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燕詹淳,她的眼中頓時抹了一絲的肅殺,運氣勾爪,下意識的朝著身後襲了過去,手腕卻陡然一緊,就被人牢牢捉住。
「看清楚是誰再動手!」淡漠的聲線自頭頂傳來,是再熟悉不過的警告意味,錯愕間,身子已經回轉過去,望著身後的男人,她明顯愣了一下。
嵐姨竟然這樣快就將消息告知于他,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過錯愕也只是一瞬,轉瞬即逝間,就恢復了鎮定自若。
不著痕跡的掙月兌開他的雙手,滑身靠著浴桶到了另外一側,隔著寸步的距離,拿眼望他,咬唇不語。
燕晉離卻上前了一步妃。
浴桶內水汽極重,裊裊水霧升騰籠罩,她整個人浸在其中,雙手環在胸前,擋住了大片的風光,只余圓潤白皙的肩頭以及雪白的脖頸。
他眯了眯眼,視線在她脖頸上的幾塊紅痕上掠了一瞬,眸色陡然一深︰「給他了?」
傾城愣了一下,一時之間竟也沒有意識到他是何意味,直到尋著他的視線尋來,垂眸瞥見自己肩頭的紅痕,這才猛的回過神來猿。
下意識的往水中縮了一下,卻又想起什麼來,身子就停在了那里。
的肩頭,她刻意將紅痕一側轉向他那一旁,望著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被水汽沾染了三分的瀲灩,她笑了一下︰「這不就是王爺希冀的?」不答反問。
燕晉離長眸一凜,目光從她的肩頭一直落向瑩白的後頸,眸色有神的凝了片刻,忽而,淺薄的唇瓣就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你能這樣听話,本王自是欣慰,只是本王十分的好奇,從前你抵死不依,如今怎生如此反常?」
傾城自覺偷香一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方才的香料她亦處理干淨,可是他別有深意的笑容,卻依舊讓她的心尖兒顫了一絲,有那麼片刻的錯愕。
然他卻似是並未有太多的探究之意,只那樣清淺一句方才轉身,掀起屏風到了內殿一側,坐定。
傾城這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來,也容不得多想,她猛的從浴桶里起身,拉過屏風上的絨衣,裹住了嬌軀,一個縱身躍出浴桶,最後穩穩的落向了地面。
這個時候才看清楚他的裝扮,顯然是才上過朝,身上還著著絳紫色的朝服,身前五爪正龍的圖案,倒是平添了幾分的傲然天下的王者之姿。
在傾城平日里歇息的旁側軟榻上斜斜的臥下,順手拿了一塊如意糕放入口中,軟軟蠕蠕入口即化,沒有那樣多的香甜之氣,倒是平添了幾分的回味無窮。
他咽了下去,方才彎了彎唇角︰「紫袖的手藝越發的精湛,莫說是你,就連本王都時常掛念。」
傾城眉心一揚,倒是沒料到他會徑直的提及紫袖,思及之下,方才釋然,聰穎如他,又怎會不知她的意圖。
是以傾城也不拐彎抹角,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手邊。
「請王爺來是有一事想要與王爺商量,我想將紫袖帶回身邊,自然,在此之前,我會做一件對大事有所助益之事來跟王爺交換。」
輕言輕語了一句,好在一早便將所有的宮女都支了出去,連帶著相思也不讓進來,只說是昨夜睡得不好,要補眠。
燕晉離舉杯未飲,只是側眸看向傾城,眼底艷色旖旎。
顯然是在等她的後話,傾城也不嗦,唇角微啟,道︰「上官丞相位高權重,諸多內臣都以他馬首是瞻,若是王爺能夠得到他的相助,想來,要成大事便會容易許多。」
燕晉離的眸光一亮,陡然閃了一抹的興趣,舉杯,眸色深淺難辨的落向她的身側,興致盎然。
「上官丞相乃是皇後的表兄,他的女兒又是太子妃,豈會輕易便被拉攏」淡淡一句,仿若閑話家常那般的隨意,可是眼底的精光,卻不容小覷。
「那若是皇家不顧念他是皇親國戚呢?」傾城緩緩落眸,聲線清韻。
燕晉離的手一頓,「繼續。」
「太子與上官丞相之間早有嫌隙,因此連帶著他的獨女上官娉婷也不得燕詹淳的心,近日來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若是能夠借此機會讓燕詹淳親手將上官娉婷除掉,想來,上官丞相定然會大動肝火,到時候王爺再趁機拉攏一番,想來也不是難事。」
「嗒--」玉盞一擱,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她性子內斂,哪怕對世事通透卻總會埋于心間,這一遭竟然說出這樣一番長篇大論來,倒是讓燕晉離生了興致。
他眯了眯眼,斂去眼底的銳意望向她的臉龐,笑容冷峻︰「你確信你有那樣的本事?」
「有沒有,試過不就知道。」
依舊波瀾不驚。
燕晉離頓覺有趣,原來這個看似對世事都漠不關心的丫頭,亦有這樣陰謀算計的一面。
他握住了茶杯,小酌一口,手指輕輕敲在上頭,叮咚作響,好似彈奏一曲草原上的歡快歌謠。
好半晌,他才倏然放下,睇向傾城之時,眸色已然淺淡無邊。
「如若此事辦成,本王便遂了你的心意,不過」聲線漸漸沉了下去,他扭頭又望了她一眼,眼底眸光似冰︰「本王提醒你一句,不要太過感情用事,你所在意的,興許某一天便會成為你致命的弱點。」
語畢,翩然而去,只余下傾城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坐在那里,許久未曾動彈。
*
燕晉離來了又去,傾城心里還盤亙著他最後的那一句話,一時之間有些情緒索然。
越是在意的東西,越會在關鍵時刻成為弱點。
這個道理,她並非不懂。
可是通透如她,卻也不能夠做到冷血冷清,一如那人那般。
午,暖風和煦,隱隱有春去夏至的模樣。
晌午時分小憩片刻,醒來的時候便帶著相思出去閑逛。
說是閑逛,倒不如說是有目的而為之更為恰當。
太子妃每日里過了晌午都會到月影台去賞花,說是賞花,實則是為了能夠‘不期而遇’下學歸來的太子。
然而無論目的為何,傾城都不在意,她要做的便是讓上官娉婷從太子妃那個位子上滾下去,以此來挑撥太子跟上官丞相的關系。日頭正好,春日才過,已隱隱有了夏日的和煦,走一會兒子便覺香汗淋灕。
眼見著前頭竹筠榭有涼亭可以歇腳,便帶著相思走了過去。
竹筠榭與月影台相隔甚近,坐在亭子里,隱約間亦能瞧見月影台上坐著的那一襲桃紅色的身影。
傾城便是有意而為之,她確信只要上官娉婷見了她,定然會不由分說的下來教訓一番。
她且不急,就坐在那里佯作觀賞千鯉池的美景。
池中千鯉悠然自在,池邊,荷花徐徐送香,微風掠過,仿若畫卷那般,美不勝收。
「那是什麼魚兒,怎生得那般模樣?」相思亦是被美景所引,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卻被其中一條鯉魚吸引了去。
但見手指所指的那一條魚兒,全身僅頭頂有一塊鮮艷的圓形紅斑,與旁的魚種極為不同。
傾城瞧了一眼,方才彎唇︰「是丹頂紅白錦鯉。」書中記載,丹頂紅白錦鯉,全身均無其他紅斑,僅頭頂有一塊鮮艷的圓形紅斑,濃妝素裹,堪稱一絕。
「原來喚作丹頂紅白錦鯉,模樣倒與名字極其相稱。」相思抿嘴一笑。
傾城方才點了點頭,目光悠遠又落向了池面,余光里卻瞥見一道桃紅色的身影須臾而來,她卻只是佯作未曾瞧見那般,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不動,亦不言語。
上官娉婷方才從望月樓上下來,怨毒的目光自始至終落在池邊亭中的那一抹清麗的背影上。
日頭正好,淡淡的金色籠罩下來,山影迷蒙中,那道身影也越發的動人了起來。
她不由得眯了眯眼,心中的嫉妒與歆羨統統涌上了心頭,她快步上前了一步。
「哼,賤人就是賤人,整日里只知四處賣弄,矯情!」嘲諷的語氣,帶了濃濃的不屑,根本不清楚自己邁出的這一步已然是落入了旁人的陷阱。
傾城愣了一下,隨即回眸間,正對上了一雙含了怒憤的眸子,正噴火望向自己,心中不由冷笑了一聲。
這個上官娉婷,還真是一點也沉不住氣!
起身,對著她微微欠身︰「太子妃金安!」
動作翩然,隱約間亦是有淺淡的香氣隨著她的動作襲來,莫說是男子,就連身為女兒家的上官娉婷都有那麼一瞬的錯愕,再看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亦是目光呆怔的瞧過去,儼然一副驚為天人的模樣。
上官娉婷頓時怒火中燒,可是礙于之前吃過的虧又不敢輕易發作,只能握緊了拳頭暫且忍下,望向傾城的時候,已然是寒氣逼人。
「賤蹄子就是賤蹄子,一點禮數也不懂,本宮乃太子妃,你行這樣的禮莫不是對本宮的挑釁?」
這也能挑出毛病來,倒正符合了傾城的心意,她垂了垂眸子,斂去眼底的銳意,輕笑︰「旁的禮數傾城未學,還請太子妃見諒。」
依舊不咸不淡的回著話,她清楚,上官娉婷那樣的性子,定然最看不慣的就是她這樣雲淡風輕,所以她越是淡然,那廂就越是怒火中燒。
「沒學本宮就好好的教你。」上官娉婷秀眉一揚,沖著自個兒的宮女彩蝶使了個眼色,冷笑就溢出了口︰「你,去好好教教賦良娣,見著本宮應該行什麼禮。」
「是。」被喚作彩蝶的宮女立馬上前,屈膝叩首,對著上官娉婷恭敬一禮︰「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萬福金安!」
「賦良娣可看清楚了?」上官娉婷斜睨著那張俏臉,冷冷一句。
傾城彎了彎唇,搖頭︰「沒有。」
上官娉婷怒不可遏,咬了咬牙,對著彩蝶又是一聲︰「再給賦良娣示範一遍。」
彩蝶依言而行。
「看清楚了?」
「沒有。」
如此幾番,上官娉婷已然黑了臉,這個賦傾城,根本就是故意的。
嗓子一揚,呵斥道︰「來人吶,賦良娣不會行禮,你們幫她。」
當下就有人來按住了傾城的肩膀,就欲將她按倒在地。
傾城眉心挑了挑,眸光冷清的掃了一眼,估模著上官娉婷的怒火已經燒的旺盛,于是便火上澆油了一把。
「太子妃,不是我不給你行大禮,只是太子殿下吩咐過,在東宮,我只需行常禮便可,太子殿下都允了,太子妃卻偏要來挑剔,莫不是不把太子爺放在眼里。」
一句話,說的不卑不亢,卻字字都戳在上官娉婷的心口上。
頓時間,那一張俊臉就猛的沉了下來,一雙杏目,更似能噴出火焰,妒忌,已經盡然燻黑了她的雙眸!
快步上前,一腳將跪在那里的相思踹開,整個人便撲向了傾城。
下意識的想要躲,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傾城就停住了腳步,迎著那道撲過來的身影,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
看得出來,上官娉婷被氣急了,這一下又快又狠,只听‘轟’的一聲,傾城應聲倒地,額頭撞到了亭子的石柱上,頓時間,頭嗡的一聲響了一下。
他蹙了蹙眉。
卻並未呼痛,只是抬眸,毫不畏懼的直視著上官娉婷的眼眸,冷笑︰「太子妃就只有這點力氣,?」
上官娉婷被氣的七竅生煙,抓起傾城的頭,惡狠狠道︰「本宮就讓你看看本宮有多大的本事!」
沖著石柱子一下又是一下,上官娉婷幾乎理智全無,甚至連相思何時偷跑出去都未瞧見,只一心想要好好的收拾這個狐媚子。
血腥,鮮紅,僅有的理智只能感受到這一些,傾城卻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痛,因為她清楚,自己受的傷越重,燕詹淳見到之後的怒氣便會更甚。
他最看重的這一張臉,被上官娉婷打的面目全非,若是他還能無動于衷,那就不是她認識的燕詹淳!
然而上官娉婷卻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滿心的發泄著心里的怒氣,憋了這麼多天,這一下子可要發泄個夠本,全然沒有注意到,那廂狂奔而來的一個身影,正一步一步的靠近。
傾城卻看了個清清楚楚,甚至連相思去請救兵都在她意料之中,眼見著燕詹淳的身影漸進,她知道機會來了,于是頂著一頭鮮血起身,忽而沖了上去,一把拽住了上官娉婷的手臂。自然不是求饒,只是為了給上官娉婷一個‘機會’,讓她將自己推開。
而上官娉婷總也不讓她失望,被滿身是血的傾城驚了一下,隨即的,她猛的伸出手,朝著傾城就推了過去。
這一把力氣不大,顯得有些驚慌而已,卻足以讓傾城借機摔倒,她就猛的往後縮了一子,不偏不倚,就落在了一雙黑色繡著雙龍圖案的長靴前。
「啊!」
正是聞訊而來的燕詹淳,驚呼了一聲,顯然被落在腳邊的滿身是血的身影嚇了一跳,待定楮一瞧,目光落在那一件月牙白繡著桃花朵朵的長裙上,整個人更是一驚。
這是
「傾城?」試探著喚了一聲,卻是有些難以置信。
眼前這個滿臉是血面目盡然看不清楚的人兒,真的是那個傾國傾城的人嗎?