子,結果就是條蚯蚓!」
周遭的男男女女就笑成一團。龐家樹在那一團不含好意的笑聲里,冷笑著望向月明樓,看月明樓望向他,便撇著嘴豎起中指。
祝炎也沒急,反倒笑笑瞅著月明樓,「人家可是在說你的壞話呢。要不要上去踹了他桌子?」
光影幽幽,月明樓邪魅回眸,「才不給你看戲。小祝,你真壞。」
說著便單手插著褲袋,另一只手悠閑地打著響指走過去,將胳膊肘擱在龐家樹對桌的一個小子肩上。那小子跟龐家樹是朋友,素日跟月明樓也沒什麼矛盾,便尷尬地打招呼。
月明樓也不急不慌,甚至掏出根煙來,跟那小子嘴上的煙對了個火,深深地吸了口煙再緩緩吐出來,這才眯著眼楮隔著煙霧望向龐家樹。繼而伸出手去,捏了捏龐家樹那根豎起的中指,「喲,這蚯蚓也挺硬的啊。想來也能滿足張小姐吧。」
「噗……」在座幾個立場居中的公子哥兒首先笑了出來。
龐家樹惱羞成怒,急忙收回中指,啪地一拍桌子,「姓月的,你想找事兒啊?」
月明樓一邊抽著煙,一邊眯著眼楮不慌不忙地看龐家樹的臉紅脖子粗,他緩緩起身,轉身走回祝炎的方向去,邊走邊回頭朝龐家樹搖著一根食指,「龐少,請注意這里是公共場合。這麼多人都看著呢,你可千萬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走了幾步,月明樓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住腳步,拉著長音兒「啊」了一聲,扭頭去望龐家樹身旁面色也不好的張夢佳,「佳佳,還記得你說過,會永遠愛我,而且只愛我一個麼?」
張夢佳霍地變色。月明樓聳肩冷笑,「不是這個世上‘愛’這個字兒不值個p,而是有太多連p都不如的人褻瀆了這個字。」他說著將中指擱在唇邊吻了下,遠遠地比向張夢佳,仿佛一個飛吻。
祝炎在遠處含笑迎著月明樓,然後將酒杯遞給他,淡淡一笑說,「看你,不說打牌麼。怎麼還在這兒跟個p說話啊,就當個p給放了好了。」
月明樓大笑,伸手攬住祝炎的肩頭,朝祝炎飛了個媚眼兒,「好基友!」
兩人大笑著揚長而去,龐家樹氣得當場就摔碎了個酒杯!
月明樓和祝炎兩人都當沒听見,及至進包間門,月明樓才伸拳頭擂了祝炎肩膀一下,「誒,你說容容待會兒又跟我問起蜘蛛,該怎麼辦?你該不會是真的希望我去惹那位暴烈女王,並且真的把她介紹給容容吧?」
「為什麼不行啊?」祝炎就樂,「容容絕對重口味。」
月明樓瞄著祝炎,瞄著瞄著就樂了,「小祝,你有心機。」
祝炎就也點頭一笑,「容容是咱們的基友,再把蜘蛛拉過來,你那朵蒲公英就也不至于孤單了。」
月明樓便笑得眉飛色舞起來,「你的意思是,讓容容去使美男計?」
祝炎也呲牙一笑,「賣了容容,他準保還幫咱數錢。外加說一聲︰‘謝謝啊!’」
月明樓笑著再擂了祝炎一拳。他果然還是他的火神,替他照亮他自己都沒能顧及到的角落︰如果能將蜘蛛也拉過來,那麼無疑將來在蘭溪三姐妹之間,也許蘭溪就會更從容一些。
門內的容盛廷加兩個人在門口的動靜了,就尖著嗓子叫,「哎你們兩個死基佬還不進來,在外頭嘀咕什麼呢?我耳朵怎麼這麼熱,心怎麼這麼慌?」
蘭溪看見了報紙上的文章,得知尹若被欺負,而月明樓「英雄救美」。蘭溪下班的時間過去幫忙,忍著沒有主動提到報紙上的事。
忙過了晚上的高峰期,尹若這才拉著蘭溪坐下來喝汽水。
尹若垂下頭去,局促地攥緊了圍裙的荷葉邊,「蘭溪,你是看了報紙才來的吧?」
蘭溪就一笑,「我是不放心你,這才來看看。見你情緒沒受到太大影響,那我也就放心了。」
尹若的臉頰便染上一層輕紅,「那晚上,多虧,多虧小天。他就像個英雄,從天而降,救了我。」
蘭溪干干笑了聲,听不出喜怒。
尹若便落了淚,伸手拉住蘭溪的指尖,「蘭溪,你知道麼,那些月集團的員工來買紫菜包飯的時候,都說是被你介紹來的。我一听是你介紹的,就給他們包了最足料的,而且還打了折扣,只賣成本價。」
「可是沒想到,就是他們後來羞/辱我。蘭溪我知道你替我宣傳,都是好意,是為了幫我——可是請你以後不要再宣傳了……我真的怕了,怕月集團的員工都知道我是龐家樹的妻子,于是就都來羞/辱我……」
尹若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如果他們不說是被你介紹來的還好,我一想到是蘭溪你介紹他們來的,他們反而還來那樣對我,我就更難過的受不了……」
蘭溪抓過桌子上的可樂,仰頭就灌了一口。可樂里的氣兒一下子沖進她喉嚨去,辣辣的,險些激出眼淚來。咕咚伸了脖子咽下去,它們又在五髒六腑里灌滿了,竄行無忌。
蘭溪打了個飽嗝,將可樂放在桌上,笑笑,「他們來鬧,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我們總裁便會聞訊趕來。」
尹若一怔,流著眼淚望蘭溪,「蘭溪,你怎麼會這麼說?」
蘭溪轉頭靜靜回望尹若,「尹若,你的店既然開在月集團的附近,你既然又是龐家樹的妻子,那麼這樣的事情便不可避免。我相信你開店之前定然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否則你怎麼會還是選定了這個店址?如果真的怕的話,應該遠遠地開到別的地方去,距離月集團越遠越好。」
尹若說不出話來,只是眼淚越掉越急。
蘭溪就笑了,「尹若,你說你開這個店,是為了將來的生計打算;我看你其實是為了我們總裁吧。或者說,你將來的生計不是這個店的收入,而是我們總裁。也是啊,有了我們總裁,你便自然衣食無缺,過的日子不會比從前在龐家差,甚至會更好。」
尹若泣不成聲,「蘭溪,你怎麼會,這麼說我?我知道你恨我當年為了錢嫁給龐家樹,我知道你心里認定了我是愛慕虛榮的,可是,可是你怎麼能說,我對小天的感情,只是緣于錢?」
「蘭溪,就算別人不知道,你卻也是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歡小天啊。如果當年不是我爸出事,我為了救我爸而實在沒有辦法了,我怎麼會離開小天,而跟了龐家樹?」
尹若哭得渾身顫抖起來,「我再傻,也不會傻到去丟了小天而跟龐家樹。龐家樹那樣的人,他怎麼跟小天比?如果不是為了我爸,我怎麼會……」
「蘭溪我知道你怪我當年的錯,那我現在想彌補回來,難道還不行嗎?古書上都說,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蘭溪我這樣也是按著你的期望來做啊——難道你到現在,就忽然不答應了嗎?」
蘭溪笑都沒有力氣了,「你這次離婚,還有開店,原來真的是為了他回來的?你真的是想,跟他重新開始?」
「為什麼不可以呢?」尹若哭得梨花帶雨,「蘭溪,你該知道我嫁給龐家樹,根本就是不得已。跟在龐家樹身邊這幾年,我心里想的也始終都是小天。」
尹若在燈影里翹起眼角來,「再說,再說我的第一次就是給了小天啊……我當然想要再回到他身邊,這都是人之常情不是麼?蘭溪我發誓這一次一定會對他好,一定會將七年前傷害了他的,全都還給他。」
蘭溪狠狠抓起可樂瓶子,仰頭再狠狠地灌下一口去。辣辣的氣兒從嗓子眼兒直沖進鼻腔去,然後鼓進眼楮,最終化作了眼淚流下來。她狠狠捏著可樂瓶子,用力,再用力。
尹若看見了,依舊流著淚,卻緩下了悲聲,「蘭溪我知道,你已經跟小天在交往了。可是我當初問過你啊,問你是不是跟小天在一起了,是你說沒有,是你說還沒有答應——所以我才拼了一切,要跟龐家樹離婚。可是當我做出了最勇敢的這一步,都向龐家樹送交了律師函,你竟然忽然就又跟小天在一起了……」尹若苦笑著握住蘭溪擱在桌面上的手,「蘭溪我知道,你也是不甘心。可是蘭溪,我只能求你成全。我不希望我們姐妹因為小天而反目,可是我卻也不希望再一次失去小天啊……」
「七年前我是犯了錯了,可是老天他仁慈,他肯給我一次機會再讓我回到小天面前。而且是依舊青春的時候,于是老天就是要讓我回來贖罪,他想再給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蘭溪我不該放棄的,你說,是不是?」
「尹若,你夠了!」蘭溪挪開手,將手從尹若的掌心抽出來,「我不想再听。」
尹若的淚流干了,她望著蘭溪,靜靜地,「蘭溪,別忘了,七年前是你將我帶到他面前,介紹我們認識;並且在我面前,極力說他的好話,讓我終究死心塌地愛上他。」
「別告訴我七年之後,你為了你自己,就不允許我再愛他了。」尹若再伸手去握蘭溪的手,「蘭溪你不是這樣自私而無情的人,對不對?你永遠是保護著我的那個蘭溪,永遠是最顧著姐妹情誼的蘭溪,對不對?」
蘭溪攥緊了拳頭。
尹若向蘭溪傾身過來,湊在蘭溪的耳畔,「蘭溪,難道你從來都沒有好好想一想,小天他為什麼會喜歡上你?不過因為我們是姐妹兒。他那天在路邊擁抱著你,然後告訴我說他喜歡你——其實,他是在用你來氣我。」
蘭溪一震,驚訝問,「你竟然,還在這麼想?」
尹若笑起來,不置可否,「蘭溪,想想你當初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說還沒跟他開始交往——其實也是因為你的心中還不敢確認吧?你知道他喜歡的是我,而有可能將你當做是我的替身。」
尹若緩緩坐直了身子,望著蘭溪,「蘭溪,我想小天他也許對你說過他是真的喜歡你,可是男人的話總是沒有實際行動來得更真實——難道你從來就沒想過,這段時間以來,是誰一直在鼓勵我與龐家樹離婚,又是誰在暗暗幫我?」
「蘭溪,我知道小天恨我——但是這個世界上的道理是這樣的︰恨得越久,其實是因為愛得越深。七年了,他直到今天還在恨我,那就是說,即便過了七年,他也依舊還在愛著我——蘭溪,他在用你來氣我而已。」
蘭溪從尹若的店里走出來,都忘了要走到公車站去坐公車,就沿著商業街那麼茫然地走向前去。
沒錯,從尹若忽然決定離婚,到她竟然在距離月集團這麼近的地方開了店子,再到她面對小天的時候的神色……蘭溪都已經察覺到尹若想要回到月明樓身邊。
可是她還是選擇了相信她自己與小天之間的感情,相信小天無論是七年前還是今天,都是真的在愛著她的。
可是她卻也深深地明白,就像陽光的背後一定有陰影一樣︰她明白,七年前小天對尹若那若有似無的情愫,總歸是無法當做不存在。
尤其是山頂那狂雨之後的早晨,尹若身子下一抹紅地躺在小天懷里那一幕……
小天那時握著尹若的手說,「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只要你一個。」
還有尹若剛剛對她說過的︰「小天跟你在一起,只是為了氣我。」
蘭溪用力搖頭,再搖頭,可是耳畔就是回響著尹若哀求的聲音︰「蘭溪,還做回七年前的你吧。再幫我回到小天的身邊,讓小天獲得他真正想要的一切。好不好?」
「蘭溪,我已經要跟龐家樹離婚了。我失去了一切來賭這一場,如果再輸了小天,那我就沒辦法再活下去……蘭溪,難道你真的能眼睜睜看著我死在你眼前?」
「蘭溪我求你,把小天還給我。算我求你了……」
蘭溪今晚沒喝酒,只是喝了那麼一瓶可樂。可是她此時卻覺得是醉了一般,站在馬路牙子上,身子搖搖晃晃。好幾回身前滑過的車子都用大燈使勁晃她,或者是按著刺耳的喇叭,還有人飛馳而過的瞬間罵她一句。
她都知道,可是她就是動不了,仿佛這樣的狀態才能讓她舒服些。
直到,一輛車子閃著雙閃,在她面前停下來。
穩重的黑色奧迪a8,里頭坐著同樣穩重的男子。他雙眼深刻地凝視她,不顧車河流疾,下了車繞到她這邊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將她扶進車子去,彎腰替她系好了安全帶,這才有繞回駕駛座去。
蘭溪坐在車里麻木得像個木偶,麻木地向月慕白笑,「月總,你知道不知道,此時此刻我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
「好。」月慕白簡短回答,「你不想見我,就閉上眼楮睡一覺。等到了你家我叫你。我保證,看著你上樓,我馬上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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