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中堯今天也是跟著車隊來的,車對早就開走了,被落單的兩個人,以寧嘆氣︰「打車過去吧。舒駑襻」
他淡淡一笑︰「好。」說著便拉著以寧朝巷子外走。
以寧站在原地沒動︰「你的手。」
他的手還捉著她的手腕。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放開的打算。她的手,讓他有一種很熟悉的錯覺。就好像,自己曾經牽過她的小手無數次似的。
柔柔的,軟軟的,女敕若無骨婷。
舍不得放開。
卻最終還是放開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的朝著小巷子外面走去,出了清淨的小巷,就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以寧站在路口,抬起手想要招停車租車,他忽然捉住她的手腕,將小手拉了下來,五指從她的手間緊扣︰「時間還早,陪我走走。姻」
「……好。不過,你的手,能放開嗎?」
「有買有賣才叫交易,這個道理不用我多講了。」他淡淡笑了笑,修長的手指撫著她的臉頰,低低道︰「對吧?」
以寧不安的掙動了小手,似乎想要辯解什麼,最後卻還是一言不發,選擇了沉默的妥協。
就一次,就一次,一次給她往後可以挺過去的力量。
由著他牽了自己的手,兩個人慢慢的走在街頭,路邊綠樹成蔭,已經是春天了,到了百花綻放的季節,路邊的行人,若是情侶必然是相互依偎,若是朋友必定親昵的走在一起。他們兩個人牽著彼此的手,身體卻拉來了距離。
像情侶,又不是情侶。像朋友,又不是不朋友。
她大膽的向他要了一夜,沒有預料到他會首肯,就像他說的,有買有賣才叫交易,既然他願意給她一夜,自己……
原本松開的只是又他被動握著的小手微微的動了動,五指蜷起來,扣著他的手背。
感覺到她的動作,一絲淡淡的笑顏從詹中堯的唇邊浮現,這一年多來,他的心一直有一個缺口,看不見,也抹不到,這種感覺一直都在,就好像,每天他拉開衣櫃換衣服的時候,就會細細的凝注,尋找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尋找的什麼東西。
那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而現在,握著她的小手,竟然有一種失而復得的錯覺。
也許,他是真的空窗太久了,不然,怎麼會對第一次見面、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答應那樣的事。
「你叫什麼?」
以寧微怔,搖了搖頭︰「可以不說嗎?」
「你知道我的名字。」
「名字很重要嗎?」
「未免有失公允。」
「經過今天,以後不會再見,知道的越少,對彼此越好。」她凝眸看著他,笑了笑。
「我總有辦法知道。」他道。
「可我自己還是不想說。」
就像明知道要遠離,卻在看到他的時候,收不住情緒一樣,也許,又是個錯誤也說不定。盡管內心恐慌著,她也只想再沉淪一次,就這一次,給她一點勇氣,讓她不要這麼的痛苦。
女孩眼里的固執,讓他挑眉︰「不勉強你。」
以寧輕輕的「嗯」了一聲,和他慢慢的向前走去。手里能夠感覺到彼此的溫暖,她淡淡的垂眉,把一切都拋掉後,光是現在,她覺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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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店前,以寧和詹中堯分道揚鑣。
已經開席了,她隨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身邊不久也坐了個人,抬頭看去,以寧吃驚,很快恢復了鎮定。那人有些尷尬的笑道︰「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最近,好嗎?」江成介給她的杯子里倒上了橙汁,問道。
「謝謝,還好。」沒有想到何露會請江成介,以寧盡量的保持距離。
江成介淡道︰「沒有再,躲起來,一個人哭了吧?」
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于是轉移的話題︰「露露請了你?」
「嗯。畢竟是同學。」當然不只如此,之前他和何露深談以後,何露一直有心將他們兩個湊在一起,但是後來,以寧這邊狀態一直不好,加上上班工作很忙,何露找不到機會,剛好今天結婚,她就把江成介也喊過來了,算是給他們兩個人一次機會,「你搬家後,現在住在哪里?晚上,我送你。」
這一桌很空也很偏,只有江成介和以寧兩個人坐在一起。
她嘆了口氣︰「不用了。」頓了頓,「之前我也說過吧,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聯系。」以寧站起來,想要尋找其他有空位的桌子。
江成介捉住她的手,將她拉坐下︰「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在現在這種場合,以寧不想和他爭論,以免破壞了何露的婚禮︰「這種話,江成介,不適合我們。其實,我很感謝你,以前沒有把我的事說出去,在我困難的時候也幫了我一把,我難受的時候,你陪著我,說實話,我很感謝你。……正因為我感謝你,江成介,我才不想害你。」
他給以寧捻了菜︰「你要是累得找不到人說話,我只是想當你偶爾可以聊天的對象。」
「只是聊天的對象嗎?」以寧苦笑著搖頭,「謝謝你,但是我自己可以的……」
「一定要這麼排斥的我?」他嘆息。
「不是排斥,是不想害你。江成介,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天的事……其實不該發生。發生了,也只能讓它發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江成介,我心里有人了,我也沒有打算把他忘掉,甚至,我已經做好,這一輩子孤獨終老的準備,在我這里,你什麼都得不到。那天的事,我永遠不會讓它再發生第二次,所以,江成介,你的時間不要浪費在我的身上。我不會給你任何的回應。」
饒是她現在是自作多情也好,以寧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清楚,既然不愛,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不可以為了找一時的依靠,而拖累了他,這是以寧心中死守的底線。
江成介自然是明白的。以前拒絕了他多少次,每一次都是讓他死心,把話說得很難听,所以,在穆以寧身上,除了那天,他永遠都找不到突破口。
她守她的愛,守她的底線,守得很緊,很緊。除非她自己願意,任何人都不會走進她。因為她拒絕一切。「值得嗎?」江成介淡問道。
以寧堅定的點頭︰「值得。我愛他,不苦,不痛。就算偶爾有點委屈、悲傷,但愛他,我有自己的心境。」
「已經得不到了,你也要堅守到底?以寧,你何苦將自己落入這種境地?」他不明白,他是看到她有多累,多難受,甚至躲起來偷偷的哭……可當他听到以寧的這句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或許從來都小瞧了穆以寧這個人。
「你覺得我很淒慘嗎?不,江成介,我不覺得自己慘,能夠這麼深的喜歡一個人,能夠有對他的喜歡,對我來說,其實是一種幸福。你說當朋友,可你知道當朋友對我來說是一種過分的要求嗎?江成介,如果你喜歡,那麼就請你離我遠一點,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份喜歡是趁虛而入,也沒有一份喜歡是為了尋求安慰。」
以寧的話說的相當的直白。對她來說,他現在說當朋友,是趁虛而入,如果她接受了,那麼她也只是在尋求安慰。
這樣不是喜歡,也不是愛。
從來,在拒絕他的時候,穆以寧都是干脆利落的。
不過,這一次,就算穆以寧再拒絕他,他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只是失望心痛的轉過身,他要定她了。
內心是這樣想的,江成介不動聲色︰「好了,不說這個話題了,這桌只有我們兩個人,看來是可以敞開肚子吃了。」
「你吃吧,我不餓,我出去散散步。」以寧站起來,這一次,江成介沒有再拉住她。目送著她的身影離去,將目光轉移到了坐在主桌上昂藏男影的身上,詹中堯,你沒有這個資格得到她的愛。
仿佛感覺到什麼,那抹挺拔的身影緩緩的轉過來,凌空之中,和江成介的目光對峙。江成介沒有躲沒有閃,直接的迎了上去。
看不見的電光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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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酒席結束以後,以寧被同學拉去打麻將,何露這次婚禮,也請了不少高中同學,自然聚在一起,吃喝玩樂。
棋牌室里,是坐滿了麻將搭子,以寧麻將打得不好,都是跟何露學的,這邊三缺一,她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不過,她的牌技當真爛,好幾次都推牌了,同學才說,「穆以寧同學,你都胡了,你還在打,你贏了。」
「額。」她模模腦袋,她只知道要打缺一門,什麼時候胡牌,她完全不知道,只好說,「我再研究研究。」
繼續疊長城,繼續開打,以寧模了張二萬,又要打出去,一只男性的長指拿過她手里的牌,打了張︰「九筒。」
等以寧回過神來的時候,詹中堯已經在她身邊坐下了。為了方便打牌,很自然的將靠著以寧的那側長臂伸展的放在她身後的椅子上。
看上去,就像是他摟著她一樣。頓時,有些心慌,以寧趕緊道︰「詹總,你打。我去……」
「坐下。」淡淡的命令,以寧本能的端坐在椅子上,男人的長臂閑適的放在她身後,另一只手打著牌,不時得會靠向以寧,她本能的想要挪挪椅子,結果她一挪,他也就跟著靠了過來,低聲笑說,「我幫你贏回來。」
她簡直是牌技差到極點,她想做條子和筒子,可是桌面上有很多萬子,說明其他幾家也和以寧一樣,都要做筒子,她在做筒子不是自討苦吃麼。
同桌的三個同學揶笑的看著以寧︰「以寧,誰呀?嗯?」
原來叫以寧啊。他不動聲色的淡笑。
「……我們公司的老總。」她很尷尬,沒想到詹中堯會突然跑來打麻將,自開席後她就各種的躲他。這邊棋牌室,全部都是何露的朋友、親戚,關文濤的朋友都在另一邊或是閑聊公事,或是打球。
「我們還以為是你男朋友了呢。」
「呵呵,不是不是。」以寧才說完,就感覺身邊有一道冷光,有點無語的望天。
「以寧的男朋友,你們見過?」他淡淡的問。
以寧頓時正襟危坐。
同學們一邊打牌,一邊說︰「沒見過——」
「怎麼沒見過。高考那陣子,不是每天都有個男的晚上看來接以寧嗎?」
「哦哦哦,對哦對哦,你不說我都忘記了。說起來和你有點——」
「啊啊啊啊啊!!」以寧一聲尖叫,手忙腳亂的干脆直接把桌上的牌都推了。
眾人一愣,詹中堯微詫的凝眉看著現在整個上半身都爬在牌桌上的穆以寧,淡淡的笑痕忽然勾了起來,跟著哈哈的笑聲響進以寧的耳鼓。
這家伙,要不要這麼可愛?
之前在新娘家的時候,她是柔弱的讓他心疼,而現在,她是可愛的讓他大笑。到底他有多久沒有這麼放松過了?
听到詹中堯的笑聲,以寧難堪的想要爬在桌上干脆裝死算了。要不是同學差點說出「那人和你很像」,生怕再透露其他的,她也不會這麼直接的撲到桌上。
黑色發絲散落下來,從發絲間露出來的小臉和小巧的耳珠都漲得通紅,一下子多了不少的生氣。跟之前在他面前死氣沉沉的那種欲言又止完全不同。
詹中堯不由的雀躍了幾分。放在椅背上的長臂,從身後攔過她的腰肢,將以寧從桌上給拉了起來︰「給我坐好。」
「哦……」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怎麼會一心急,就干脆把桌子差點給掀了。
「穆以寧同學,你是抽風了嗎?老娘,馬上就要胡牌了。你丫的下次再來,我拔了你的皮。」
「不會啦。」她現在真想死了算了。
大家不得不重新來過。
而此時,站在門口的江成介看著眼前的一幕,穆以寧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表現過這樣生動的表情,生動到,想要人一直都守下去。
以寧沒辦法了,只好看著詹中堯幫自己打牌,她有些坐不住的好幾次問︰「詹總,我給你倒水?」
「坐著就行了。」過了一會兒,「詹總,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坐好。」
她真的很想離開,也很想死。
何露過來查探軍情,準備模兩把,卻吃驚的看著以寧和詹中堯兩個人坐在一起打牌。詹中堯的動作很自然,長臂雖然沒有抱在以寧的身上,卻佔有性的圈了她的身後,這樣的動作,不言而喻,如果不熟識的人絕對不會坐在一起打麻將。
以寧好像也放松,不時的和詹中堯爭牌︰「這張。」
「一邊去。」
「你打還是我打?」
「我不打你能贏嗎?」
「那,那也不是我贏的。」
「我給誰贏的?」
關文濤站在何露身邊︰「就算被催眠了,老大,心里還是有她。」
「誒?」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老大笑的這麼開心了,連說話都充滿了人情味。」
「……以寧也是,一直都是強顏歡笑,我也很久沒有看到她像現在這樣了,從內心的高興。」
「……有些事,是抹不掉的。」關文濤意味深長,「哪怕是很久沒見了,再見的時候,曾經的習慣也好,那種放松也好,都會不知不覺的浮現,跟催眠無關。露露,你知道嗎?你送以寧走的那天,我看到老大在房間里到處找,他說,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他們都明白,對詹中堯很重要的東西,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