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開宴的時候,自然,以寧身邊多了一個人,而且是多得理所當然,並不是以寧要詹中堯坐到一起的,而是同桌之前的麻友招呼他過來的。舒駑襻
真是想一頭撞死算了。
請來了十二樂坊現場演奏,各路明星也過來助陣,最經典的自然還是小品相聲……不過以寧完全沒有心情去看,她現在只想撞死在桌上。
詹中堯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就打麻將時一樣,將長臂放在她的椅背上,佔有性的將她圈起來。周遭的麻友同學曖昧的笑說︰「你們公司的老總?穆以寧同學,看我的眼楮。」
「嘛?婷」
「我像相信了嗎?」
以寧差點沒有一口老血噴出來,詹中堯閑涼的看著她又紅了小臉,對著同桌的人笑道︰「我們看起來,像一對?」
以寧驀地睜大眼楮,趕緊轉折餐盤︰「來來來,你喜歡吃什麼,我幫你捻。英」
說話間,筷子就下去,拼命的朝他碗里夾菜,還催促道︰「趕緊吃,趕緊吃。你再不吃等下就被搶光了。趕緊吃。」
同學看著以寧慌亂的樣子,大笑道︰「像!她平時可淡定了,什麼事都是一笑而過,一副‘我是得道高僧,凡塵俗世滾出’的表情,今天這麼手舞足蹈的,百年難得一見。」
「來來來,我知道你喜歡吃蝦子,我給你捻。趕緊吃,不要多話。」
「是是是,我吃我吃。」笑眯眯的轉看詹中堯︰「她害羞了。」
以寧直接塞了蝦子到同學的嘴里︰「你給我吃吧!」
他笑而不語,托著臉腮看著氣紅了小臉的以寧,眸光深邃,這種感覺很奇特,明明是今天第一次見面,卻好像認識很久似的,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讓他的心里暖哄哄的,就算是關文濤,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也從來沒有帶給他這種感受。
一直以來,獨自一人前行,獨自一人拼搏,人生之于他不過是一出繁花似錦的游戲,對酒著金錢和享樂,宴會的燈紅酒綠,衣鬢香影,曼妙的女人身姿搖曳,濃重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游戲的人生盡興盡樂,卻未免感覺到空虛。饒是墮落的玩意兒玩過了,在瞬間的滿足後,是永遠的空蕩。
她,不美,不漂亮,不動人,放在人堆,卻可以一眼就看到她,緊緊的扯了最細的心弦,繃緊了,顫抖了,凝眸深處,不覺目光已經鎖在她的身上,無法移開。
有著最明顯的兩極,一邊冷淡,一邊活潑,冷淡時讓他心痛,活潑時讓他莞爾,不管是那一面,她都並沒有如她所說的「你是boss,我是員工,想要躲你是人之常情」,相反來說,讓他比較不爽的是「你和我喜歡的人長得很象」的那句話。
可隱約中,感覺又不太度,若是很像,若是她失去了那個人,那麼她應該依然悲傷,為何會有活潑的表現?她並不怕他,也並不對他生疏,細想來,他們兩個人互動中,有著一種默契……
仿佛感覺到了什麼,以寧側臉看他︰「你不吃嗎?快要沒菜了。」
「嗯。」他笑了笑,動手拿起筷子送入口中,碗里她給他夾了一座小山,若是……她把他當成別人,又怎麼可能會動手給他夾菜?
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帶著深深的思量,看著她和同桌的人互動,他眯了眯眼楮,笑看著她或是生動,或是羞澀的表情,唇痕勾得越來越深。
等吃完飯以後,以寧幫何露把有簽名的宣傳布給收了起來,眼瞳瞅了瞅,吃完晚飯後,詹中堯就消失了。
她不由想起,之前在樓道里的話,忽然縮進了身子……
她還是跑了算了吧?
和何露打完招呼後,以寧可以就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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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站在公交車站前,等著公車的以寧忽然身後多了一抹修長筆挺的身影,男人的熱氣吹拂在她的耳邊,「之前說的事呢?」
夜里,開始起了風,她盡管穿著衛衣也有些單薄,男人將風衣拉開,輕柔至極地將她拉進懷里裹起來。
眾目睽睽下,他的動作進行的理所當然,以寧愣了一下,立刻掙開了,小臉發紅的說︰「……可以當我沒說過麼?」
「嗯?」
「那個……是我情緒一時失控,你可以忘記嗎?」她瑟瑟的抬眼看他,對上那雙笑眸立刻埋下了頭。
其實她現在就很開心,今天一天,從他開始陪她打麻將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開心,她覺得,現在的自己,應該可以……在很長的時間里,不用那麼難過。
「過來。」眸光閃了閃,沒有直接的回答她,只是朝她伸出了手,看著那雙大掌,紋路深刻,指關節修長,曾經這雙大手,撫過她的頭發,撫過她的臉頰,捧過她,……幾乎本能的,幾乎無法控制的將手放在他的掌上。
「穆以寧,在我面前,你不用說違心的話。」他笑了笑,張開雙臂,將她圈進自己的懷里。
熨帖著他從衣服布料里傳來的溫度,一下子柔軟了心情,這個世界上,最知道她會說違心的話的人,是他。最知道怎麼對付她這個臭毛病的人,也是他。
手臂顫抖著,慢慢的抬起來,慢慢的來到他的腰後,慢慢的顫抖,終于在她一個咬牙後,緊緊摟抱著他的窄腰。
就一夜,只要一夜,她就只沉淪一夜!神是可以原諒她,小小的心願的對不對?
公交車穩穩的停下。他說︰「93路?」
「嗯。」
拉著她的手上了車,並肩坐在後排,搖搖晃晃的出發,搖搖晃晃的到站,下車,來到以寧的出租屋門前,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竟然把他帶家里來了!?
「我們,還是去酒店吧。」趁著還沒帶他進門,想把他弄走再說。
「哪間屋?」
「……酒店吧。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拉了拉詹中堯的衣領,小臉漲得通紅,「而且……我……我沒辦法……那個,需要買……買潤、潤滑的……」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還需不需要,可是之前,她確實是沒有辦法。低頭看著因為說了這種話而僵硬有尷尬的以寧,「先讓我喝點水。」
想來也是,在晚上開宴的時候,不時有人過來和他敬酒,以寧現在關心他多于自己住的地方被暴露,立刻拿了鑰匙就打開門,請他坐進去。
拉開燈繩,白熾燈的光線很暗,屋子很小,家具都是九十年代的,但是卻收拾的干干淨淨。她提了提空空的保溫瓶,想到現在這個時間大家都休息了,有些尷尬道︰「……我去燒水,你坐一下。」
他「嗯」了一聲,在床邊坐下,這個床很小,一米二的單人床,窄窄又小小的,疊放整齊的被子上擺著一件藍色的條紋襯衫。
只需要一眼,他就認出來了這是男人的襯衫。
眉頭微擰,站了起來,出門時和以寧撞了個正著︰「水還要等一下才開……咦,你要走了嗎?」
「買煙。」禮貌的笑了笑。
「哦。」以寧點頭,目送他的身影走下樓去,再看自己租的房子,的確是,很簡陋呢。
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到底自己在干什麼啊?竟然鬼迷心竅的把他帶家里來了。她真想一頭撞死。
為了不胡思亂想,以寧跑到公用的廚房守著銅壺里燒水。看到她屋子的那破樣,估計詹中堯也受不了吧。
這樣也好,最好走了,就別回來了。
事實出乎以寧的預料,等她燒好了水,提回屋子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床邊,隨手抱著她的筆記本電腦在敲打著什麼。
給他的杯子里倒上了水,遞過去︰「我這里只能燒水。你當心點,有點燙。」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以寧站在桌旁,忽然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他現在是鞋子也月兌了坐到她的床上,一副很悠閑的樣子,似乎感覺到沉靜,他抬眉,「打算開著門睡覺?」
「……不是說去酒店麼?」小臉又忍不住紅了。
男人將手上的筆記本電腦放下,睨了睨被子上的男式襯衫︰「誰的?」
「……」她有些呼吸急促,選擇了沉默。
「先關門。」
沒辦法拒絕了,只好將豬肝紅的木門關上。
「你男朋友的?」話題繼續轉移到那件襯衫上,「別告訴我每天你都抱著這衣服睡覺?」男性的聲音帶著嚴苛和質問。
「……」
「說話。」
微微的點了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麼喜歡他?喜歡他到要抱衣服睡覺的地步?」冷嘲熱諷的譏笑著以寧,「既然如此怎麼不去找他?找我來代替他,有意思嗎?」
「詹、詹總。」她悶了聲音,「我給你找車,送你回家吧?行麼?」
「交往很久了?」他兩指擰起襯衫,有些厭惡的直接丟在地上,「人都不在了,還要抱著襯衫過日子,應該要夸獎你專情吧?」
以寧看著被他丟在地上的襯衫,頓時心頭覺得委屈,這件襯衫是他的。當時除了帶走她的一切,還帶走了他的襯衫。不然,她不知道這一年的時間,她應該要怎麼才能熬過去。
回憶是傷。
不回憶是痛。
有他的味道是酸。
沒他的味道是苦。
傷、痛、酸、苦中她是拼命的抓著曾經快樂的回憶在過日子。就算隨之而來的,是她淚如雨下,她也甘之如飴。
眼瞧著她怔怔的看著地上的衣服。
詹中堯月兌下了自己的風衣,外套和襯衫,然後將襯衫丟給她,被丟了個迎面,以寧抓著帶著他體溫的襯衫,不由的疑惑看著他︰「什麼?」
他深深的看著她,眸色深處有雲翳輕浮︰「今晚你是我的。懂我的意思?嗯?」
手指顫抖的抓住他的衣服,那衣上的體溫漸冷,她覺得難受,就一次,下定了決心,就一次,一次就好,只沉淪這一次︰「……先洗澡吧?」
「你的家,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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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就是廁所,而且是共用的,簡陋到極點,以寧很為難的告訴他這里的條件不好,當時她就是圖的房租便宜,自己盡量節省點,如果笑顏有什麼事,她這邊還可以幫著撐一下,環境是好是壞,對她個人來說其實無所謂。
但是,現在他在這里。以寧不由的就開始注意起自己生活環境的細節。
好在,詹中堯並不介意,他說︰「更破爛的地方,我也呆過。」
並不是所有的人一出生就有良好的環境,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榮華富貴,人的一生,他靠的是自己的雙手去打拼才有的今天,環境好與壞,不過是回味曾經自己經歷的一段趣味之旅。
中國人……呵呵,中國人有多少人就像歐美國家的人一樣,從出生就高高在山,充滿鄙視嘲笑你們是土農民,你們是落後國家,包括現在台|灣、香|港,依然是一副趾高氣昂的嘴臉,你們就是暴發戶,你們就是沒有素質的人。
何苦來哉?
人是靠了自己奮斗,經歷了酸甜苦辣,才會對自己擁有的感覺到滿足。從未奮斗,一味的恥笑,高高在上,自喻高素質?呵呵,不過是跳梁小丑。(這tmd的是老子到台灣旅游後的真實感想,真tmd的坑爹,騙錢沒商量,再也不去呆|灣了,掀桌!!)
以寧默默看著他進了被當做浴室使用的廁所。
如果說詹中堯有什麼地方能夠打動她的內心,那麼,就是他的這一點。在江成介的眼里,窮人就是窮人,他出生就很優渥,從來就沒有吃過苦,所以曾經在學校的時候,江成介會欺負一些家庭條件不好的學生。
而詹中堯不是,他可以過清粥小菜的日子,他也可以生活在她望之不及的異世界。若不是曾經關她,以寧不會知道他還有另外一個她望塵莫及的世界,在兩個人在公寓生活的日子里,他和普通的居家男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穆以寧這個人,只要詹中堯不發瘋,他就比世界上人任何人都了解她。對她來說,錢並不是唯一的,她的生活里粗茶淡飯是吃,山珍海味也是吃,下喉嚨三層就是屎,她都要求從來都不高。
不然,他不會和她兩個人住進公寓,過她們兩個人小日子。不然,他一早就用那些珠寶服飾劈頭蓋臉的打在她身上,讓她看清楚自己到底多卑微。
不然,他會用盡一切辦法來炫耀自己今天的成就,而不是一直都藏著掖著。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他,而只要他不發瘋,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她。
站在廁所前,手里拿著大大浴巾,守在門口,靜靜地聆听著里面的噴頭傳來的水聲。笑意不由自主的勾起。
我總是在失言,總是在出爾反爾,總是在背棄承諾。
從以前到現在,也許還會到未來,這一次,詹中堯,你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容忍我的任性呢?
木門忽然拉開,潮濕著頭發的男人剛健的身體站在她面前,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連串的水露順著皮膚的肌理望下流,他扯過以寧手里的浴巾,潦草的圍在腰間,踩著她的拖鞋,走出去,「換你了。」
「嗯。」以寧走進去,關上門。
詹中堯現在很氣憤,這個被當做浴室的廁所未免也太破爛了一點,沒有貼磁磚,因為水汽的原因,牆壁上一抹,全部是月兌落的膏灰。
不然他早拉她一起進去了洗了。這里面小的就只能呆一個人。
若說她生活困難,看她電腦里的文件,應該是最低層的管理者,在漢龍,一個月六千鐵定沒問題,她就不能換個稍微好點的地方?
他的臉色越來越青,早知道就該拉她去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